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地”字号包间里面,晋王正与毓秀夫人两个人坐在主位之上,商讨着什么。
“晋儿,你说我女儿当初留下的那个蝴蝶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晋王面对毓秀夫人的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棱。
沉吟了半响之后,他才说道,“难不成是夫人留下的有关于那个婴儿的线索?”
一听晋王这话,毓秀夫人眸光一亮矾。
“晋儿,你说会不会是我孙儿身上的胎记?”
晋王不忍叫毓秀夫人失望,便点头,“我会叫二当家顺着这个线索去查找的。”
“嗯……”
毓秀夫人沉吟着,思绪似乎已然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也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浅蓝色的身影却是从半阖着的门口一闪而过。
亦是叫无意之间看见那张脸的毓秀夫人眸子猛的一缩。
她面色陡然一变,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软榻,快步朝着门口奔了过去。
只是,当她一把将挡在面前的大门推开的时候,那宽敞的走廊之上,却是空无一物。
毓秀夫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空气,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朝着外面走了两步。
“灵儿,灵儿?是你吗?”
听到毓秀夫人的呼唤,晋王那张俊脸上瞬间出现了不赞许的神情。
毓秀夫人的事情,他听太后说过一些。
她口中的“灵儿”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女儿。
听说当年灵儿死于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连着烧了三天三夜,不管别人怎么浇水都没办法将火熄灭。
这,也让想要见灵儿最后一眼的毓秀夫人彻底绝望了。
三天三夜的熊熊大火,焚烧的灵儿尸骨无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灵儿的惨死一直就是毓秀夫人心头的大石,叫她坐立不安。
“夫人,您看错了!”
那日秦沐歌施救之后,太医替毓秀夫人诊断过之后,便叮嘱绝对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这会儿,晋王亦是上前,柔声哄道,“这长廊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夫人您肯定是眼花了。”
毓秀夫人怔了怔,望着空荡荡的长廊,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刚才分明就看到了灵儿,那侧脸即便是世间过的再久,她也不会忘记。
可为什么自己出来,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莫非,当真是自己思念女儿产生了幻象?
毓秀夫人任由晋王将自己搀扶着朝内厅走了去,她喃喃自语的道,“是灵儿来接我了么?灵儿,你再等些日子,等我找到你的孩子之后,就一定会下去跟你团聚的。”
晋王轻轻抿了抿唇,面色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那日秦沐歌虽然用诡异的手法救活了毓秀夫人,但是从未师从哪个名医的她,说不定那次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他受太后的吩咐,绝对不能贸贸然将毓秀夫人的性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这几日,听说“卧龙商行”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无双公子。
到时候只管请二当家出面,将这位无双公子请出来替毓秀夫人诊治一下这臆想之症才好。
且说“人”字号包间里面,一袭蓝袍的秦沐歌跟在了扈流星的身后。
身后的门才刚刚阖上,容耀那张阴郁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世子爷,无双公子到了!”
扈流星不卑不亢的介绍着。
他回过头定定的看了秦沐歌一眼,似乎是在鼓励她。
秦沐歌接受到这一眼之后,亦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就在扈流星退出包间,将大门阖上的时候,容耀已经走到了秦沐歌的面前。
跟普通少女相比,秦沐歌算是身量高挑的。
但是站在容耀面前,她却只及他耳根处。
如今容耀居高临下,一双虎眸冷冷的盯着面前俊秀无双公子,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秦沐歌跟容耀打过交道,这会儿被他这般探究的看着,不由有些心虚。
第一次面诊,就碰到容耀这个难啃的柿子,上天还真是待她秦沐歌不薄呀!
见面前的少年眼神不定,容耀眼底的怀疑更深。
这个少年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而且身体单薄,皮肤白皙,指尖细嫩。
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半响之后,他才微微低头,瞬也不瞬的盯着秦沐歌,“你就是无双公子?”
秦沐歌轻轻舒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一张脸上再无半点波澜。
“没错,公子不是要看大夫么?”
秦沐歌平淡的开口,脸上露出的是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和安静。
“你当真懂医术?”
将秦沐歌盯了半响之后,容耀才狐疑的开口询问。
而这个时候,秦沐歌却是缓缓的抬了眸子,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宁静淡泊。
薄唇轻启,她不卑不亢的吐出几个字来,“听说公子是南陵赫赫有名的‘战神’?”
听到无双公子的奉承,容耀面上虽没有露出什么大表情来,但眼角和唇畔却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不过,秦沐歌接下来的话却是峰回路转,“既然是‘战神’,那就应该知道用人的时候有一条准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容耀面上一沉,似乎没有料到面前这个身材单薄,声线柔和到几乎要男女不分的大夫会说出这般犀利的话来。
“你是什么意思?”
秦沐歌双手一抱拳,“公子既然对我还抱着怀疑的态度,那还是请公子另请高明吧!”
说罢这话,她几乎是头也不回地便要转身离去。
只是,她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开,突然一只强健的手臂便横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一道带着一丝尴尬的声线亦是响了起来。
“那就劳烦无双公子替我把脉了!”
原本还一脸清淡的秦沐歌在听了这话之后,唇畔微微一扬。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秦沐歌才缓缓挪开搭在容耀手腕上的指尖。
容耀那张俊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焦急,“不知道我身子可是有什么异样?”
秦沐歌轻笑,抬眼看向容耀,“公子若是没有异样,也不会特意到卧龙商行来寻我。你且将你这几日的症状告诉我。”
容耀狐疑的看向了秦沐歌,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不信任。
当初自己那方面不行,被秦沐歌一副药就治好了。
如今,若不是容景那个家伙横在中间,他早就直接去找秦沐歌了,何必到这卧龙商行来担惊受怕?
沉吟了半响,容耀还是将这几日不同寻常之处与秦沐歌说了。
“你是说这阵子你心浮气躁,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秦沐歌微微蹙眉。
容耀点头,那张俊颜之上,似乎露出了不甘和挫败。
昨日的事情之后,他回到闵亲王府便找到了胡苍。
只不过胡苍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万般无奈之下,他才来到了卧龙商行碰碰运气。
“没错!”
容耀沉沉的点了头,目光里面似乎浮起了一抹悔意,“昨日,我盛怒之下,还差点错手误杀了一个人。”
“误杀?”
秦沐歌条件反射的询问。
难不成,容耀指的那个人是自己?
难道他真的不是出于本意要杀自己?
“当时我看见她跟别的男人——”话说到这里,容耀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他眸光闪了闪,有
些生硬的将话题转开了,“当时我很生气,然后就觉得脑海里面有一个声音在蛊惑我,最后控制我。”
秦沐歌看着容耀的脸,似乎还能看见他眼底那种无法自我控制的恐惧。
莫非他真的是病了?
上辈子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对古中医有一些研究。
而刚才容耀的一番话里面,她条件反射的抓住了“蛊惑”两个字。
眸光微微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从脑海里面浮了出来。
她缓缓的收了手,便开始收拾自己的医药箱。
倒是容耀瞧见她衣服怡然自得却又不开口说话的样子,不由的有些着急。
“无双公子,我这可是得了什么怪病?”
待秦沐歌将药箱收拾妥帖之后,她才颔首道,“三日之后,你再来卧龙商行。”
“就这样?”容耀不敢置信的望着秦沐歌。
秦沐歌亦是肯定的点头回应,“就这样!”
“你不用给我开一些安神宁气的药方吗?”
容耀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连卧龙商行里的无双公子都对自己的病束手无策。
而秦沐歌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差点笑出了声。
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她上辈子见多了,但凡是看了医生,不给他开一些药,就走的不放心,觉得你这个医生不专业。
而她浅浅的一笑,星眸璀璨,那张绝美的脸上似乎有熠熠星光闪过。
容耀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亦是免不得被煞到。
“若是那些安神宁气的药真的管用,世子爷今日又何必来这里找我?”
秦沐歌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那灿烂的脸上瞬间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倒是容耀面上有些尴尬,一张充满英气的脸上依旧是阴云密布。
很明显,他对秦沐歌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只是,刚才那一笑,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个人来——
而就在秦沐歌将包房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原本紧紧贴在门上的扈酒娘亦是顺着那力道朝着屋里一栽。
好容易稳住身子,她猛的抬起头,却撞上了秦沐歌和容耀狐疑的眼神。
扈酒娘干咳了两声,狡辩道,“我是来看看两位有什么需要的——”
倒是容耀瞧着扈酒娘这并不稳妥的模样,眼中闪过不悦。
他阔步绕过秦沐歌,朝着大门那边就走了过去。
而正当他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直守在楼下的胡苍已然是在门口候着了。
胡苍试探性的抬眼,闪烁的目光扫过扈酒娘和秦沐歌。
只不过,这个时候秦沐歌正半侧着身子与扈酒娘说话,叫他并没有看到正脸。
那狐疑的目光在秦沐歌身上顿了顿,胡苍便朝着容耀那边迎了过去,“世子,如何?”
容耀脚下步子微微一顿,扭头瞧见那位床说中的无双公子正与扈酒娘窃窃私语的咬着耳朵。
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弄了半天也仅仅是替自己把了脉,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有用的意见。
这会儿,自己还没走出大门,就跟这里二当家的女儿厮混了起来,说不准就是个虚有其表的江湖骗子罢了。
想到这里,容耀脚下的步子复又迈开,声线亦是跟着扬了起来,“罢了,不过是些有名无实的绣花枕头,没得耽误本世子的时间。”
说罢这话,他便大手一揽衣摆,阔步朝着外面走了去。
倒是留在屋内的扈酒娘听了这话,面色陡然一变。
她涨红了小脸,作势就要冲上去跟容耀评理。
不过她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秦沐歌给拉住了。
“酒娘,你这急性子可要改改,否则日后必定要吃亏的!”
听着秦沐歌这话,扈酒娘不悦的嘟起了嘴,“沐歌,人家这可是为你抱不平。”
秦沐歌轻轻摇头,“这个世界上太多
的人不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的涵义。只有让他吃了苦头,才会明白。”
扈酒娘敏锐的捕捉到了秦沐歌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一时间好奇心亦是被勾了起来,“沐歌,那刚才你是不是瞧出什么来了?”
“这是自然!”秦沐歌唇畔微微一扯,伸手轻点了一把扈酒娘的鼻头,“三日之后,你只管送封贴去闵亲王府,到时候就等着收银子便是。”
从“卧龙商行”出来之后,秦沐歌亦是松了一口气。
容耀身上的问题虽然麻烦,但并不是没救。
不过,那种办法自己以前从来就没有试过,所以才不敢贸贸然的告诉容耀。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容貌,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衬得身姿愈发歆长。
四儿在马车上已经等候了许久,见秦沐歌安然无恙的上了马车,她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面。
那印有“相府”两个封金大字的马车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从卧龙商行的拐角处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却是缓缓地闪了出来。
一双眸子扫过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那抹身影双脚轻点,转身便朝着铜雀街的方向而去。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之后,那抹身影已然是出现在了未央王府的书房门口。
“苏管事,王爷刚刚午睡醒来。”
守在门口的丫鬟恭敬的朝着来人见礼。
不错,刚刚从卧龙商行赶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牧。
此刻,他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已然是乌云密布。
他这辈子是欠了秦沐歌那个丑女人了吗?
自从暗卫禀告王爷,她要去“卧龙商行”行医之后,王爷便将盯梢这个破差事交给了自己。
还美其名曰,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这件事还只有他苏牧能够做好!
啊呸!
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秦沐歌那个笨女人!
迈进书房外厅,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便扑面而来。
苏牧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不满,这才走进了内厅。
这会儿,刚刚睡醒的容景面色微微有些红润,朱唇泛着水色,一看便是回复了精神的模样。
只是,那双妖娆的桃花眼在看到苏牧的时候,微微一亮。
“今日的第一场可还顺利?”
知道容景在问秦沐歌的状况,苏牧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算顺利,还是不顺。”
听了这话,容景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什么意思?”
“因为她第一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闵亲王世子容耀!”
苏牧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半倚靠在软榻之上的容景身子一绷,整张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那双迷离的桃花眼里瞬间寒光四射。
这模样,叫苏牧看了,也忍不住头皮阵阵发麻。
“他快死了?”
冷冷的抛出这个问题,容景危险的眸光落在了苏牧的身上。
而苏牧却不知道自家爷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只能是如实回答,“没有。我瞧着活灵活现,就跟平常人似得。”
“那他是要中风了?”
容景继续冷冷的盯着苏牧,用他从秦沐歌哪里学来诡异词语表述着心中的疑问。
那模样叫苏牧觉得,仿佛只要自己敢说个“是”,爷就会毫不犹豫宰了自己。
苏牧头皮发凉,连忙摇头,“没,上回那女人不是说只有老人才会中风的……”
话说到这里,苏牧只觉得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一般。
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哽在了喉咙,黑线渐渐爬上了他的脑门。
苏牧斜着眼睛望着自家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爷,您是在担心那女人会对别人用那什么‘人工呼吸’吗?”
“人工呼吸”四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字眼在耳边响起,叫容景想起了那日秦沐歌低头替自己续气的模样。
红唇微软,莹润欲滴,触感上佳。
若是自己告诉那个丑女人,其实早在她双唇红肿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她是不是要气的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