李秋存跟巫咸果然是熟识的,打了声招呼便算是见过了,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看见一身青衣眉目清癯的李秋存仙风道骨地走过来,连开口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秋存跟巫咸问过好之后,便径直向我走过来,直截了当地跟巫咸解释:“刘小姐的指尖血确实是我取的,也确实不是我师门中规矩。只是我为了追寻凶鬼气息的手段。”
巫咸有点责备地看着李秋存,说:“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说清楚。刘琳命灯不稳,又失了指尖血,我刚才看,她命灯中竟然被种进了一缕那大鬼的鬼气……既然你拿这个凶鬼毫无办法,便交给我好了。”
李秋存探了探我的眉心,也是脸色一沉,只是却摇了摇头,拒绝说:“不劳烦师兄了,我也是受人所托。那人说了,插手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师兄放心,我有办法。”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难道是王恒?可王恒为什么还说插手此事的人越少越好……难道是要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秋存身上吗?可我觉得李秋存好像也是在算计我的样子,现在根本不敢再相信谁了。
我不知道李秋存是不是从我的脸色和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他好像是承诺一样,对我说:“刘小姐不必担心。指尖血一事非取不可,在下却是为了平复刘小姐的心绪,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只觉得又荒谬又无厘头,这种理由……也能称之为理由?我就算情绪再怎么崩溃,也不会影响到我的鬼灯啊。
而且李秋存对于为什么要取我的指尖血给出的解释,我现在也不好怀疑。毕竟他说那是为了追查欧阳俊气息的手段。
我的脑子乱哄哄的,强撑着喝了一杯水,感觉神智清明了一些。拿了钱不好意思不干活,虽然巫咸自己不怎么在乎这个,该做的事情我还是得做。我把那柄名字特奇怪特古板的不嗔剑信息登记了一下,按照巫咸的意思,名剑一般都自己挑主人,何况不嗔剑据说还是凶剑。巫咸之所以收这柄剑,就是为了净化里头的阴戾血腥气息。
反正他自己是不打算用的,所以还是挂了牌,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主顾来买下来。李秋存虽然也挺想买的,但他一出不起这个价钱,二也是忌惮于这凶剑的名声,所以也便不了了之了。
李秋存跟巫咸又聊了一会儿,我在旁边登记信息没怎么注意听。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李秋存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清正模样,幽黑的眼眸看着我,淡淡地道:“有件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
我有点疑惑,抽了抽鼻子,问李秋存是什么事。
李秋存说,当初确实是王恒的鬼魂找到了刚下山的他,请求他到宁城帮我捉这个大鬼。王恒是个好人,而且身上有气运,所以李秋存才答应了王恒要帮我。而且因为王恒是善鬼的缘故,并没有想要捉拿王恒。
而王恒现在自己并不愿意投胎,是因为有执念并没有放下的缘故。
我点了点头,李秋存说的,我大概也都猜到了。可紧接着,李秋存又说,他有一种稳固灵魂的办法,能够让王恒以鬼魂的形式暂时在世间存在着。因为王恒的阴德极大,气运很好,所以这段时间能够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只是并不能让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这道术自然也就失去了效用。
我狐疑地看着李秋存,难道他要取我的指尖血,是为了给王恒稳固鬼魂?
可难道李秋存不知道,取了我的指尖血,我就等于是把命灯裸露在外,任由厉鬼予取予夺了……
我宁愿是我想多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真的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为了不伤害他们,这些想法还是我自己在心里想想就罢了。
能见到王恒,也是一件好事。
我们毕竟是很好的朋友,就算我对王恒没有男女之情,也明确拒绝过王恒。可我总是不希望他死的……
既然能够以鬼魂的形式暂且在阳世间存在着,这样也好。起码能给他的父母一些安慰。我在心里这么想着,没过多久,李秋存就带来了一个脸色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的年轻男人,正是王恒。
还好,王恒的身体虽然是虚体,却不是半透明的。除了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一些,跟一般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我看到王恒推门进来,自然也是心里感慨万分。
我有点愧对王恒,是真的,或许是因为知道王恒曾经爱慕过我的缘故。总觉得王恒的死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被欧阳俊缠上了的话,王恒本不会死于欧阳俊之手的。
看到我的眼眶微红,脸色憔悴,王恒叹了口气,反而对自己现在的模样很释怀一样,反而安慰我说:“没什么的。刚死的时候,确实很想不开。但现在都看开了些,人终有一死,只不过我的命数已经尽了罢了。在李道长找到那个厉鬼之前,我都会以这种形式存在着。”
这样也好,我点了点头,问王恒打不打算回家一趟。
王恒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既然已经是生前的父母了,再留恋也不过是给他们徒增烦恼。之前他已经托梦回去,他的家人不会再纠缠我了,也已经都做了告别,不需要再回去惊扰他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了。
我虽然有些唏嘘,可毕竟是王恒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
王恒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知道我一直被欧阳俊纠缠。只是李秋存确实并没有在宁城发现欧阳俊的踪迹,就好像他突然失踪了一般。可欧阳俊分明昨天晚上是到我家来找过我的。也就是说,欧阳俊只不过是用了一种法子,把自己的气息隐匿了起来罢了。
但也并不是毫无办法,比如说——
李秋存看着我,淡淡地道:“只要刘小姐还在宁城,这个名为欧阳俊的厉鬼便不会离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是这个道理。这样看来,他取我的指尖血,也并非是毫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