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香父母一共生了三女两子。
但是其中一儿一女没能站住, 夭折了。
剩下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也就是陈春香, 她早早就下乡了。
小女儿则在姐姐下乡期间, 在城里嫁了人,现在过得不好不坏,也就普普通通地过日子而已。
唯一的长大的儿子则有些一言难尽。
陈春香私底下曾经和叶米吐槽过, 她怀里自己哥哥可能脑子有问题。
试问正常人, 哪个会为了父母不同意他和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而抛弃家人, 带着那个女人私奔呢?
而且这一走, 就再也没回来过。
陈父陈母至今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
所以, 没了儿子做指望的陈父陈母只能将以后养老的希望, 落在还没嫁出去的大女儿身上。
他们给陈春香张罗着招了一个上门女婿。
那人是个孤儿, 长得还行, 自己也算上进,没和陈春香结婚之前,就已经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城里找了份工。
虽说只是临时工, 但对于一个没什么学历的孤儿来说, 也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陈春香和他相了几次亲, 觉得那人还不错, 是个能过日子的, 而且也答应给她家做上门女婿, 所以爽快地跟对方组建了家庭。
并且答应对方, 除了第一个孩子一定要随她姓,以后生的孩子如果对方想要的话,可以随父姓。
她通情达理, 人家自然也投桃报李, 婚后对她很好,夫妻两人感情很不错。
回了城的陈春香结婚之余,还靠自己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在本地一所小学当了老师。
她丈夫一则接了她妈妈的班,进糖厂当了正式员工。
夫妻两人婚后生了两子一女,其中最小的女儿还在襁褓中喝奶,也就比叶米的小肉丸小上那么几个月。
现在陈家就属陈春香最大,最有话语权。
她想邀请下乡时期的好姐妹来家里暂住几天,陈家人没一个反对,还对叶米客客气气的,很是热情。
说实话,叶米在陈家待得挺舒服的,只是她是出来拼搏事业的,再舒服也不能耽于享受,得出门干活。
小姐妹俩晚上凑一个被窝,亲亲密密地说了不少私房话,等到天光微亮才迷糊睡下。
还没睡够三小时,叶米就挣扎着爬起来,拎起行李去赶飞机。
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去a市。
不是为了回家,而是要去a市纺织厂谈一笔生意。
时隔两年多再回到a市纺织厂,叶米看着这没什么大变化的厂房,表情感慨。
“哟,这不是小叶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门外大爷还记得叶米,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我最近胖了,风可吹不动我。”叶米和门卫大爷来了句玩笑,又寒暄两句,随即才问:“曾厂长在不?”
“在,今儿也没见他出厂门,应该就在办公室里头,你自己过去找。”
叶米自己认识路,门卫大爷也就剩了给她指路的功夫。
谢过门卫大爷,叶米径直去了厂长办公室。
她今天身上穿得还是那套和苏丽娜谈判的职业套装,看起来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一路走过来,哪怕有认出叶米的前同事,也不敢和她相认。
她看着有点让人发咻,跟见着了大领导似的。
这是某位前同事私底下的吐槽。
“叩叩叩……”三声规律的敲击声后,办公室内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进来。”
推门进屋的是助理先生,他进来通报:“厂子,有客人找您。”
怕厂长不理解来客的重量,他还强调道:“哪位客人还带了一笔两万美金的订单,想跟您谈谈。”
曾牛刷地一下抬起头。
“你说什么?两万美金的订单!”
让他震惊的不是两万的数目,而是美金这个货币单位,因为这代表着的是——外汇!
他们a市纺织厂因为同市内没有竞争对手,所以一直专攻市内的服装生意。
可是现在的人们普遍穷,讲究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所以这个市场看似被垄断了,实则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
经过纺织厂这人两年的大批量供应,他们的销售额出现了回落现象。
这就预示了一个问题。
市场趋于饱和了。
除非人民gdp全面提高,大家伙儿兜里都有钱了,并且舍得花钱买新衣服,否则近几年内,a市纺织厂恐怕都会困在这个困局里。
当然,他们可以从外头拉单。
可哪有那么容易?当其他省市的纺织厂是死的吗?
所以最近曾牛很烦恼,烦到那头原本很茂盛的头发都隐隐有变薄后退的趋势。
吓得他回家忙叮嘱媳妇儿去买点何首乌给他熬汤喝。
他自认还年轻,不想提前领会秃头的悲伤。
没想到啊,今儿个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瞌睡了给送来了枕头。
他还没派人去外头拉单,单子就自己找上了门,还是外汇!
不是说内销不好。
但是可以赚外国人的钱,给自己国家交税,难道不快乐吗?
曾牛赶紧叮嘱助理把贵客领到会客室先坐会儿,他则急忙慌地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梳子,对着窗户的反光梳理两下日间稀薄的刘海,打理一下形象,这才大步流星地往会客室走。
刚一进门,看清贵客的模样,他就愣住了。
“你是……小叶?”
“是我,曾厂长,好久不见了。”叶米笑着站起身和曾牛打招呼。
“这么久没见,你变化有点大,我这咋一看没敢认出来。”曾牛一脸稀奇地在叶米对面落座。
叶米也知道自己的打扮有点不像原本的自己,不在意地笑笑,随即直接进入主题。
“我这次来是想来跟咱们厂子下笔大订单,我以前也在厂子干过,知道咱们生产的服装质量有多好,价格又实惠,这才想方设法说服我的代理人,让她在咱们厂子下单。”
叶米说话句句离不开‘咱们’,天然地就让曾牛有一股亲切感。
他心情大好,说起话来也染上几分愉悦:“确实,我们厂子的质量,就是跟首都的货比,那也是不差什么的。”
“那是肯定的。”叶米神色真诚地恭维道。
两人进行一波商业互吹,随即才进入主题。
——谈判。
叶米这边提供设计图纸,花钱请a市纺织厂帮她加工一批服装,并要求工厂方出货前对设计图纸的绝对保密,且保证每一件服装的质量,保证能按时出货,同时每件服装的标签上头都得加上她‘叶景服装’专属的服装logo。
等同于请a市服装厂当她的代加工厂。
a市纺织厂这边则在承诺完成以上条约的同时,要尽可能地以更有利的价格拿下这笔订单。
说白了,叶米要货,纺织厂要钱。
双方合作,可以达成愉快的共赢效果。
只是光是代加工的费用问题,就足够两人寸步不让地扯皮一个下午了。
到了晚上饭店,都没能谈妥的两人干脆相约纺织厂食堂小包厢,继续吵架……呸,谈判。
纺织厂食堂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出色。
a市纺织厂的食堂饭菜好吃也是在a市众工厂之间出了名的。
可能是被美食安抚了情绪,两人缓和下来,各自推让一步,终于谈妥了价格。
a市纺织厂这边会以一个相对优惠的价格完成叶米的订单,且先收一半的货款当定金,余下的尾款等全部货物出完再给。
但是叶米的出货点是在遥远的深市,他们送不过去,所以货运方面,需要叶米自己想办法。
这个问题叶米早有预料,也早就准备好了解决方案。
——找家长!
谁说年轻人创业期就不能借助家里长辈的人脉了?
就是因为创业艰难,才更需要家人的帮忙。
所以叶米很快乐地找上自家公公,机械厂厂长景书成。
机械厂时常需要运输大件机器出去,偶尔还得往里拉大型机床,车来车往动用的都是最大号的货车,有时候还得利用火车运货呢。
所以景书成手上几乎掌握着整个a市的运输队的联系方式。
叶米只要找他随便要一个,就能给她安排好运货的车队。
自家孩子要创业,当家长的不仅要鼎力支持,还得帮着忙前忙后地把关。
景书成给叶米联系的车队是最好的,价格也是最实惠的,最后谈成的运输费用,比叶米心理的预期还要少近三分之一。
这笔省出来的钱就是她赚的。
忙忙碌碌一周多,把a市这边的货物事宜安排好,叶米又急匆匆坐飞机赶回了深市。
她看中的地皮拍卖要开始了,作为仅有一人的公司,叶米不得不亲力亲为地跑来跑去。
气喘吁吁地拖着行李箱上飞机之前,叶米想着,她得开始招人了。
最起码也得先招个可靠的助理帮忙承担一些杂活。
否则创业未半,她能先把自己给累死。
飞机抵达深市,得到消息的罗禹来接人。
他现在受叶米雇佣,基本上干尽了包括商业经纪人和助理的全部事。
要不是知道人家就是他们公司的老板之一,叶米真的很想挖了墙角。
能在国内改革初期就有毅力舍弃铁饭碗,跑出来自己创业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目光深远的人才。
无意间,叶米把自己也给夸进去。
“拍卖快开始了,我们直接去会场。”罗禹接过叶米手里的行李箱,带着她快步跑出机场,坐上他开来的破旧二手车,一路冲着拍卖会场而去。
本来时间还算充裕的,可叶米飞机延误了四个多小时,以至于当她抵达深市时,差点错过土地拍卖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