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笑的一袭白纱看起来十分繁琐,好像陷入一个奶油堆,裙摆蓬松又拖地长尾,霍霆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难看的婚纱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除了他以外的人,还是会觉得这白纱美轮美奂,加上她精致的五官完美的妆容,简直宛如一个中世纪的复古贵族。
于笑挽着于长星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朝着面若冰霜的霍霆走来,每一步都幸福的好似踩在云端。
“再去找!一个小孩能跑哪去!”霍老太太坐的地方距离霍霆极近,她面带微笑,声音却已经露出咬牙切齿般的狠意,瞪了阿青一眼。
阿青微微弯着腰,快速的从婚礼现场离开。
她刚刚把呢呢送到霍老太太手边,小呢呢却吵着要霍霆的手机,那上面有为她专门下载的儿童游戏,就是阿青去拿手机的时间,再回来,便只剩霍老太太美滋滋的朝着新娘子傻笑。
阿青登时冒了一脑门汗珠。
她问了两个在门口的记者,有没有看到一个三岁穿浅紫色裙子的小女孩跑进酒店。
记者告诉她有,她前脚跑进酒店,后脚那小个小姑娘就跟着她跑了进去。
阿青吓坏了,要是在这一片草坪,倒是一眼就能看见呢呢,可是进了迂回复杂的酒店,一个三岁小孩,能跑的地方可太多了,况且呢呢不会说话,就算有人好心想送小孩子回来,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霍霆的余光瞥见阿青再次跑开,忍不住侧目,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霍江夜由于笑母亲带来的佣人照看,他的呢呢本来就该被送到母亲这里,可是现在人呢?被阿青带走了吗?
于笑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小声提醒了一句,“老公……”
霍霆回神,在于笑挽上他的手臂之后走向洒满花瓣的舞台。
司仪千篇一律的主持内容冗长无趣,毫无创意,最关键的总在最后,这个分明不是牧师的人总是会对不同的新人问出这个问题:新娘于笑,你是否愿意嫁给霍霆,无论疾病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于笑甜蜜的回答了一个:我愿意。
从婚礼开始到现在,足有20分钟,他都没有看到呢呢,霍霆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场婚礼上,他的视线越过于笑的娇颜,瞥向通往酒店后门的入口,阿青带着两个保安跑出来,面色凝重却有条不紊的交代着什么。
可在外人眼里,这不过是新郎对新娘爱慕的凝视。
霍霆敏感的发觉到哪里不对,状态彻底从自己的婚礼上抽离,待阿青看向他时,他的眼里已经覆上一层凝重的疑问:呢呢哪去了?
呢呢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和事物,阿青不敢对霍霆有任何隐瞒和拖延,她用手语告诉他:我找不到呢呢了。
“新郎霍霆……”司仪已经第二次念到他的名字,于笑脸上的笑容显然有些不好看了,生怕霍霆会在这种场合反悔。
霍霆的视线收回,看了看于笑,又看了看于笑,睫毛微微发着颤,试图压抑自己焦急紧张的情绪,但最终是于事无补,他语速有些快,甚至声调都变得有些不稳,急促道,“我愿意。”
不等司仪说交换戒指,他直接拿起了戒指,慌乱的套在于笑的手指,然后拿起自己那一枚给自己带上,所有人都很诧异,于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司仪故作镇定的解围到:“新郎已经迫不及待的……”
“对不起!”霍霆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扳过于笑的肩膀,捧着她的脸颊在面上印了一个仓促的吻,做完流程的最后一步,然后看向司仪,“我女儿走丢了,我现在必须马上去找她。”
司仪为大家做了简单的解释,大家纷纷开始对小女孩的行踪表示担心,唯有于家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于笑一面要装作很担心,一面要维持住美丽端庄的仪态,另一面,在心里默默的咒骂着,这死丫头就应该锁在家里面,就这么半小时的功夫都消停不下来!
霍老太太也抱歉的朝客人笑着,还向众人解释到自己的小孙女有些淘气,可能不知乱跑到哪里,霍霆太过担心,希望大家理解。
“找到人了吗?”霍霆跟着阿青跑到酒店前台,询问经理。
“还没有,霍先生,我们现在就在给您调用监控录像,所有出口和走廊都有高清摄像,希望能尽快找到您的女儿。”
“少爷……”阿青颤颤巍巍的叫了霍霆一声。
霍霆转身,眉宇间的忧虑深刻至极,“休息室没有吗?休息室有个小柜子,她早上要钻到里面去我没让,你找了吗?”
“我找了,所有能藏得住她身体的地方我都翻过了。”
“等监控。”他皱眉道。
“对不起,少爷,是我没看住呢呢,我刚才去给她拿手机,让她在夫人身边坐一会,没想到她会跟着我跑出来……”
霍霆摆摆手,示意不用解释,现在追究呢呢是怎么跑丢的没有任何意义,他也心知肚明,阿青不会擅自把呢呢一个人放下离开,一定是安排在他母亲身边才能放心的做事。
大堂经理的耳机传来监控室的消息,他面色凝重的看着霍霆,准确的传达出保安观察到的信息,“三四岁左右小女孩,穿偏灰的紫色公主裙……”
“是我女儿!”霍霆极度紧张,“她就穿这一身衣服,人呢?”
“被一个扎马尾的长发女人从正门抱走了。”
“扎马尾?”霍霆怔了怔,会是巫阮阮吗?不会,巫阮阮那种人,就算跪下来求自己把孩子给她,也不会制造这种恐慌。
经理又和保安对讲了几句,对霍霆说,“正门,黑色大众宝来,无牌,向西行驶。”
“麻烦你帮我报警。”霍霆对经理交代道,转头面对阿青,“你去和我妈交代清楚,我可能不能马上回来。”
“好。”阿青点头,把他的手机递到他手中。
霍霆跑进休息间去拿自己的车钥匙。
酒店外面的孟东和文君也发现了婚礼的异常,文君咬着士力架有些不明所以,“哎?新郎跑了……”
“对啊……尿急?不应该吧……”孟东也很纳闷,“不会,霍霆已经多久没跑着走路了,出事了,我们去前门。”
他迅速调头围着酒店绕了半圈,一脚刹车闷在酒店的正门,霍霆大步的跑出来,险些撞在X6的车头上,他迟疑片刻,
没再向停车场跑,拉开X6的后门跳上去,一切废话省略,他直入主题:“顺着这条路往西追,黑色无牌大众宝来,呢呢被开车的女人抱走了。”
白色X6如同一头发怒的庞大野兽,咆哮着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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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阮阮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的父亲,一直问她和霍霆在一起过的好不好,霍霆待你好不好,他问着问着,阮阮就哭了。
梦里委屈的大哭,现实中泪水横流。
霍朗一手夹着喃喃,一手抓着一个三明治,站在*边莫名其妙的看着哭得莫名其妙的巫阮阮,他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到阮阮鼻子下面,果不其然,她抽咽了两声,闻到了三明治的味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大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嘴巴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三明治。
“你在哭什么?”
阮阮三两口把三明治一起塞到嘴里,鼓着个腮帮摇摇头,“木噢啊,做木鹅已……”
“我问你在哭什么?哭的内容是什么?”霍朗重新强调,他把力争从他怀里挣扎出去的喃喃放回她的小*里。
巫阮阮慢吞吞的吃完三明治,起身靠在*头,“就是做梦哭了,不记得了……”
霍朗坐到*边,带着一抹危险的醋意向她身体欺近,“今天霍霆结婚。”
巫阮阮眨了眨眼睛,点头,“我知道。”
“你很伤心吗?”
“不伤心。”
“不伤心你哭什么?哪天做梦都不哭只有今天做梦哭,还哭的这么悲痛欲绝,难道不是因为你曾经深爱的男人另娶新欢?”
阮阮没想到霍朗会把问题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她以为霍朗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自信到无懈可击,“我……”
“你犹豫了,瞳孔瞬间增大并且目光游离,说明你在心虚,手指蜷缩抓紧被单说明你面对我的质问产生了紧张情绪。
”他笃定道,“你在撒谎,巫阮阮。”
巫阮阮混乱的抹干脸上的泪痕,不可思议道,“你懂行为心理学?”
霍朗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向前倾身,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视线已经无法聚焦,可他还是能看到,巫阮阮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睛,并且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她已经对眼了!
“如果你想去看看霍霆是怎么迎娶美丽的新娘,我可以满足你,现在就带你去。”
“我斗鸡眼了……”巫阮阮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都说了不是,谁要看他美丽的新娘,那美丽的新娘要是看见我,指不定婚都不结了也要来折磨我,我找虐啊?”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我问的是霍霆,你故意回答于笑,顾左右而言他,巫阮阮,你在撒谎。”
巫阮阮哪里是霍朗的对手,除非霍朗闭嘴不想说话,不然她似乎没有可以赢的胜算,索性不辩解了,她一把掀开被子,坐直了一些,撇头看向通透明亮的窗外,“啊……天气真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霍朗顺着她的目光瞄一眼那如洗碧空,不知她是怎么分析出来万里无云的,那天上那一大朵一大朵的是棉花不成吗?
“逃避问题,不想回答,因为心中有愧,是吧?”
“风和日……”
“ri你。”霍朗突然打断她的话,横插了一句。
“日丽!”巫阮阮白他一眼。
“不日。”他淡然拒绝,手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猛的将她拉回枕头上,然后一把推起她的睡衣,从善如流的耍起了*。
巫阮阮抵住他的肩膀,脸色窘红,“你有没有羞,大白天……”
他手臂一扬,高高的掀起被子,轻飘飘的薄被在日光的穿透下仿佛一面巨大的纱幔慢慢的扣在两人身上,“现在黄昏了。”
耍*这种事,一定要谨记三点,一是坚持耍,二是不要脸的耍,三是坚持不要脸的耍,那么最后总会耍成功。
霍朗早上洗过了澡,头发还有些潮湿,自从他在叙利亚回来,就一直留着短短的发茬,摸在手里有些扎,痒痒的,巫阮阮抱着他的脑袋搓了搓,气息不稳道,“你真的会行为心理学?”
“不会。”霍朗倒出半口气,来回答她的问题。
“那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
“我编的,反正你肯定也不会。”
“……”阮阮有些无语,非常无情的把他推开,“那你一直在那乱分析我是为了霍霆结婚才哭!”
“我故意的。”
巫阮阮干脆利落的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滑溜溜的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站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欲求不满的霍朗,“
幼稚!”
霍朗伸手拉她,“过来。”
“傻子才过去!”说完挣脱开他的手腕,一溜烟跑出房间。
安燃打电话来的时候,霍朗正在给喃喃换尿布,他把沉甸甸的尿不湿扔到垃圾袋里,抽出湿巾,温柔的擦着胖墩墩的小屁股,阮阮在一边喝着牛奶吃着三明治,顺带指手画脚。
“你们在家吗?”安燃问。
“在家呢,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了,有个小孩子,想出门旅游那是很不方便的一件事,我们的活动范围就是别墅方圆一千米以内。”阮阮答。
“那你送我啊,我给你养,你去旅游呗,我手艺这么好,肯定饿不着她。”
霍朗突然贴近话筒,冷不防的说了一句,“会做菜就会产奶吗?”
“那……有点为难我了。”安燃笑笑,“一会我去你们家,昨天夜里和朋友去钓鱼了,我今天休假,中午去给你做鱼
吃啊?可以红烧一个,再做个汤,再清蒸一个……”
巫阮阮咽了咽口水,“那你快来啊,还在等什么呀!”
“我在菜市场,你还想吃什么,我买过去。”
阮阮刚想说那再炒个香菇吧,就听安燃那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安燃,这是什么?”
“番薯叶。”
女人又问,“好吃吗?”
安燃答,“不好吃,在北方很多地区这是喂猪的。”
“我没吃过,你做给我尝尝?”
“我没空,一会我要去霍朗那。”
女人好像来了兴致,“我也去,鱼是我钓的,为什么吃没我的份儿?”
巫阮阮和霍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安燃这种万年独行侠身边怎么会有女人呢,显然关系匪浅啊!
紧接着,他们就听见安燃十分公式化的拒绝道,“不行。”
电话发出刺啦的信号声,那个女生抢过了电话,“喂,是小包子吗?”
“小包子?”阮阮反问一句,不解的看向霍朗,“是你还是我?”
霍朗鄙夷的看着她,用目光回答:我哪像包子。
他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和阮阮叫小包子,他拿过阮阮的手机,“金木谣?”
“我要去你家吃鱼!鱼是我钓的!我有权利享受我的劳动果实!”
那边又传来一阵抢电话的声音,霍朗直接挂了电话,扯开自己的领带,“我不去上班了。”
阮阮的目光四处漂移,不自然道,“因为你前妻要来吗?”
心里又不明白,金木谣怎么和安燃产生的交集呢?这世界真是无处不巧合,巧合的毫无章法。
“恩。”霍朗坦然的回答,抽下领带绕到站在他肩头的螃蟹身上。
“噢……”阮阮刚一转身,后背便感觉到一股坚硬的力量,霍朗抱住了她,声音沉着而华丽,在她耳边蛊惑道,“你
吃醋了。”
“我没有,我还在为霍霆结婚的事情难过呢,没空吃醋,我——嗷!”
霍朗在她小肚子上狠狠捏了一把,“想死吗你?”
阮阮不说话了,低眉顺眼的等着他说话。
“她要真想找到我,谁能挡住她?我只是怕你害怕。”
安燃迟迟未来,阮阮猜,应该在和金木谣那个厉害的女人进行“带她来”和“不带她来”的殊死搏斗,最后胜利的揭晓,就要看一会出现在他们家口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对。
门口传来鸣笛声,阮阮起身去开门,看到的居然是霍朗的那辆悍马,金木谣率先跳下车,热情洋溢的和阮阮打了个招呼,“嗨!小包子! ”
她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中号的塑料收纳箱,半箱水,四五条大小不一的鱼,品种嘛,阮阮不认识,能吃就好。
安燃拎出两个白色的环保袋,里面都是阮阮爱吃的水果,脸上没什么笑容,走到门口的时候问了霍朗一句,“她武功怎么这么高?”
“练过,很多年。”霍朗简洁的回答。
预期中的剑拔弩张没有出现,金木谣似乎完全不把霍朗当做前夫,进了门不是逗孩子就是逗猫,渴了自己找水喝,饿了直接吃了阮阮从沈茂那换来的马卡龙,弄得阮阮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来吃个鱼,又不是来抢老公。”她直言道。
“你也抢不走。”霍朗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霍小狼。”她正色,穿着热裤的性感长腿交叠起来,“你这人真没劲!”
金木谣看了一眼巫阮阮,嫌弃的啧啧两声,“你怎么看上他的……”
“……”
安燃在厨房里喊了一句,“谁来帮我剥蒜?”
“我!”金木谣弹起来,大步跨进厨房。
“你那手行吗?”安燃瞥一眼她残缺的半只手。
“半只手没打赢你吗?”
厨房渐渐传来鱼汤的鲜味,安燃挂着围裙走到客厅,问,“鱼很多,叫童瞳和沈茂一过来吃吧,咱们吃不完。”
“做产检去了,估计现在在商场消费,应该不会回来这么早。”霍朗说。
阮阮深吸了一口气,被金木谣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小心脏终于因为美食而稍稍平复,她说,“我觉得我最近瘦了,安燃
,我想回娘家,我觉得娘家的饭好吃。”
霍朗在她身后脸色铁青,虽然他做饭水平不及安燃的二分之一,好吧,十分之一,但是他至少不能让她饿着,各种美食外卖都想着办法往家里搬。
安燃得意的笑笑,“是吧,我做饭这手艺……其实我天生是个厨子的料。”
“恩,天生的厨师。”阮阮发自肺腑的赞美迎合。
“你要喜欢吃我做的饭以后就让霍朗常带你来我家啊,或者我常来你这做,又不麻烦,我自己吃饭也没意思。”
阮阮做了一个不能苟同的表情,朝他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你以后还是一个人吃饭?”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女朋友,也一直都自己吃饭,习惯了。”
“你女朋友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安燃撇嘴笑笑,“我女朋友多了,就我这个帅气逼人的居家必备款,找对象还是不成问题的。”
阮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然后自动挂断,以为是骚扰电话,谁都没理会。
可紧接着,电话又打了进来,屏幕上的名字,让霍朗和阮阮同时皱起眉头。
霍朗正要伸手去拿,巫阮阮便一把抓起来,接通电话,“你又有什么事?我不会借钱给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巫阮阮!”安茜尖声的喊了一句,情绪听起来十分不稳定,“我不是和你借钱!是你必须!必须给我钱!你的小哑巴就在我车上,我要去新市码头,下午三点之前,你不带着80万,不对,我要两百万,你不带着两百万来我就把小哑巴扔到江里!你敢报警,就永远都别想见到她!”不给阮阮任何询问的机会,她当即挂了电话。
巫阮阮惊骇的看着手机,霍朗搂过她,“别轻信他,我打电话给霍霆,问问孩子到底在那里。”
安燃听不见安茜说了什么,可是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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