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的华侨队伍一共有五伙人, 这也是学校安排选取五位翻译的主要原因。
翻译们会各种对应负责一伙人。
也是,来访者众多, 翻译也就一张嘴, 那么多张嘴要说话,要是不多少几位翻译,怎么翻译得过来?
神游间, 叶米看到远远地似乎有车辆汇聚过来, 立即怼了旁边同样等得有些呆的张喜琴,示意她打起精神来。
该干活了。
六辆汽车浩浩荡荡地抵达水木大学校门前, 这对于见到一次汽车都会觉得新奇不已的人们而言, 场面极为震撼。
这六辆车子里, 其中五辆坐着华侨团队的人, 剩下的那一辆则是外交部和商务部共同派出的陪同人员。
带队老师压低声音, 语速飞快地将华侨团队的情况简略介绍给几位学生们。
此行回国的一共有五家人。
沈, 林,任,陈, 兰特。
最后的姓氏不是乱入, 而是来者是一位侨胞与外国人的混血儿, 跟着父姓, 没有中文名。
这五家人各自的产业涉及科技, 服饰, 食品, 轻工业和重工业,相对全面。
叶米有些怀疑,国家批准他们回国之前, 是不是率先进行了筛选。
好像有筛选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他们要的是能帮助国家经济发展到投资者, 而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有钱就能来的土大款。
“叶米,你负责兰特家族的翻译工作。”随着来客相继下车,带队老师快速地将他们分配安排好。
“好。”叶米轻应一声,顺着带队老师手臂力量的轻推,快步走到第五辆车子跟前。
此时,车门已经打开,从中优雅地走下一位身材笔挺高挑的年轻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姑娘。
两人应该是兄妹,长得有些相似,同款的黑色小卷发,碧蓝眼睛,五官精致而深邃,混血混得相当漂亮。
哥哥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西装,神情严肃,单单是站在他面前,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都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气势。
妹妹也很高挑,明明才刚刚小学毕业的年纪,却依然和叶米差不多高了。
目光往下一扫,叶米在心底更正评价。
稍微比她矮一点点。
小姑娘一身蓝色洋装下,套着一双同色的高跟鞋。
“您好,兰特先生,我叫叶米,是您此行水木大学之旅的随行翻译。”叶米主动上前对着明显作为主导者的兰特打招呼,并友好地伸出手,等着与对方交握。
“奈登·兰特。”
兰特客气地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叶米的手,他的手很大,叶米的手跟他对比起来就跟小孩子似的。
双方一触既离,保持着疏远又不失礼貌的距离。
“你好啊叶,我叫苏丽娜·兰特。”
兰特小姐显然是个性格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她主动上前,抓住了叶米来不及缩回去的手,还来回摇了摇。
兄妹两人都说得是英语,他们似乎不会说中文。
叶米知道这就是她这位翻译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招待兰特兄妹的主要人员不是她,而是商务部派遣过来的官员,叶米只是作为中间人,帮着两边进行翻译。
“兰特先生,兰特小姐,这就是我国最高等的学府之一……”商务部官员口若悬河地向着兰特兄妹介绍着水木大学,叶米尽责尽职地进行翻译。
当然,中间如果遇到有些不太尽实的地方,她作为水木大学的学生,学校的一员,也能稍微进行修改。
毕竟这位官员对于水木大学的了解不如他们这些本校学生,介绍中难免会有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失误。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翻译过程中弥补上这一点小失误,这才是学校给他们集中培训礼仪课的主要目的。
在适当的时候尽量维持我方形象。
本来叶米以为他们进了校园,至少会先聚在一起,由校方人员给客人们搞个欢迎会什么的。
没想到人家直接分散成五支队伍,各自去逛学校了。
她无意间和负责沈家的张喜琴对上一眼,明显看到她眼神有点懵,显然也被这单刀直入的方式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还好,大家都是心态强大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继续担起本职工作。
只是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拿来的体力,居然足足逛了大半天都不带停歇的。
一圈走下来,学校是参观完了,叶米感觉自己的脚也快废了。
早知道就不穿坡跟皮鞋了,脚疼。
她心底暗暗叫苦,表面上还得保持得体的微笑。
果然,这不是一份好差事。
好不容易挨到参观结束,叶米脸上笑意扩大,还以为能就此圆满完成工作,结果沈家的那位中年华侨突然提议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种花国人一向时兴酒桌文化。
一上酒桌,就代表着他们可以谈正事了。
本就一直寻摸着机会的同行官员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如同见了腥的鲨鱼,堪称迫不及待地立马答应。
当然,只是在心底表现得极为急切,表面上他们还保持着基本的礼仪风度。
所以……她为什么也被拉上车了?
叶米看着坐在对面的兰特兄妹两人,身下感受着汽车行驶的轻微晃动,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是应该圆满完成任务后,带着学分和优秀履历功成身退吗?
怎么还得去参加饭局?
哦,因为听说水木大学会给配翻译,所以人家今天没带翻译过来。
可接下来的饭局是为了谈正事的,不能少了翻译的存在,所以他们被临时借调了。
“哎呀。”苏丽娜一声惊呼拉去了叶米的注意力。
穿着短袖洋装的姑娘抬起左边的胳膊,无错地看着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时被刮出的一道血痕。
“出血了,好疼。”
奈登看了看妹妹的伤口,英俊的浓眉拧起:“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不知道。”
以前受伤的时候无知无觉,现在一发现伤口才意识到疼痛,苏丽娜微微红着眼眶,娇气地欲哭不哭,显得有些可怜。
看她这样,叶米心软了软。
可能自己有个女儿吧,就不太能见得其他小姑娘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抽出自己的手帕,试探地递过去。
“现在没有药物和医疗用品,如果苏丽娜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用这个先把伤口包起来。”
“这是什么?”苏丽娜好奇地接过叶米的手帕,展开来看,立马惊呼一声:“好漂亮。”
洁白的丝绸手帕上绣着一支淡紫幽兰,扑闪着蓝紫色蝶羽的彩蝶眷恋不舍地环绕周围,每一处细节都格外灵动,栩栩如生。
看久了,苏丽娜差点以为手帕上的蝴蝶就要飞舞出来,落在她指尖上。
旁边的奈登自然也看到手帕上的精美刺绣,如大海般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叶小姐,不知道这条艺术品你是在哪里买的?”
问出这句话的不是苏丽娜,而是奈登。
他甚至直接将这条手帕定义为艺术品级别。
因为那绣工实在是太令人惊艳了,他敢说,就算是那些大奢侈品牌的顶级设计师,都没有这么精湛的手艺。
奈登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刺绣作品,他的母亲曾经也拥有过一把精致的团花扇,那就是一件精美绣品。
可惜却被年幼的妹妹给弄坏了,无法再修复好,后来被母亲疼惜地锁在首饰盒里,不再拿出。
这些往事妹妹可能已经忘了,但他却还清楚地记得。
但奈登投过这张手帕,看到的不是从前的回忆,而是商机。
种花国的物品一向物美价廉,而这些便宜又漂亮的小东西一旦飘洋过海到另一个国度,其身价至少得往上翻五倍。
不,这种程度的艺术品,它应该拥有一个更加高昂的价位,至少能达到和‘奢饰品’相提并论的程度。
“抱歉,这并不是买的。”
叶米一开口,就让奈登的心往下微微沉了沉。
不过她紧接着的话语,却又峰回路转,带来另一份不同的生机。
“这是我自己绣的,外面买不到。”
至少在供销社买不到这种级别的精致绣品。
“哇!叶,这真是你绣的?好厉害!”苏丽娜满目惊叹。
虽然是个混血,但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姑娘有着西方人的直白和热情,特别是在情感表达方面。
“也就一般吧。”叶米谦虚道:“我的老师才是真正的大师。”
后面这句话被苏丽娜给无视了,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上的绣帕,突然拉着叶米的手央求道:“你可以把它卖给我吗?我愿意出十美金买下它,或者十五?二十?”
“并不用那么贵。”叶米被这姑娘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法招架:“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那可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等叶米跟着的大部队在国营饭店门前下车,她兜里少了一条手帕,多了一张十美金的钞票。
并且还多了一笔二十条手帕的订单。
原因是苏丽娜小姑娘觉得自己回国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得带点纪念品回去送给她的小姐妹们,所以豪气地以十美元一条绣帕的价格,跟叶米下了订单。
他们会在国内留一个月左右,足够叶米在这段时间内将二十条手帕赶制出来。
其实苏丽娜还能开出更高的价格,如果叶米黑心一点的话。
但她并不想去坑一个小姑娘的钱。
而且十美金的价格已经很贵了,换算成rmb,得翻个一点五倍还要多一点。
也就是十五块多。
做一条手帕需要用到的布料和丝线需要多少钱?
两毛钱不到。
两毛钱的成本卖出十五块多的价格,就算中间还得算上她的手工费,利润也庞大得惊人。
叶米神情有点恍惚。
如果仔细看,也许可以看到她的双眼已经被不断跳动的金钱字符所充斥。
她这算是一夜暴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