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悄?”
李珈的声音响起来。
我猛然回过头,我发现我整颗心脏都在发抖,强自镇定的问她:“怎么了?”
“叫了你几声都不应,在想什么呢,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浑浑噩噩,血色尽褪,惨白着一张脸:“没有,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没怎么听清楚。”
李珈又重复了一遍,她说:
“就是张经理啊,上次不是还请了客吗?谁知道那女的转眼就榜上了富豪,被张显捉奸在床了,闹得挺难看的,其实如果是张显本人捉奸在床可能还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可关键是,那时候还有几个同事准备去他家来着,现在公司里的人都传遍了,大家都说,可惜了张显那么好的人”
我终于完全听清了她的话,一颗心却更加颤抖起来,我咬着唇,垂下眼睫,惨白着一张脸,勉强的道:“确实可惜了,当初看着他们还挺配的。”
“是啊。”李珈道:“这才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我愣愣的看着舞台,整个人却如飘在云端,一半在下坠,一半在飘浮。
年会举行到一半,我和李珈出去透气,竟然遇上了张显。
张显挑了挑眉,他没有半点扭捏,很平和的问:“怎么不呆在里面?”
我其实还有些浑浑噩噩,但也不能因为我状态不好,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刚开始看到他,就觉得有点尴尬。
除此之外,我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
因为我和他女朋友成了一类人,我们都在伤害另一个人。
以同样难看又残忍的姿态。
可他一直挺平和的,我和李珈就又都放下心来,我道:“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气。”
张显拿了一杯酒,靠在栏杆上,看着酒店外面的夜空。
雪已经停了下来,外面银装素裹,霓虹灯渐次亮起来,张显道:“有时候觉得活在蓉城挺累的,生活节奏快,消费高,累死累活供一套房,感觉人生一下子就看到头了。”
我也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却忍不住想,也有看不到头的时候。
我就看不到头。
李珈可能是心软了,道:“张经理你不要太在意,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的。”
张显笑了笑,大概是这个话题太难堪,我们的安慰太苍白,他道:“我可能年底要辞职了,我想去别的城市看看。”
我和李珈都诧异的看着他。
张显喝了一口酒,很洒脱,他道:“不想再这样活着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我觉得压抑,我想逃出这个牢笼,看看有没有新的可能。”
年会过后,又是紧锣密鼓的工作。
蒋正南打电话过来,我正在宿舍抽烟,我没开房间里的灯。
自从那天过后,我就很怕站在灯下。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惊得手一抖,烟灰差点烫在了手背上。
我愣愣的看了来电显示很久,才接起来。
电话接起来后,就是蒋正南低沉醇厚的呼吸声,像是带着刚劲的力度,扎在我心上。
我整个人都有些颤抖,没说话。
蒋正南说:“楚悄,你在哪儿?”
我说:“在公司。”
蒋正南应该在抽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不知道他打电话过来是要干什么。
蒋正南问我:“你怎么样?”
我看着远处已经关门回家过年了的小摊贩,道:“挺好的。”
蒋正南笑了起来,他说:“本来想看看你,可是这边出人命了,回不来。”
我本来想说,你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
可这句话,在我唇间碾了好久,我都没能说出来。
我对他和裘钧扬的心里阴影太大了。
我沉默着没有开口。
蒋正南说:“照片的事你不用担心,她威胁不了你。”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铿锵有力的,带着一种独属他这个年纪和这个职业的稳重和刚毅。
我没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照片在他和陆曼手上,我不敢刺激他半点。
他说:“楚悄,我挺想你的。”
我又有点想吐了,但我有求于他,我忍住想吐的冲动,没有吭声。
蒋正南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违心的说:“没有。”
蒋正南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应该是抽了口烟,笑容里都带着一种老烟枪的嗓音。
他叹息着说:“你恨就恨吧。”
我没开口说话。
挂了电话,我终于没忍住,去卫生间吐了出来,吐得我整个人都差点虚脱。
我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水洗脸。
洗完又转身回卧室。
张显辞职得很快,辞职那天,请了我们部门和策划部的一些同事去喝酒。
我和李珈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张显道:“来来来,悄悄和珈珈这边坐。”
我和李珈坐过去。
李亚也在,刚好坐在我旁边,她道:“来了?”
我点点头,道:“路上有点堵。”
李亚说:“这个城市就这种,每天堵死。”
李珈问:“李姐,你儿子好点了吗?”
前两天李亚的儿子发烧,烧成了肺炎。
李亚叹口气:“没有,在住院呢。”
我笑了笑说:“是不是被我传染了?”
李亚敲了敲我的头:“可不,你可千万别再感冒了,我每天回家带一身细菌回家。”
我点点头:“好。”
吃完饭又去ktv唱歌。
一行人浩浩荡荡,热闹中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离愁别绪。
大家闭口不提张显和那个女人的事情。
其实张显的工资,在二三线城市已经不算底了。
但在这样的富豪扎堆的一线城市,就显得太单薄了。
李亚上去点了首情哥,要我和她一起对唱。
我被她的唱腔拐出了山路十八弯,李珈笑得很夸张,她说:“悄悄,你怎么跟着她跑?”
然后她又上去,和李亚对唱,唱完说:“不行了,李姐唱歌太魔性了。”
李亚说:“滚,我这叫特色。”
中途的时候,因为洗手间被人占着,我和李珈只能去外面上厕所,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在大厅看到了张显。
他在抽烟。
他女朋友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应该挺大的。
我本来不准备过去和张显说话,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有种莫名的羞耻和心虚的感觉。
但张显已经转过了身,和我们四目相对了。
那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张显朝着我和李珈笑了笑,问:“里面的洗手间还没空出来吗?”
里面的洗手间被一个醉得不醒人事的同事霸占了。
我和李珈点点头:“还没有。”
张显将烟蒂按灭,也不多说话,问我和李珈:“进去吗?”
我站在他身后,想跟着他一起进去,可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忍不住问道:“张经理,你以后准备去哪里?”
张显回过头看我,道:“还没想好,怎么了?”
我又问:“你恨她吗?”
我知道我这话问得太越践也太尖锐了,但我控制不住。
李珈伸手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却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我直直的看他。
张显刚开始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这个笑容很复杂,情绪太丰满,我突然就后悔这么问了。
张显淡然的道:“不恨吧,我的爱还没有培养起来,就已经幻灭了,不存在恨不恨,只是觉得退场得有些难堪和狼狈。”
他说:“我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快八年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是真的淡然,还是用尽全力接受事实后的假装淡然。
就像我一样。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话依旧让我内心震荡起来。
他是处于优势的当事人,尚且这样,那我呢?
如果我的事被曝光,会怎么样?
我当时尚且还存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这件事或许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蒋正南会有办法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
而榕城这个一线城市,人口那么多,她就看了我一眼,就算有我的照片,那又怎么样?
只要蒋正南不让她发布在网络上,她想要找我,仅凭几张照片和视频,又能怎么样?
但这个前提是,蒋正南要站在我这一边。
可这本来就是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假设。
我和蒋正南非亲非故,陆曼只要在照片曝光的时候,把蒋正南完全摘除,就能在不影响蒋正南的前提下,毁了我。
我内心恐荒,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无限期的等待事情的发展结果。
但有时候,不光有权有势的权贵爱把人往死里玩,连老天爷也爱把人往死里玩。
我们和张显聊完天,正准备往门口走的时候,不远处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一群人从包间出来。
而后,其中一个女人突然从人群中跑了过来,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巴掌朝着我扇了过来。
那速度太快了。
我和李珈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张显速度快,抓住了她的手,厉声的问:“你干什么!”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我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的血液都跟着冷却了下来。
我颤抖的站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一种恐惧的情绪猝不及防却又迅猛凶悍的席卷而来。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