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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阳对这魔气很是熟悉,对上柳周又是束手束脚,由他去探查魔气源头最好。清霄也想到了这点,便是颌首道,“你小心。”
  谢玄阳应了一声,转身几步跃进了凤鸾宫内。清霄也是再次迎上了柳周。
  柳周此时没有感觉,左手穿透的伤痛感觉不到,就是伤得再重也影响不到他的行动。原本的匕首破碎,但他身上几乎藏满了武器,若是全部掏出来都能称得上小型的武器库,他随手在腰间一摸便是又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的刃上还泛着诡异的青蓝光,一看就知是淬了毒。
  他身上藏着的每一把武器上都淬了毒,还都是无解的魔毒。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这种淬毒的东西随身携带,还不被毒死的,整个风魔族中也就他一个人敢这么做。
  清霄修为高深、剑法厉害没错,但再厉害的人都不是百毒不侵,中了剧毒都得送命。不过以柳周的能耐也没法让清霄中毒,不然清霄也不会活到现在,早就被他暗杀掉了。清霄对上柳周,便是柳周每拿出一把淬毒的武器,他就碎上一把,剑剑相逼将人逼得不得不躲闪,不时还在其身上添上些剑伤。
  若是此时柳周还清醒着定是已忍不住破口大骂,清霄这厮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在将他当耗子耍,明明有能耐让他左手匕首碰不到自己,却非要将他的武器给碎掉。柳周藏着的武器各个为宝,上面淬的毒也是要花上好大功夫、甚多珍材制成的毒。清霄这是在暴殄天物!
  然而柳周并不清醒,他此时的意识还完完全全被困在被妖藤种勾起的心魔之中,沉沉浮浮无法解脱。这个心魔埋在柳周心底几百年。他杀过的人数不清,原以为自己杀的第一个人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忘了个干净,谁知竟一直深深地压在心口。
  正所谓父母养育,恩同天地,为子者当竭力孝养奉事,以报其恩。然而,柳周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人之初,性本善。柳周为魔也是如此,他不是天生阴毒奸邪,虽说对外族的人命无感,至少对父母百敬,但也是他杀了亲母。
  他不想杀,但他不得不杀。
  那时柳周才方至十一,这个无论是在凡人还是在魔族中都是幼龄的年龄,他不过是如往常一样去了族学,回到家中时就见到了满地血涸,他父亲就在他的眼前被母亲用刀刨开身体,挖出内脏,一下一下地砍成了肉泥。
  柳周的手在抖,恐惧袭卷他的全身,就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冰川之中。
  “周周,你回来了。”母亲对他温柔地笑着,像是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样温柔、宠溺,她白净的脸上沾着父亲的血,瀑布般的墨发上甚至黏着父亲被剁碎的血肉。
  柳周以前有多喜欢他母亲的笑,这个时候他就有多恐惧。族学中学的是杀戮,但无论谁学会了杀戮在亲眼看到眼前这个虐杀场面时都会面临崩溃。
  “周周,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饺子哟。”母亲笑道,她向柳周招招手,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柳周只觉喉咙如针刺般涩痛,身体已是僵硬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的头脑中混乱一片,母亲婉声悦耳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在他的耳畔。柳周听不出其中的暖意,唯有阴森宛若厉鬼凄鸣。
  “周周。”母亲喊着他,见他毫无反应,脸上的爱宠之色顿时狰狞扭曲,“周周!你为什么不过来?!过来!”
  柳周这才惊醒,骇得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的背部已被冷汗打湿,“娘……”
  “过来!”母亲的声音温柔不复,满满的杀意,“你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过来!”
  柳周止不住地颤抖着,“娘…为什么?为什么…杀了爹?”
  “他不听话!”母亲道,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周,“你也和他一样不听话了是不是?”
  说着她提着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她的鞋上浸透了父亲流出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她道,“你和他一样觉得我没用,要背叛我去找其他人了是不是?!”
  她的双眼已被黑色侵占,分不出眼白目瞳。
  柳周的母亲原本是族中修为高深的大美人,却是在一次任务中伤了丹田,毁了经脉,修为毁于一旦,就算不再接下任务在家中相夫教子都得按时服药。
  天之骄子一夜间变成废人,与打入地狱无异。心魔入体,他的母亲开始被影响得整天疑神疑鬼,心智越发不稳。
  “不是…不是的!”柳周反驳道,“我、我爹…都没背叛你!爹每日出去都是为你找药!”
  但母亲已经听不见了,她满心都是最亲近的两人背叛了自己,提着刀就冲向柳周。
  柳周条件反射地翻身一闪,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躲开了母亲的刀。他失声道,“娘——!”
  “去死去死去死!”母亲尖叫着。
  “娘!”柳周狼狈地躲闪着母亲的刀。母亲虽没了修为,但她的刀法却还在,柳周又不敢用魔气与之动手。母亲的身体已承受不了魔气,若是碰上必死无疑。
  柳周一个不慎就被她砍中,刀口就擦过他的脖子,差一点就将他的头给砍下。母亲抬手又要接上一刀,柳周嘶声道,“娘!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母亲的手一顿,刀锋与柳周的鼻尖只距半寸,“阿原……”
  阿原,柳周的母亲最喜欢这么称呼他父亲。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阿原...阿原…阿原你在哪儿啊?”
  “死了,他死了!”柳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对,他、他…死了。”母亲手上的刀“铛”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脸,“他死了,我、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阿原…阿原…阿原…我在做什么?杀了阿原,还要杀儿子。”
  她压抑地低吼着,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全都是血,“血、血啊!…阿原的血!都是阿原的血!”
  泪水奔涌而出,混着血将她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阿原的血!儿子的血!啊——!”她放声大哭着,尖叫着,一会儿哭一会儿大笑,“哈哈,杀!杀!杀!杀光了就能一直一直陪我了!”
  “不!不!我已经杀了阿原,不能再杀周周!”
  “杀了!都杀了!”
  “不!不能杀!”
  她的人像是分成了两半,左手抓着右手,一会儿杀一会儿不杀。她已经疯了,亲手杀了最爱之人又伤了亲骨肉,她的心魔更深。她崩溃地哭喊着,努力想要维持住仅存的理智,哭着向柳周大喊道,“周周,周周!杀了我!”
  她忍不住想要杀了柳周,就算忍得住也不想活下去。她亲手杀了相濡以沫的男人,还当着儿子的面将他剁成了肉泥。犯下这种恶行,她哪里再有脸面活下去。
  柳周瞪大着眼,惊恐地看着她,泪涌而出。他泣声地颤抖道,“不…我……”
  “杀了我!周周,杀了我!不杀我,你会死!”母亲嘶吼道,“周周,娘求你了,求求你杀了我!”
  她的理智已快支撑不住,她拼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手按在地上,十指死死抠住地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但饶是这样她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周周!”她用上最后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杀了我!”
  下一刻她的理智尽失,彻底化作疯魔的怪物,泪流满面的柳周也将刀送进了她的胸前。
  “柳周!你——!”与此同时察觉到动静的族人终于到了,恰好撞上他杀母的一幕。
  之后的事情或是在族人眼中背上杀母杀父的恶名,或是差点被赶出族去,柳周已是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亲手杀了母亲,他的心魔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父死,杀母的一幕幕,一次次将他心底那已化脓的伤口撕裂,不断让他回到那时,无数次地重复着痛苦。
  心智沉浸在心魔之中,柳周的身体和本能将面前的清霄当成让他经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拼尽全力也要将人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