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笑从没想过,也想象不到,一向温顺如猫的小阿青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来,面上看起来倒是低眉顺眼,可这话说的,分明就是要造反!
于笑忽然冷笑了一声,抱着肩膀往她身边靠近,足足高出阿青半个头,“你不走?你就跟着我老公去德国?然后异国他乡的,你还盼着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 你当我老公脑子不好啊,他是缺女人还是缺心眼儿,会和一个小保姆滚到一张床上,还是你觉得我婆婆脑子不好,会允许就你这么低微身份的人爬到她儿子的床上?”
换做平时,阿青早就连退着几步躲的远远的,可这回她半点没有退缩,“少奶奶,我在霍家,就是一个下人,我也只想当一个本本分分的下人,您要有心,对老夫人好一些,对少爷和小呢呢好一些,少爷早晚会慢慢喜欢上你的,我是身份低,我也没想着能在霍家占上什么位置,照顾老人和小孩,就是我该做的,您就别拉低了身份来和我斤斤计较了,我做的不好不对,您说,我改就是。”
阿青想着,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于笑她无知可笑,也该明白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吧,可她忘了有这么一说,货比货得扔啊,人比人得死,她太高估于笑的承受能力了,她除了出身还算好一些,智商与情商简直是并驾齐驱的低。
于笑说,“我撵不走你,我婆婆撵得走你,生出儿子的是我,少奶奶的位置我坐定了,你掂量着来,敢看一眼,我就当你是要抢。”
阿青看着于笑好半天,就用那样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的太久了,便让于笑有些发怵,心想阿青不是精神有问题吧,怎么看人这幅眼神。
阿青眨了下眼,看看躺在小床上的婴儿,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变脸,那一副冷静镇定的气势,让于笑顿时想起来曾经住在霍家的巫阮阮,也总是会露出这样一副冷清淡漠的神情,她说,“少奶奶,您真以为全天下的女人,只有于笑一个会生儿子吗?”
这话,简直就如同一个深水鱼雷撞在了于笑这艘准备破冰前进的大马力游轮上。
如果这话换了哪家的千金小姐说了,于笑也许还能再忍上一句半句,但这话从她认为是乡下姑娘的阿青嘴里说出来,无疑是炸药遇见了明火,瞬间引爆。
“你放肆!”于笑狠狠的训斥道,扬起巴掌便朝阿青挥去,却被阿青稳稳的接住,她挣扎着想收回来,可无奈阿青抓的十分牢固。
于笑是娇小姐,且不论阿青以前是不是娇小姐,可她毕竟在霍家做了十年帮佣,重活累活干的不多,但是干的也不少,真要使上劲,于笑差的远了。
阿青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句话您听过吗?少奶奶?地里长出什么品种的蔬菜和土地贫瘠富饶没关系,扔下西瓜种子,是种不出来红豆的,老夫人是想要红豆,可能种出红豆的土地,中国不止有你一块,只要少爷愿意撒种子,红豆可以遍地开花,您在这骄傲什么呢?”
于笑被她捏的疼了,脸色红成一片,刚要挥出另外一只手,阿青这次动作更快,连抬起来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将手腕按在了门框上,继续着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况且您生的这个小小少爷,我们少爷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您就凭着老夫人对你的喜爱恃宠而骄,什么时候才能讨到少爷的欢心呢?”
“你还真说对了沈阿青!我恃宠而骄就是因为婆婆对我喜爱,我这块地,再不济也要比你好,我生的孩子能叫小少爷,你敢痴心妄想的给我老公生儿子,那也只能叫私生子,因为我姓于!我身后有堂堂的长星电子,这就叫做门当户对!”
“我不叫沈阿青。”阿青平淡的纠正道,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面上却平静至极,“ 少奶奶,我的本名叫沈暮青,如果你非要说门当户对的话,似乎我和少爷,更门当户对一些,长星电子报纸上我见过,曾经风生水起,可现在不也走着下坡路了吗?企业不是日日闹危机吗?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的被我们少爷嫌弃呢?”
“你门当户对个屁!长星就是破产了,也不是你这种出身可以比得了的!”于笑恶狠狠的瞪着阿青,这一嗓子,把小江夜吓醒了,开始了婴儿极富特点的,似猫叫又似驴叫的大哭起来。
于笑想去看孩子,可手还被阿青牢牢抓着,她用力的挣脱,也不见她放手,阿青瞥一眼小江夜,继续沉稳道,“我的出身一直只是你一个人在那里大喊着低贱,我从来没说过,我来自乡下,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我出身不好,可我沈暮青敢说,就算我出身如此不好,也不是您这种出身能比的了的。”
于笑怔住了,她确实不了解阿青,一直认为能本本分分在这里当长工的,那家里环境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凡好一点,这些年来她在霍家攒下的钱也足够她花上几年,赶快趁着年轻回到乡下找个男人嫁了,如果她出身真不差,她留在霍家,图什么呢?
图霍霆这个人?
她出身当真好,岂不是好好的来争取一下霍霆的爱情,更实际,何必这么曲弓卑膝的委屈自己当佣人?
阿青缓缓松开她的手腕,“少奶奶,您肯定在想如果我出身好又怎么会来霍家当帮佣,而不是光明正大像你一样走进霍家的大门,您别想了,您连自己的事都想不透,更想不透我的了。”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爷爷早些年靠卖卖字画维持家计,我父亲,现在做些不上台面的小藏品生意,少奶奶您在国外呆的久了,可能不熟悉,他叫沈江南。”
于笑提了口气,半天没敢呼出来,她如果连沈江南都没听过,那才叫对不起她出身名门这四个字,前几年一场天灾,许多企业家纷纷响应社会的号召,捐款捐物,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沈江南那个奇葩,一毛钱没拿,就是拿出一副唐寅的仕女图,给拍卖了,拍出了一年以内的字画天价,拍多少,捐多少,当时真是震惊了不少人,霍霆的外公也去看了个热闹,不过暴发户家庭嘛,不爱字画,只认金子不认纸。
小江夜哭的厉害,阿青皱着眉探头看了看,温顺的问道,“少奶奶,我是去给少爷收拾行李,还是帮您看看小少爷?”
盘山路的夜风,渗透着丝丝山间的凉意,霍霆把大衣裹在呢呢身上,抱着她,任她把小手放在窗外小鸟一样兜着风,孟东把车速降到30迈,不急不缓的向山下开着,他在后视镜里看看霍霆,“看你不高兴呢?要不去阮阮那看看?”
霍霆转头,眉眼间尽是失落,“不去了,明天就走了,看了心里更不好受。”
“那回水云居吧,估计你在家也没吃多少东西,我让姚昱给你弄了点虫草煲了汤,还弄了个蛋糕……”他一路絮絮叨叨的自己一个人说个不停,进到市区里等着红绿灯的间隙,他突然说,“你还不放心什么啊?什么不都有我呢吗,我这回肯定靠谱,真的,霍朗也走了,你真不用惦记,别看你妈不得意我,可我得意……好吧,我也不得意你妈,但是我再不得意,她也是你妈,我都能帮你照看好。”
“嗯。”霍霆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
“就是心不放!懆!你总说我倔说我不听话,我发现我这毛病都随你!”
“随我?随得着么你?”他不屑的白他一眼,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怎么觉得,江夜长的不像我?”
孟东打开前面的车窗点了根烟,一边抽着烟一边随意的问了一句,“精业?精业为什么要像你?”
霍霆被他这么一问,也问的有些发蒙,黑着脸道,“什么啊?什么什么精业!呢呢还在!你又欠揍了吧?”
“你自己说的精业不像你,赖得着我吗!再说了,她那么小哪儿知道什么是精业!”孟东提高嗓门反驳道,接着喊呢呢,“小丫头,干爹问你,你知道嘛是精业吗?”
呢呢挠挠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抬起小手指向窗外的巨幅LED广告牌,问,五粮液吗?
孟东扭头看了窗外一眼,整个人惊讶的都快说不出话了,绿灯亮起,他继续开车,惊叹道,“唉我妈!霍霆,咱闺女要成精了吧这是?她居然认字!她认识五粮液!我怎么记得我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也就能认识个‘五’,那就挺不错了,‘粮’液她也认识?这不刚刚四岁吗!”
霍霆也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广告牌,“她不认字,但是她认瓶……”
呢呢的答案被否定了,她又沉思片刻,忽然从霍霆的怀里窜起来,一直伸着小手去拉孟东的衣服,孟东轻轻点了一脚刹车,回头看她,“怎么了宝贝儿?”
我弟弟!小地弟!江夜!她急忙的展示自己的智慧。
孟东根本来不及表扬她,直接骂了一句娘,“你说小崽儿不像你?”
霍霆点点头,“不太像,呢呢一个多月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鼻子嘴巴很像很像我。”
孟东冷笑一声,“于笑要敢拿这个开玩笑,她真是活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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