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
过年没人放爆竹, 但随着家家户户悬挂而起的红灯笼，也代表着新一年的带来。
除夕夜。
叶米和景子恒吃过年夜饭, 就一起窝在被窝里学习, 顺便守岁。
景子恒小声地教着叶米学习英语。
他说一句，叶米就跟着念一句，同个单词反复念五次, 直到确定叶米记下发音, 景子恒才教她这个词的含义，要怎么拼, 怎么写。
两人身前的空白纸张上很快写满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 写完一张, 景子恒就会顺手把它丢进床边的火盆里, 把整张纸都烧掉。
现在局势紧张, 他不会留下任何可能招祸的东西在身边。
前头说过, 叶米记忆力很强。
这一点也体现在她语言的学习上。
才跟着景子恒学了半年英语，她现在已经能懂得基础的日常交流，偶尔景子恒用英语和她进行简单的聊天, 她也可以对答如流。
时间在学习中一点一滴流逝, 直到叶米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下意识地扫了眼景子恒的手表。
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多了。
“景老师。”纤细的双臂勾上男人的脖颈。
“嗯？”景子恒闻声低头, 随即就被小妻子香香软软的唇瓣捕获呼吸。
“新年快乐。”
真诚的祝福消失在彼此的唇齿间。
过了片刻, 垂下的蚊帐里传来夫妻间的夜话。
“你的小工具找到了吗？”
“找到了。”
……
清晨, 叶米软趴趴地倒在床上，挣扎着不想醒来。
昨晚为了守岁熬夜，还运动过度, 她现在腰酸腿软脚抽筋。
深刻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做：躺尸。
反观景子恒, 一大早神清气爽地起床，殷勤地去厨房给妻子煮了清甜可口的玉米粥，还蒸了肉包子，煎了两个鸡蛋给送到房里去。
甚至破天荒地允许叶米在床上吃早餐。
“你喂我，啊。”
叶米累到连手都不想抬起来，娇娇气气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柔软的枕头，小孩子一样，长着嘴等待家长投喂。
“小心烫。”景子恒用勺子一口口喂小姑娘吃饭。
她吃归吃，嘴上还不消停，一会儿指挥着要啃包子，一会儿又想吃煎蛋。
换了别人早烦了，偏景子恒还很耐心地纵容她。
弄到最后叶米先不好意思，她自己消停下来，乖乖把早饭吃了，然后继续倒头就睡。
太困了，需要多补补眠。
翻了年，差不多也到了新学期开始的日子。
叶米再次骑车去上学，在校门口遇见了正背着书包慢慢走的陈蓉儿。
她抬手和同桌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自行车停放在指定地点，扭头小跑着去追人。
“蓉儿，等等我。”
“你快点。”陈蓉儿等在半路，见叶米跑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胳膊，蹦蹦跳跳地一脸活泼：“好久没见，想我了没？”
“没想。”叶米故意逗她。
“哼，我可想死你了，你居然都不想我？”少女气哼哼地跺了下脚，探过手去就做势要掐叶米脖子。
叶米就嬉笑地躲开，两人互相追逐着打打闹闹，陈蓉儿一不小心扯了下叶米领口。
“你脖子怎么了？被蚊子咬了？”
叶米表情一僵，连忙伸手给挡了，尴尬地打着哈哈：“是……是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乡下蚊子毒，一咬就是一个大包，搽药都不管用。”
“冬天有蚊子？”陈蓉儿表示怀疑。
“怎么就没有了？到处都是。”
叶米心底暗骂某人昨晚不知节制，表面上还得笑嘻嘻地揽过小同桌的肩膀，带着她走进教室，强行转移她注意力。
“对了，你上次期末考试达到你妈标准，阿姨给了你什么奖励？”
陈蓉儿家里实施奖惩制度，考试砸了要罚，相反，考好了也能得到奖励。
这事叶米一早就知道，不过陈蓉儿很少能达到她/妈规定的目标，两人认识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她领过奖励呢。
就很好奇。
“别提了。”一说这事陈蓉儿就糟心：“我妈给我送了一只英雄牌钢笔，钢笔啊钢笔，我是那种缺钢笔的人吗？我缺的是买钢笔的那笔钱！”
叶米：“……”
姐妹儿你过分诚实了。
“阿姨也是希望你能用她奖励的钢笔好好学习吧。”苍白无力的安慰。
“不，她是想我每天看着和藤条长相类似的钢笔，时刻谨记竹笋炒肉的滋味。”
“你这观物理解我是可以给个满分的。”叶米吐槽。
“谢谢，其实人家也没那么优秀啦。”
陈蓉儿双手捧脸，故作娇羞。
“……”
上课钟声想起，班上还在闲聊的学生们立马正襟危坐，等待着班主任来巡查。
叶米下意识扫了一眼上次闹事的那几位男生的座位，果然空空如也。
“同学们早上好。”张老师紧绷着脸踏进三年一班的教室门。
对上底下一双双纯真中透着疑惑的目光，他深吸口气，严肃道：“文老师因故辞职，这学期由我来暂代你们班主任的职位，文老师所负责的语文课和体育课学校也会安排其他老师来接手。”
全场寂静。
过了半晌，有女生悄悄开始抽噎起来。
“老……老师，文老师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有些学生会受人影响将老师视为敌人，但也有更多的学生尊敬师长，关心着给他们传授知识，教导他们明事理的恩师。
见学生都哭了，张老师那张严肃脸也绷不住，连忙解释道：“没有，文老师只是正常离职。”
也就是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后面这句话张老师没有明着说出口。
但这几乎就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所有人集体松了口气，文老师对他们很好，大家并不希望他被某些叛逆学生祸害。
“关朋他们太坏了。”
“就是。”
……
叶米听到了有人在私底下暗骂那些惹事的男生，唇角不禁微微露出一点笑。
大家都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啊。
新学期都是从分发书本开始的，第一天也不会上什么课，各科老师全都在讲解上学期的期末试卷。
叶米作为全年级第一，她的试卷直接被老师要走，当做例题范本在全班展示。
第一次经历这种待遇。
羞耻的同时，也有点点骄傲。
毕竟这可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才能拥有的待遇呢。
中午放学，叶米和陈蓉儿一起转战食堂。
两人正吃着饭，旁边凑过来一群同班的女生。
“蓉儿，小米，大家想放学后去看看文老师，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为首高挑的女生坐在叶米身边，压低声音问。
她叫李丽丽，是副班长，算是平时和文老师接触最多的人。
“你知道文老师家住哪？”陈蓉儿好奇问。
“知道，招娣就住老师家隔壁。”李丽丽拍拍旁边林招娣的肩膀。
林招娣对着叶米她们露出一个弱气的笑。
除了她们两人，想要同行的还有一位剪着学生头，叫齐峭岐的女生。
“太多人了，会不会给老师惹麻烦。”叶米第一个提出异议。
她们两个加上李丽丽她们就是五个人，一群人堵上门，特别还全都是学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太妙的存在。
到时候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也对哦。”李丽丽沉思片刻，突然以拳击掌，道：“那我们可以远远地看一看文老师过得好不好，看一眼我们就回家。”
“既然这样大家还不如再每个人写张小纸条，派一个人悄悄送去给文老师，看都看了，至少得让老师知道我们的关心吧。”陈蓉儿面无表情道。
她只是想单纯吐槽，没想到李丽丽她们全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竖起大拇指。
“好主意！”
叶米：“……”
陈蓉儿：“……”
“我明明不想来的，怎么就被劫持了呢。”陈蓉儿扒拉在叶米身上唉声叹气。
“行了，来都来了，少说两句。”叶米动动肩膀，她被陈蓉儿压得有点酸。
此时五个女生躲在巷子口，齐齐趴在墙角处探头往外看。
最底下是李丽丽，再往上依次是林招娣，齐峭岐，叶米，陈蓉儿。
也亏得几人都不胖，不然全这样压在一起最低下那个不得被人压坏。
“快看快看，老师来了！”
陈蓉儿突然激动地拍起叶米，叶米被她拍得直躲：“别打我，我看见了。”
刚刚最多抱怨的是她，现在最激动的也是她。
底下齐峭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文老师似乎是去出门买菜，他提着菜篮子一路走回家，路上遇见的领居都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文老师也会温和地回应。
直到他走进家门，几个小女生也没看出他有哪里过得不好的地方。
“太好了，老张没骗我们。”
“看到文老师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我也是。”
……
“你们的字条都拿过来。”叶米伸手，很快四张纸条就被塞进她手里。
她掏出纸笔，自己也写了一张纸条加进去，然后把全部纸条都塞进一个临时准备的小袋子里。
小跑着冲上去，用力敲敲门。
文老师过来打开门，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前的叶米：“叶……”
“老师你好，老师再见！”
叶米飞快地将小袋子塞进文老师手里，一转头就跑了个没影。
直到家门被关上，文老师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的妻子听见动静走过来问道：“刚刚是谁啊？”
文老师没有回答，反而低头拆开了小袋子。
里头皱巴巴塞着几团纸，还掉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出来。
一一展开纸条，每一张都是学生们对他寄予的关心之语。
直到最后一张，上面用端正到跟印刷体没两样的字体写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看完请全部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