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段芙蓉入宫了,大夫人禁足了,家里原本就人丁稀少,这下便越发的清冷了,只有梅氏在准备着过年的事务,日子忽然平静如水。段擎苍的女儿被做为质子送进宫了,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担忧,更没有怨言,依旧早出晚归,准时上下朝。
段樱离还是很想去窜云楼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地方,都会让她感觉到痛,但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去碰触,仿佛这样的碰触会让她的记忆更加深刻,会让她永远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然而这种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四天,在离新年还有三天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了人,说段芙蓉自从入宫后就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
虽然大夫人因为被禁足,并没有得到消息,但是被老夫人听说了消息后,依然是慌了,立刻就要穿诰命服进宫去探望鹿。
然而,传官却说,虽然诰命夫人能够进宫,但也需得有皇后或者皇上的招唤,怎能无故进宫?
老夫人听了,有点生气,“我孙女病了,我也不能去探望吗?”
传官实在是为难,“老夫人,没有皇上和皇后的允许,小人实在是……”
“那你来通知我们做什么?反正我们又不能去探望我孙女。辊”
传官大呼冤枉,“其实是安乐郡主拜托小人来的,至于怎么进宫,你们便自己想办法好了,小人还有事,先走了。”
传官说完了事,像被鬼追着似的,就那么溜了。
晚上段擎苍回来,老夫人便红着眼睛,把传官的话给他说了遍,又道:“芙蓉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还是你的女儿,我的孙女,现在她在宫里病得重,又没亲人在身边照顾,实在是可怜,你便给皇上说一声,宣我进宫照顾她好不好?”
段擎苍将老夫人扶坐下,“皇上会照顾好她的,一定不会让她病死的,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那你抽空去看她一眼吧?你不是天天都进宫吗?”
“男子怎么能入后宫?不可以。”
“那你总不能就这样不管她了吧?难道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
“有皇后在照顾着她,她怎会是自生自灭?”
“我不管,我要进宫探望我的孙女!”
老夫人犯了倔劲儿,不达目的不罢休。段擎苍向梅氏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劝说劝说老夫人,但是梅氏踌躇半晌,反而道:“老爷,其实我也觉得,应该让人去探望芙蓉,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道芙蓉到底过得怎么样。”
段擎苍烦躁地说:“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见梅氏被他吓得缩了身子,段擎苍终是无奈地说:“要进宫去探望也没那么难,五公主明日的生辰,已经发下话来,各位大臣亲王的小姐可以去给她庆生,本来芙蓉就在宫中,有芙蓉去就行了,既然她病了,干脆让樱离也去吧,她是七品县君,又在被邀请之例,明日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宫,庆生之余顺便去探望一下芙蓉。”
梅氏却又担心起来,“樱离啊,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
段擎苍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样?”
“老爷,我……”
……结果第二日,段擎苍还是通知段樱离,让她进宫。
出发之前,梅氏来到鹤鸟阁,不断地叮嘱,“听说五公主的脾气很大,你要小心应对,还有,老夫人给你大姐带的补品一定要亲自交给她……”
段樱离一一地答应后,就带着玉铭,捧着礼品出门了。
宫门口果然有人接应,来给五公主凤蛮儿贺寿的还真不少,段樱离在宫门口下车,便有太监过来带马夫去另一边,玉铭因带着礼品,要跟随太监去送礼入库,段樱离则由太监领路,一直往内宫深处而去。在半路上,遇到了洪婵,她站在路边一幅很焦急的样子,想往前走,走两步却又退回来,终是忍不住狠狠打了身边的丫头一耳光。
丫头蓦然跪下,“小姐,都是我不好。”
洪婵指着她的额头怒道:“你就知道道歉,认错!看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好好的罚你对不对?你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你不是说,这是唯一的一件吗,现在要怎么办?”
那丫头已经抹着眼泪哭起来,显然没有任何办法。
洪婵见段樱离走到近前,便也丢给她一个白眼,站在旁边生闷气,丫头依旧跪在地上。
段樱离淡漠地说:“要罚丫头,便在自家院里罚便了,如今到了宫内,如此这般成何体统?只怕要被有心人瞧见了,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洪婵一听又怒了,“我的事不必你管!”
可是经过段樱离的提醒,又觉得丫头跪在路上,确实不成体统,又向那丫头怒瞪一眼,“还跪着丢人现眼,起来吧!”
那丫头感激段樱离救了她,向她投来感激的神情,起来后却是没有经过洪婵的同意便向段樱离道:“婢子向来听闻县君是有些急智的,不知可否帮帮我
tang家小姐?”
反正只是个婢子开口,段樱离完全不必理会。
然而她却顿住了脚步,转眸微微一笑。
洪婵却是脸涨红的将她婢子狠狠地拧了一把,“叫你多嘴!哪个需要她帮忙?”
婢子痛得眼泪汪汪,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洪小姐何必如此?这丫头对你倒是忠心得很,就算拼着自己落个没大没小不知进退的名头,也想要帮你解决问题,这样的丫头不但不该罚,反而应该奖赏。况且,你我向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在此相遇,若是我遇到同样的麻烦,相信洪小姐也不会视而不见。”
洪婵平时也极疼爱身边这个丫头,就跟段樱离疼爱玉铭一样,否则不会进宫也只带着这个丫头,只是今日实在是心烦。
有了段樱离这般劝慰,她倒也心痛起这丫头来,道:“安安,你没事吧?”
那丫头却是摇摇头,“小姐,婢子没事,只是您今日——”
段樱离向安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安忙道:“回县君,小姐今日的衣裳,是由奉京内最好的成衣店里拿来的,原本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刚刚进宫,就有宫人通知小姐,说这件衣裳与五公主所穿的衣裳看起来一模一样。五公主平日里就最恨别人与她穿一样的,别说样式一样,便是颜色一样,也不开心,况且她今日是寿星,如何能受得了与别人穿一样的衣裳?”
段樱离打量了下洪婵,她身着一袭淡紫底色,赤金吴翠,袖口与领口分别用金线弄成花缠枝的模样,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再加上她本身便是个绝色美女,若光比貌美,可能比段芙蓉差了一两分,但若综合打扮气质什么的,洪婵有种英气与书香气,却绝不比段芙蓉差。
这一身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也更显得耀目。
凤鸾儿虽然也极美,但若与洪婵穿同样的衣裳,定被洪婵比下去,这要见了洪婵,不但这个寿辰宴是毁了,恐怕洪婵从此就要被凤蛮儿视为死敌了。可是,此时若回府再换衣裳,已然来不及了。
洪婵被段樱离打量得有点不自在,尴尬却又强硬地问,“你有办法?”
段樱离道:“其实也不难。”
“真的?”洪婵刚问出这句话,就听到撕拉一声,自己身上所罩的赤金吴翠已经被撕下一大片,好好的一件衣裳,就这么破了。
她惊叫一声,低头惊讶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衣裳,“你,你在干什么啊?段樱离……你,啊啊啊……”
随着继续的撕拉声,她外套的赤金吴翠已经被彻底撕掉了,又将左边的衣袖外面一层稍稍上卷些,挽成蝴蝶花的样式,又取过安安腰间的针线包,将腰间垂下的缎料给缝起来在腰间,倒显得腰间的花式很特别。
洪婵还在风中凌乱中,以为段樱离疯了。
可是安安在段樱离把一切弄完后,拍着手掌笑起来,“小姐,小姐这样好,这样好啊,这样绝不会与公主的衣裳一样了,而且还很好看。”
去掉了那些赤金吴翠,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华丽了,多了份素净娇俏。
洪婵愣了下,又低首向自己的衣裳看着……段樱离道:“安安,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左侧有个池塘,可以带你们小姐去看看。”
安安狠狠地点了点头,笑着拉起洪婵,往池塘而去。
段樱离则继续往宫里走……
凤蛮儿居在永宁宫,因其性格刁蛮,喜欢弄些假山花石之类的东西,所以永宁宫内处处可见刻了字的石头和屏风,连道路上也都被些东西占据,人一进来,倒像是入了迷宫似的,必须得有太监领路,才能顺利到达。
段樱离到达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人。
凤蛮儿居中而坐,衣饰华丽,的确与洪婵所穿那件看起来无二致,见到段樱离进来,她笑道:“段樱离,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玩游戏呢!”
段樱离还是恭敬给凤蛮儿下了礼,这才问道:“什么游戏?”
“跟着我们一起玩就好了!”
凤蛮儿拿了一个罐子出来,道:“我们来抓阄,谁抓到画有圆圈的阄,谁就负责把藏起来的人找出来,你们知道我这里有多大了,而且到处都是迷宫和石头,你们藏起来的时候千万要把路径记好了,别到时候自个出不来还要劳烦本公主派人去找,那就丢人丢大发了!还有这个抓到圆圈的,若是找出谁,谁便接替她的任务,而她本人就可以提前回到殿中来休息,吃东西,享受这里的一切……”
大殿里此时已经摆好了水果、糕点还有些煮熟的肉等,全部被堆在好几个几子上,没有各自分配至每个人的矮几上,看起来非常精旷,神奇的是,众人都觉得,这水果和这些肉什么的,今日格外的吸引人。
唐心苑悄悄地来到段樱离的跟前,悄悄地扯了下她的衣袖。
段樱离回头,就见唐心苑向她调皮地眨眨眼。
这亲昵的动作正好被凤鸾儿看到,忽然道:
“唐心苑,你今日便跟着本公主,本公主到哪,你便到哪,本公主若是抓到了圆圈,你便与我一起把她们找出来。”
唐心苑不知道为什么凤蛮儿忽然向她发难,只好小声答道:“是,公主。”
然后乖乖地站到了公主的身后……
这时候韩玉忽然道:“公主,人还没有来齐,现在就开始吗?”
“当然,现在就开始。”
凤蛮儿似乎极喜欢这个游戏,这时便催着众人,“快点抓阄!”
众人一个个的抓过来,轮到段樱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段樱离竟然从凤鸾儿的眸中看到某种恶意,不过她还是随便抓了个阄,并且向凤蛮儿微笑了下。
展开纸条,却是空白的,并没有画有圆圈
再隔了会儿,还是没有人拆出圆圈,凤蛮儿秀眉微蹙,“好奇怪,应该有的啊,本公主明明画了的……”
韩玉道:“公主,恐怕是阄儿多,人少,所以那个‘圆圈’,还在罐子里呢!”
凤蛮儿恍然大悟,“对对对……可是现下怎么办呢?”
这时,洪婵终于也赶到了,凤鸾儿看到她的衣裳,倒是微微地怔了下,毕竟二人穿的衣裳颜色和式样原本一模一样,所以她还是看出来,洪婵今日与她穿的是同一件,不过她的衣裳现在被临时改动了一下,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凤蛮儿明白,洪婵也是忌惮她,才会如此,当下不但没有生气,心情反而大好,“你来得正好,快来抓阄儿!”
发现洪婵身边还带着丫头,又道:“闲杂人等,去隔壁的房里休息。”
安安顿住脚,由凤蛮儿的丫头领到隔壁去了。
洪婵也不介意,在与凤蛮儿的目光对视时,便知道今日自己已经过了“衣裳”这一关了,经过段樱离的身边时,竟友好地向她点点头,好似之前的恩怨,已经不存在了。
她从罐子里抓了个阄儿,竟然还不是画了圆圈的。
凤蛮儿有点焦急了,“谁,谁没来?难道让我堂堂公主等她吗?”
凤蛮儿身边的女官回道:“禀公主,还有安乐郡主尚未到来。”
凤鸾儿一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把她给忘了……那等于是多写了一个阄儿,她这几天病着,恐怕无法来参加本宫的寿宴了。”
她随手一指,“段樱离,她是你的姐姐,便由你代她吧!这罐子里只剩余一个阄儿,定是画着圆圈的了,所以就先由你去将我们找出来。”
段樱离点头道:“好。”
段樱离站在最前面,其她人都站在她的身后,女官开始喊,“十、九、八……”
倒数十个数后,段樱离再回首时,身后已经无人了。女官微笑着说:“请县君开始游戏。”
段樱离想起自己进入永宁宫时,看到的那些假山石头之类,笑着道:“我早上来的时候没有吃东西,现下可否带点吃的?”
女官微笑,“请便。”
段樱离抓了些水果,便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只见刚才还人来人往的永宁宫,此时居然静悄悄的,好多大石块挡去了去路,很明显,众人应该就是藏在这些大石后面。段樱离忽然明白,这些大石,恐怕就是为今天的游戏准备的,为了玩游戏整来这么多大石,也真正是大手笔了。
她进入大石群中,才刚刚几步,忽然就觉得大石位置有些变了。再凝目看时,似乎又在原来的位置。看到某块大石后面,有衣袂翻飞,她便悄悄地缓步向前,到了近前,蓦然向那块翻飞的衣袂抓去,“抓到你了!”
却觉得触手有些湿润,再一看,抓在手里的,只是一只布偶娃娃的裙子,布偶大约有一尺长,穿着红色的宽阔裙子,头发凌乱,脸上和衣服上都染有红色的液体,眼仁和神态看起来都非常诡异,饶是段樱离胆子大,这时也不由被惊得愣了下,接着便把布偶扔在地上,手上也染上了红色的东西,放在鼻端闻了下,果然一股血腥味儿。
她皱了皱眉头,回眸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石阵的中心,这次她确定,这石阵在变化,已经不是她刚才看到的模样了。
原地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今日这游戏,哪里会是普通的游戏?
这石群,分明是懂得机关术数的,摆下的石阵,可惜段樱离对于机关数术向来懂得不多,当时在仆人院的时候,倒有机会跟着慕风学习的,只是后来事情变化的有点快,慕风没来得及教她什么,就已经离开了段府成为了公主的面首。
前世也好,今世也罢,机关数术的确是她的最弱项。
她不敢乱闯,站在原地静静地盯着这石阵好一会儿,才试着向左跨出了脚步,也不过是她以自己细密的心思推算出来这里有可能是个安全的方向,事实上,她的确很顺利地走出了一段,并且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忽然窜出来,从一个大石后,跑到另一个大石后。
她忙向前走了两步,眼见就要找到那女子,忽然
听到身后咯咯笑声,尚未回首,便觉得背上被什么狠狠地抽了下……
猛地扑倒在地,只觉得脊背痛得快要窒息了,等她再爬起来时,前后左右哪里有人?根本还是些冷硬的石头。
五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爬起来后,干脆靠着石头坐下来休息,若是真的是针对她的石阵,那么她再走多久也是徒劳的,不如在原地休息呢。却又想到,在前世的时候,未听说五公主会机关数术啊?她今世怎么会忽然多了这么一个技能?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懂得机关数术的,一个是早逝的风华绝代的四皇子凤沐,一个便是段家长子段逸,只是段逸向来跟着姚春辉将军在边疆历练,此时此刻又如何能出现在宫里呢?难道是慕风?
她忽然拍了自己的脑袋,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怎么可能是慕风?
再说,南昭除了段逸和凤沐,总还有懂得机关数术的人,只不过没这二人有名气罢了,这石阵说不定就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因她不懂,才会觉得高深。
现在只希望,对方不要再有别的动作,她便坐在这里,等待阵法终结。
然而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不一会儿,她对面的石块下面,忽然跑出许多青色的大蜘蛛,好像原本是聚集在那里的,此时全部都涌出来向她冲过来。她不喜欢多脚的小东西,特别是如蜘蛛、蝎子、蜈蚣之类,再也无法镇定,爬起来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跑,不管怎么样,得离这些东西远远的。
就这样,她边跑边被打……总是忽然从哪里冒出来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她的背上。她被打了七八次,连口角都流出血迹来。
五脏六腑像碎了般疼痛,有那么一会儿,她爬在地上,觉得自己就会死在这个石阵里……
是的,死在这里,这世,和上世也没有什么区别,死得好冤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鞋子出现她的面前。
她挣扎着抬起眸子,便见段芙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嘲讽。
“大,大姐……”
段芙蓉蹲下身,漂亮的脸因为满满的邪恶而显得狰狞,“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我现在是郡主,生活在皇后的身边,从我进入内宫的那天,这里便是我的地盘,你竟然还敢独闯内宫,段樱离,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胆子太大呢,还是太傻,太笨!”
“大姐,是父亲让我来探你的,听说……你病了,他们都很担忧……”
“呵呵,他们当然担忧了,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若不病,又如何能设得下这个局?”段芙蓉轻飘飘地说:“樱离,你猜,你今日能从这石阵中出去吗?你若死了,也只是因为和五公主玩游戏,很倒霉的不小心死于石阵中,试问谁又敢认真去问五公主的罪呢?”
“大姐,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看着你活不了多久的份上,我允许你问我一个问题,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哦。”段芙蓉很傲骄地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这么讨厌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总是跟在你和二姐的身后,可你们总躲着我,捉弄我,后来我在仆人院住了六年,你们从来不曾去探望过我,没有送过我礼物,没有管过我的死活,为什么,为什么我和玉容都是你的妹妹,你对我们的态度,却如此大的区别呢?”
“唉……樱离,你真傻,你怎么能和玉容比?玉容是我的亲妹妹,是我娘亲生的女儿,而你,不过是梅伊人那贱人的女儿,是我爹从外面捡回来的贱女人的女儿,你怎么能跟我们比……
还有,你记得爹为我们请的第一个夫子吗?在教我们识字的第一天,就夸你聪明……你竟然还不拒绝,你可能也自己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吧?不过夸你的那个夫子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第二天他就没再来了呵呵……
你知道他怎么了吗?我请他喝酒,结果他喝多了,经过池塘的时候跌进里面淹死了……哈哈哈哈……”
段芙蓉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得意,而那个无辜的夫子,不过是多夸了段樱离一句而已。这件事段樱离还隐约记得,那时候还茫然了很久,为什么那位夫子不来了……再后来,有新的夫子被请来,可惜她已经进入了仆人院了。
段芙蓉的神情忽然有些疯狂,“你这个小贱人,你就应该生在仆人院,死在仆人院,你就不应该从那里出来!”
是呀,这原本就是最简单的问题,也早就有答案,段樱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虽早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一次。
似乎,只有从段芙蓉的嘴里说出来的,才是被确定的。
段芙蓉越说越气,忍不住狠狠地踢了段樱离一脚,“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要生活在段家?!”
踢完她转身就走,段樱离忽然扯住了她的裙裾,“大姐……”
段芙蓉一脚踢开她,“滚!”
段芙蓉的身影,消失在大石后面。段樱离挣扎着爬
起来,看到针线包内一根细线,随着段芙蓉一起进入大石后面,原来她刚才扯住她的裙裾,不过是趁机将荷包内的针线,戳在她的裙角,如此一来,这根线必须会带着,找到段芙蓉,便等于找到出路。
这针线包原是安安的,那会她替洪婵缝完衣裳后,顺手塞在自己的腰间忘了还给安安,没想到这下却派上了用场。
此时,太阳当空,已经是晌午时分。
她取出之前从大殿上拿的水果,慢慢地吃了,这才又站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背被打碎了,每走一步,背就痛得仿佛断掉了,好在有这根线,她顺着那根线,慢慢地往前找。果然是一路顺利,再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棍子和蜘蛛。
她好像看到了出石阵的希望,精神微微一震,继续往前走。
只觉得这根线,绕来绕去,所过之处异常曲折复杂,若没有段芙蓉裙裾上的针线牵引,她是绝计走不到这里来的。
然而当她走到一处巨石环饶的地方时,才发现自己受骗了,那根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段芙蓉给发现了,此时那根线静静的绑在细石柱上。段樱离望着那石柱愣了两秒,立刻如临大敌地转过身来,目光在四处搜索……
这里一定有别人,一定有!
段芙蓉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针线的存在!
就在这刹那间,石阵竟然又变了,将她所在的地方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石头与石头之间只有很小的缝隙,她纵然身材纤细,也不可能从大石的缝隙中通过。她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了。
现在已经是午后时分了,五公主的寿宴应该已经结束,吃饱喝足的众人,应该已经发现她不在,至少唐心苑会发现,这石阵又能困她多久呢?忽然有个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或许段芙蓉困住她,并不是要她死在石阵中,而是有别的变数。
段芙蓉这是下了狠手,定要她死在今日。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反而更坚定了,她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最不能死在段芙蓉的手里,她一定,要从石阵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