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猛地炸开,冷汗从毛孔里“刷”的一下冒了出来。
惊慌害怕之下,我忍了很久的尖叫声破口而出,那人却紧紧扣住我的肩膀,将我猛地往后一推。
巨大的恐惧让我尖叫起来。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开始后悔不应该这么晚过来。
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朝着他踢打,拼命的喊着救命!
那人却紧紧的将我抱住,肃声的喊道:“楚悄!是我!”
他将我紧紧的制服住,带着让人镇定的力量:“楚悄,别怕,我是陈奇深!”
我惊喘着,愣愣的僵住,抬眼朝着那人看过去。
他喘着粗气,道:“别怕,我……”
我突然失控起来,几欲崩溃的朝着他尖叫道:“你踏马是不是有病!你怎么不去死!这样吓人很好玩吗!”
陈奇深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道:
“我……我刚好在这边办事,看到有个人从网吧出来,我觉得有点像你,就跟了过来,又刚好发现那几个人跟在你背后,怕你出事……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我背后的汗水滚滚而下,整个人发着抖往一旁看过去,这才看到,那几个人大概是看到穿着警服的陈奇深,有些讪讪的离开了。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连日里受的那些委屈和屈辱,以及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担惊受怕,他们像是要找一个突破口,如洪水猛兽一样的往外冲。
冲得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着。
力道太大了,撞得我浑身发软,冷汗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我红着眼眶,压抑着如浪潮一样汹涌的情绪,什么话也不想说,转过身往外走。
陈奇深道:“楚悄!我们坐下来谈谈!”
我摸着黑,将烟和打火机拿出来,颤抖着手送进口里,点上,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但紧接着,他用力喊道:“项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要帮忙作伪证!”
我脊背僵硬了一下。
陈奇深道:“这个案子是你报的案,前前后后你来了警察局那么多次,我不相信你就是为了指证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用力绞紧手指,想要抵抗心脏的绞痛,烟在我手里变了形,我感觉到一阵刺痛,这才发现,烟头烫在我的手心,我慌忙松开,又送进口里,发着抖深吸了一口。
半响,我将夹着烟的手指垂落在身侧,哑着嗓子道:“没有什么苦衷。”
陈奇深来到我面前,他今年年初才进的警局,实习期分配在项远手下,脸上的青涩都还没有退却。
我曾听项远说过,他的父亲在很多年前死在了721案子当中——作为一名刑警支队的内鬼。
这件事除了项远,几乎没有人知道,项远也是查案的时候查到的,721案后,陈奇深成了一名孤儿,改了名,换了姓。
这么多年,他被人资助着上大学,考警校,成绩单漂亮到让人艳羡。
而陈奇深作为一名刑警,有多少成分是为了理想,有多少成分是为了给他父亲平反,没有人清楚。
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过往,压在他心头。
但这样的人,和蒋正南这种人比起来,他不过是蒋正南踩在脚底下的一只蝼蚁。
陈奇深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苦衷你为什么这么不镇定?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仰起头看他,我说:“这样可以了吗?”
陈奇深愤怒的看着我,半响,他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经历了蒋正南这件事,我现在谁也不信。
我转过身往正道上走,边走边狠心的说:“别再查下去了,也别再联系我了,我谁也不信。”
“我会查下去的!”陈奇深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倔强:“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下去的!我一定要还项远一个清白!楚悄,你知道作为一名污点刑警,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吗!”
我红了眼眶,干涸了这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却怎么也止不住。
但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只是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转身走了。
回到租房,我将手机开机,丢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洗澡,洗完澡,睡在床上的时候,我又开始辗转反侧。
许芮能查到的资料并不多,像裘钧扬这样的人,能查到的,定然是他能让你看到的。
再就是一些他确实没有办法掩盖,但却对他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东西。
听说裘钧扬以前并不是蓉城市区这边的。
他早年做过打手,那时候他还太年轻,不过14岁,却顶着龚州的高考状元名号,做了那时候很出名的一个帮派的打手。
这个事情因为太过出名,曾经轰动一时。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一点点有了自己的势力。
他的势力从龚州到临江再到蓉城,发展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而他名下的财产,从开始的酒吧到ktv到酒店,再到现在的影视业,房地产等。
涉足的产业链多到让人咂舌。
就连当时国家对整个黑道的大扫荡,都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转型得太快,又太懂得怎么样规避风险。
这样的人,犯起罪来,可怕程度让人简直不敢深想。
再联系起在项远整个案件的发展中,他力挽狂澜的手段。
我睡在床上,只觉得脊背发寒。
现在想想,他在蒋正南面前,虽客客气气,甚至从来也不反驳蒋正南的话,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卑谦谄媚。
大概是蒋正南没有真正触及到他的利益和底线。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深渊,心脏更是密不透风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晚上在面对陈奇深的时候,情绪崩溃了一次,辗转反侧到深夜,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醒来以后,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异常陌生。
镜子里,那张清冷的面孔下,一双眼睛血丝布满。
怎么样才能找到突破口,怎么样才能将蒋正南和裘钧扬一起扳倒。
这个问题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
他们像刀一样,刮着我的血肉。
我紧抿着唇,弯下腰洗脸。
我得去一趟龚州,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想。
就算是几率小到没有任何希望,我也要竭尽所能找到突破口。
到公司的时候,公司的人已经来了一半。
我打完卡,坐在电脑面前的时候,李珈已经来了,正坐在电脑前发呆。
我刚开始没理她,直到看到前面刘总从办公室出来,我用手碰了碰她。
李珈整个人颤了一下,转过头看我:“怎么了?”
“刘总过来了。”我朝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朝前看过去。
刘总拿着一叠资料,浑身气压低沉,从走廊上经过,去了策划部。
我和李珈赶紧认真的看着电脑。
设计部和策划部就隔了一堵墙,果然,不多时,门里传出了刘总发飙的声音。
他像是将一叠资料狠狠摔在了办公桌上,气得不轻的模样。
办公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刘总回自己的办公室后,整个办公室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李珈忐忑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居然亲自拿了文件过来发飙?妈呀,简直吓死个人。”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又转头看她,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想晚上应酬的事情,挑起话头问她:“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珈愣了愣,犹豫半响,她凑到我面前,低声的道:“还不是因为我小舅,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
我愣了愣,问:“他骂你了?”
李珈摇摇头:“他这种人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是骂人的那种类型,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对我比对他那些侄女侄子都要更亲近更上心点,可我就是对他挺犯怵的。”
我问:“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李珈气弱的道:“我怎么知道啊,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父母挺忙的,我爸爸那边又没有别的兄弟,刚好我小舅那段时间在家里的时间多,她就让我小舅帮忙看着我,连家长会都是他参加的,我那会儿就挺怕他的。”
我回忆了一下顾成朝的样子,道:“你小舅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吧。”
李珈感叹了一声,道:“哎,那种心情我说不上来,每次看到他,我都很紧张,我大学那会儿,为了躲开他,还故意挑了个离家里比较远的大学,哪里知道,挑来挑去,挑了个离他公司最近的地方。”
我哑然片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挺凄惨的。”
李珈大概被我凄惨两个字给刺激到了,她特别凄惨的道:
“那时候我简直快气哭了,我大学的时候,他还曾经在我晚归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要是谈了的话,带给他看看,弄得我心里阴影特别重,恋爱也不敢谈,我都二十四了,我现在看见谁谈恋爱,就恨不得扒地三尺的问问人家滋味好不好,甜不甜。”
她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我:“悄悄,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我想起了我和项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甜得像蜜一样。
我说:“你还小,不要着急,谈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你要认准了再谈,不要随随便便把感情交出去。”
晚上下班的时候,不管我如何惊慌害怕,我依旧坐上了刘总的车。
车上,刘总抽了一根烟,大概是上午的事情给闹的,他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我没敢说话。
只是当我推开车门,下了车,看清眼前的建筑物时,整个人猛地愣住!
——我怎么也没想到,刘总和裘钧扬居然把谈合同的地点,约在了我第一次遇见穿着一身警服,却干着禽兽不如的事情的蒋正南的那个会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