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都傻。”
景子恒牵住叶米的手, 不让她继续扣掌心。
小姑娘每回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就喜欢搞这种小动作,屡教不改。
他将她略带凉意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大掌里, 一边给她取暖, 一边耐心解释。
“我之前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主要原因是你还太小了,身体也还没完全养好, 并不适合孕育孩子, 生育的风险是极大的,我太过胆怯, 不愿意让你去冒险。”
叶米问:“次要原因呢?”
主次一家人得整整齐齐。
“怀孕生娃耽误你学习。”景老师回答得很利索。
叶米:“……现在就不耽误了?”
他们过了年就得去上大学了。
想想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教室里和未来的同学们一起上学, 叶米就莫名有点小抗拒。
不是不喜欢孩子, 而是脸皮薄, 觉得尴尬。
“意外事件, 这也是没办法的。”景老师推推眼镜, 展现出了不同于医院里的超凡冷静:“遇到困难,我们就得想办法解决困难。”
“而不是一味地去逃避它。”后面的话叶米都会背了。
每回她学习遇见瓶颈期,景老师都得来这么一句鼓励式说教。
“问题是现在怎么解决?”
叶米这句话难得将一直以来都似乎无所不能的景老师给问住了, 不过没关系, 他不会的题目, 可以去找专业人士虚心求教。
“等妈妈回来了我们问问她。”实在不行还能加上他妈妈。
在两位经验丰富的母亲加持下, 他们小两口应该能渡过此次难关。
“只能这样了。”
其实叶米内心深处很希望红秀娟能跟着去b市照顾她。
她怀了孕, 心理有点脆弱, 而且也担心他们两个新手父母能不能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要是有她妈妈在,叶米能安心很多。
可她理智上很清楚,妈妈要照顾弟弟, 没法专程过去照顾她。
她也不能这么自私。
“小米。”景子恒突然轻轻拍了拍叶米, 示意她看向车窗外:“那是不是岳母?”
叶米顺着景子恒手指的方向扭头,远远地就见红秀娟脸色紧绷地挎着个菜篮子疾步往家赶。
而她身后则跟着两个混混模样的中年男人,时不时地上去骚扰阻拦一下她,就跟猫逗老鼠似,充满轻佻的戏谑。
这一下可把她给看火了。
想也不想,叶米立即下车,顺手从路边捡了根棍子,冲上去就往其中一个正想对她妈动手动脚的老混混的身上抽。
“去你个瘪三,敢动我老娘!”
她愤怒之下爆发出的力气很大,下手又毫不留情,三两下把人抽得嗷嗷直叫。
另一个老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愣了下,随即眼神凶狠地冲上来想对叶米动手。
结果拳头刚刚举起,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死死扣住,那人一用力,他手腕就传来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
耳朵仿佛还听到‘咔嚓’一声,也不知道骨骼是不是错位了。
“啊啊啊……疼疼疼……”
这下嗷嗷叫的变成了两个人。
景子恒长腿横扫,将被自己控制住的老混混踢倒,没空多看他在地上抱着手哀嚎的样子,转头就冲到叶米那边,帮她一起解决另一个老混混。
另一边的老混混一开始就被叶米打懵,后来回过神想反击的时候,红秀娟又突然暴起,联合闺女一起揍他。
二对一,老混混本来就干不过两个剽悍的女人,现在再加个战斗力及其强大的男人,分分钟歇菜。
最终结果是两个老混混一齐倒在地上惨叫连连,而叶米给她妈妈抱在怀里检查有没有受伤。
景子恒则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麻绳,一个个把人给捆上,打算晚点送警察局去。
这种当街骚扰妇女的流氓就该送去蹲局子。
利索地解决完事情,叶米才有空询问红秀娟:“妈,他们是怎么回事?”
看母亲躲人的表现,显然被骚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叶米神情凝重,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二哥死哪去了?你都被人这样欺负了,他居然都不管的吗?”
“跟你二哥没关系,他不知道这件事。”听女儿误会儿子,红秀娟到底没能坚持沉默,开口解释道。
“那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叶米态度很强硬,她不可能看着母亲被人欺辱而无动于衷。
“外面冷,我们有事回家再说。”景子恒绑完人,过来劝着暴躁的小妻子:“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刚刚她冲出去动手打人都把他吓得心惊肉跳,现在可不敢再让人气上心头。
“先回家,我们先回家,你想知道什么妈都跟你慢慢说。”
红秀娟目光冷漠地扫过领居家门口敞开的缝隙,不想让人看笑话,也帮着劝说女儿回家。
有什么事情至少关起门来再说。
叶米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没再闹什么,乖乖被领着进小洋楼。
“我去把人送到警察局。”
景子恒知道妻子和岳母需要私密空间,干脆贴心地找个借口离开。
他刚刚有检查过,叶米虽然打人的时候动作剧烈了点,但是没受伤,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应,这才放心地暂时离开一下。
至于教训孕妇冲动行事这件事,相信岳母会很乐意帮他代劳。
“大哥大哥我们错了,求求你别送我们去警察局,大哥!”
“我错了,我们不该干坏事,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大哥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
一听到要去警察局,两个老混混立即连连求饶,甚至妄图挣扎着想逃跑。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以前依靠的革/委会倒了,里头的人散得散,逃得逃,被抓的被抓,坐牢的坐牢,全都没了。
也就是因为他们只是两条小杂鱼,才被侥幸放过。
但要真被送去局子里,谁知道那些以前被他们祸害过的人家会不会趁机报复。
也怪他们贪心,知道这里有个有钱寡妇,就妄想过来占便宜。
结果便宜没占到,反而搭上自己。
悔不当初就是两人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景子恒才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想,在强硬地镇压住他们的挣扎后,一手一个,本想拖着走向车子。
又低头看看两人身上污脏到几乎看不到布料原本颜色的衣服,和似乎藏有跳蚤的头发……
眉头皱了皱。
干脆转个方向,直接拖着两条死狗一样的人,一步步走去最近的派出所。
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无形中也给予了周围偷窥的邻居们一种震慑。
瞬间,一条条敞开的门缝就被啪地合上。
听到声音,正在院子里看报纸的一位大爷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戏看完了?”
他对自己媳妇儿有事没事总爱去偷窥隔壁沈家的事,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赞同到现在的无所谓。
反正管不住,索性就不管了。
“看什么戏?我就是好奇一下。”领居大妈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刚刚可吓人了,你可不知道,原来听说沈家寡妇和后头改嫁那个男人生的女儿嫁给了个大人物,我还不相信,现在看看那大汽车,再看看那年轻小伙揍人的可怕劲儿,现在是不得不相信了。”
“哦。”大爷漠不关心。
但不妨碍大妈继续发表感言:“啧啧啧……现在人闺女女婿回来了,那些打着坏心眼的人可就惨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人家的,那之前见人被混混纠缠你怎么不出去帮忙?”大爷总算从报纸中拔出一个眼神分给大妈。
大妈白了他一眼,双手护住自己的胸:“我出去什么出去?那些可都是饥不/择食的臭流氓,我出去给人占便宜吗?”
大爷:“……”
他觉得那些混混的眼睛还挺正常。
*
叶米坐在红秀娟对面,背脊挺直,冷着张小脸,气势撑得足足的。
“说吧,怎么回事?”
不等红秀娟开始她的狡辩,她又立马追加一句:“我可是全省文科榜眼,聪明得很,你别骗我!”
“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红秀娟捏了颗刚买来洗干净的草莓塞进叶米嘴里:“你再聪明也是我闺女。”
叶米瞪着眼,还想说话,又被塞了一颗。
这下嘴里满满当当都是草莓,说不出话了,她只能加快咀嚼的速度,好尽快把草莓咽下。
吐出来是不可能的,正当季的草莓可甜了。
不过对于她妈妈被人当街欺负这事,叶米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追究。
显然红秀娟也了解女儿的脾性。
她可比牛还倔强,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叹口气,红秀娟只能实话实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恶心人干出来的恶心事。”
红秀娟和叶建才离婚后,带着二儿子和小儿子搬回小洋楼居住。
这件事一开始是静悄悄的,但时间久了还是有人渐渐发现,更不知道是谁,把她离婚的消息给散播了出去。
这年头,离婚的女人可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红秀娟心理强大,这些流言蜚语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
真正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小人作祟。
她以前在纺织厂有个死对头,两人一开始只是因为一点小事闹了点矛盾,后来又因为一个升迁机会产生了竞争关系,导致矛盾越闹越大。
最后竟然到了结仇的地步。
即便那个升迁机会她们两人谁都没得到,可仇却是结下了。
以至于后来那人总是找机会对红秀娟使绊子,红秀娟也不是个软弱任人欺负的主儿,自然会反击回去。
一来二去,仇恨就跟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最后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去年红秀娟眼睛出事退了休,把工作让给儿子。
很巧的是,她死对头也意外摔断了腿,没法工作,把工作给了她儿子。
两人的儿子一起进入工厂,重新从零做起,按理说上一辈的仇恨其实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偏偏沈礼是个工作能力很强,而且交际能力超高的人,一进厂子就很快融入大集体,并且得到上级赏识,处处压了死对头的儿子一头。
死对头的儿子性格软弱,还是个妈宝,工作中遇到什么不顺都爱回家和母亲说。
死对头一听,立即认定是沈礼害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同事排斥,挨领导批评,导致工作不顺。
她一股脑将这笔账记在红秀娟头上,开始想着要报复她。
正好,红秀娟刚刚跟她那个高级技术员的丈夫离了婚,没了依靠,最方便她下手。
一开始是散布她离婚的消息。
死对头阴暗地想着,离了婚的女人,合该受万人唾弃,只能躲在家里烂到死。
偏偏红秀娟完全不受影响,平时该出门还出门,该买菜买菜,该接送孩子接送孩子,完全无视一切流言蜚语。
反而是死对头被气得心肝疼。
后来她就换了个法子,跑去找了自己当混混的表弟,蛊/惑他说:“那叫红秀娟的寡妇长得漂亮,身段也保养得好,虽然生过几个孩子,但这正代表她能生啊,而且她丈夫死的时候还给她留了一大笔钱,你看看她现在住的小洋楼,气派不?”
“弟弟,姐可没坑你,你想办法娶了她,不仅能拿到她的钱,住进小洋楼里,让她的孩子管你叫爹,还能让她给你生个儿子,给你们老马家传宗接代,多好。”
“我要别人的娃叫爹干什么?”死对头的表弟嘴上这么嫌弃着,但着实心动的。
然后第二天就跑去堵在红秀娟买菜的路上纠缠她。
红秀娟可不是好惹的,直接把人狠狠抽了一顿,差点打得人生活不能自理。
那姓马的混混出师不利,还带着一身伤回家,被气得心肝肺都疼。
正巧这时候,他的一班子兄弟带了一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叫他一起喝。
酒精加怒火一上头,马混混当即失了智,直接把他表姐蛊/惑他的话和红秀娟的难搞都给秃噜个干净。
那时候他甚至阴暗地想着,自己一个人搞不定那个臭娘们,难得一群人还搞不定吗?
等第二天酒醒起来再怎么后悔都于事无补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发财大计,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