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带着一群小孩子在食堂闹腾到很晚。
玩游戏嘛。
哪个小孩子不喜欢?
而且这里还有生日蛋糕和各种零食, 在家里都吃不到呢。
一群孩子听阮文在那里讲故事,十分着迷, 等家长来了都不舍得走。
下了班的工人有些来食堂吃饭, 来了又走,最后食堂这边就剩下母女两人。
谢元元看着坐在那里默默吃蛋糕的妈妈,小声的问, “我们在等爸爸吗?”
“嗯。”
小姑娘乖巧的坐在那里, 只是吃多了玩累了这会儿犯困,没多久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阮文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谢元元眯着眼问, “妈妈, 爸爸干什么去了?”她好像回家睡觉。
“去买搓衣板了吧。”
阮文想,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呢。
她不信工厂这边会有人去处理那事。
白吃不给钱, 势必会闹到派出所。
闹大了, 得有人去领人嘛。
谢蓟生是唯一的人选, 不管合适不合适,他势必走这一趟。
所以,他人去了, 有想过回来后怎么跟她解释吗?
阮文倒是真没把任凤杰放在心上, 当初和薛梅说那些话, 无非是宽慰人。
如果她和谢蓟生之间, 还需要别人来“撮合”, 那这感情可真够脆弱的。
阮文有属于她的骄傲。
她可以容忍很多事情, 但凡事得有个度。
别三天两头来找她的麻烦, 不然她真要是生气,那可是谁都拦不住的。
阮文还没等来谢蓟生,倒是陈主任过来了。
她看着倔强的坐在那里, 挺直腰背, 紧绷着神经的人,陈主任叹了口气。
“小谢去了首都,明天跟你姑他们一起过来。”
阮文恍惚了下,“他去首都干什么?”
“不清楚,就那边打来了电话,他紧急过去处理,也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主任瞧着放松下来的阮文,她从阮文怀里接过孩子,“干嘛跟自己赌气?”
“我没有。”
“还说没有。”
这不是赌气是什么?
不回家坐着,在食堂呆着算哪门子的事情?
大师傅吓得都不敢回家,生怕自己离开后阮文想不开。
阮文跟在陈主任身后,“就没有。”
她干嘛赌气,没道理啊。
陈主任低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谢元元,“阮文,派出所那边我去了,让她们母女俩在那里待两天冷静冷静倒也好,小谢也是这个意思,你没必要为了这不相干的人跟自己过不去。”
她知道,任凤杰是一根刺。
这根刺啊又细又软,可她到底是根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扎人心一下呢。
“回头那边武装部的人过来,把她们母女带回去,让人好生看着,不让再出来胡闹就是了。”
同为烈属,陈主任同情任凤杰。
可作为烈士遗孀,陈主任看不起任凤杰。
人活一辈子总不能赖着别人吧?
早前刘明没死的时候靠着刘明,刘明牺牲后你想改嫁就改嫁,不想改嫁其他战友照拂着。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好好过日子。
任凤杰是真的没有半点要过日子的心思。
她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在派出所,陈主任看着她说“孩子想吃,我会给钱的”。
孩子想吃拦不住,那你平日里这个妈妈是怎么当的?
子不教父之过。
亏得之前还是人民教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吗?
二十大多的人了,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一点不会过日子。
在省城呆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分钱都没攒下来。
陈主任不知道该怎么说任凤杰才是。
派出所里好歹有住有吃,先在里面待着吧,等武装部的人来了再说。
偌大的安心集团,没人敢去探望任凤杰母女,除了陈主任。
阮文咬着牙,“他倒是懂得搬救兵。”
“这件事小谢始终觉得自己有责任,我知道你生他的气,了不起回来后打他两下,但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
“我才没有。”
陈主任看她使小孩子性子,“好好好,你没有,是我误会了。”
她把谢元元小心放在床上,脱掉鞋子,“你刚回来辛苦了,早点休息。”
阮文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她抓住了陈主任的胳膊,“主任。”
陈主任恍惚中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在办公室里冲自己撒娇的小姑娘。
“行啦,小谢有责任心是好事,他若真是不管不问,你心里头就过得去了?”
阮文的心情很复杂。
谢蓟生死死的拿住她的底线,在那附近疯狂的试探。
可到底,也没做出进一步的尝试。
阮文知道,自己应该满意,起码他没做出真的让自己伤心的举动。
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下错了这步棋。
“我是不是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你们夫妻俩,有的是机会。”
阮文纠正陈主任,“我是说任凤杰。”
这让陈主任有些嫌弃,“你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别说阮文,若不是谢蓟生请她走这一趟,陈主任都不乐意去派出所。
“我应该跟她推心置腹的谈一谈。”阮文强调了一遍,“我还没跟她认真地谈过,就当是做最后一次努力了。”
任凤杰毕竟是烈士遗孀。
陈主任拿她没办法,“那也不巧啊。”明天是元元的生日,到时候汪家和阮文的姑姑表哥都会来给小朋友庆祝生日。
阮文明天肯定走不开。
那就后天?
可后天这时候,武装部的人早就把人带走了。
“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现在就挺合适的。”
阮文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容香甜的女儿,“主任,您帮我照看元元,我去看看她们母女。”
存了心思,阮文不打算把这事留到明天。
现在能处理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是行动派,都没给陈主任规劝的机会,小臂上挽着一件外套,直接出了去。
陈主任看着关上的门,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
她低声一叹,“怎么什么事都往你身上堆呢?”
……
派出所没想到这个点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过瞧在人给带来了两盒烟的份上,值班的民警很快就通融了。
“你说穿的也挺讲究一人,怎么能做这骗吃骗喝的事情呢?”
派出所的人跟阮文抱怨,还说自己是烈士遗孀,不能抓她。
屁,哪家的烈士遗孀这么不要脸?
阮文一路听着,没应声。
那民警不好意思继续说,把人引过去后,连忙去里面把任凤杰提留出来。
那个小闺女倒是没心没肺的,哭累了直接就睡。
民警看任凤杰的眼神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是。
那么大的人了,又孤儿寡母没工作,怎么也敢这么惯孩子?
任凤杰有些忐忑不安,“同志,是谁要见我啊?”
那个厂里的陈主任说,小谢不在拜托她过来探看。
任凤杰不相信,肯定是阮文趁机说了什么,小谢一时间走不开。
等他得了空,肯定会把她和敏敏带出去的。
她知道小谢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自己没改嫁,只要她还是刘明的未亡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小谢都会帮她兜底的。
民警看着脸忽然间红了起来的人,鼻孔里冷哼了两声,“是来救你的。”
他摆明了在揶揄,但任凤杰压根没注意。
真的是小谢。
任凤杰调头往回走。
被民警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我,我要带着我家敏敏一起。”
值班的民警没好气,“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还带上女儿,这脑子咋想的?
任凤杰几乎是被推搡着进了那审讯室。
省城的派出所也不见得都豪华,审讯室往往能派上多重用场。
踉跄着进去的人,抬头看到坐在那里浅笑嫣然的人时,一下子傻眼了。
任凤杰不由失声,“怎么是你?”
阮文想,自己判断素来精准,只是在任凤杰这里猜的这么准,倒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是我又是谁呢?”
阮文轻笑,眼神带着几分秋风萧瑟后的凉薄,“你该不会觉得谢蓟生会过来吧?”
任凤杰哑然,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过来的人竟然会是阮文。
小房间里一时间无比安静,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阮文看着站在那里局促的绞手指的人,“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任凤杰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觉得阮文端坐在那里,像太后老佛爷,而自己则是个宫女。
天大的落差让她看阮文的眼神复杂,不甘心又让她坐了下来。
“你想再把我弄走吗?”
“之前没想过,不过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后,觉得指不定哪天你就让敏敏喊谢蓟生爸爸了,我想了想还是把你送走比较好。”
开场就是雷击,任凤杰脸上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敏敏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能听信流言蜚语。”
“孩子童言无忌我相信,不过大人放纵孩子这般胡说八道,要说没点小心思,你当我是傻子?”
阮文遇到许多人,觉得和任凤杰最像的,大概就是祝福福了。
祝福福活在自己的世界,觉得世界绕她转,我想要赚钱所以你就得跟我合作。
可气运之子的祝福福最后下场也不过是一个死。
任凤杰有她那运气吗?
阮文平静的看着任凤杰,“你若是想改嫁,那我不介意让谢蓟生给你出点嫁妆。毕竟你怎么说都是刘明的未亡人,就算是千错万错,那也能忽略不计。”
任凤杰嘴唇翕动,看向阮文的眼神敌意消退了些。
“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即便是改嫁也要嫁给谢蓟生呢?你把我当做死人吗?”
任凤杰瞬时间慌张起来,“我没有。”可迎上阮文那锐利的目光,这辩驳都变得底气不足,只是低声的重复了一句,“我真的没有。”
没有吗?
倒不是阮文自恋,觉得其他人都觊觎着自家男人。
只是任凤杰的心思,早在杭州城的时候就暴露过。
当时阮文觉得把人送走就是了,不给自己留隐患。
何况谢蓟生也不会在乎。
可没想到人生兜兜转转,任凤杰又到了眼皮子底下。
谢蓟生是真没什么心思,所以坦荡的很。
行,阮文继续无所谓。
然而他们两口子坦荡,有人却不安分过日子。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或许敏敏的生母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所以这才见到男人就喊爸爸。”
任凤杰一下子站起身来,“阮文,我不准你这么说!”
她姐姐当初也是有难言之隐,绝不是阮文说的这般不堪。
阮文凉凉一眼撇了过去,“你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要求我?”
任凤杰一下子泄了气,可看到阮文那满是不屑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的辩驳,“我,我是烈士遗孀!你不能这么对我。”
“所以我没说你啊,说的是敏敏的生母,怎么?难道你是敏敏的生母?我可从没听说刘明有什么孩子,你要是敏敏的亲生母亲,那……”
“你别胡说八道!”
任凤杰慌张起来,自己到现在还没什么事,就是因为有烈士遗孀这个身份护体。
阮文看着张皇失措的人,她笑了笑,“你要怎么样才肯安分点?”
任凤杰蓦的抬头,刚想要开口就看到阮文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十分的温和,“不要着急回答,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审讯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任凤杰时而低头,时而抬头看向阮文,好久之后这才开口。
“你给我二十万,我,我保证日后不再打扰你。”
“就这些?”
对面的人神色平静,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个价钱吓到。
任凤杰想,阮文的确不会被吓到。
之前还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她整理报刊栏时,看到了阮文一则又一则的报道。
她帮着那个什么所卖机器,动辄就是几千万的大单子,赚钱的很。
她那么有钱,二十万对她来说,不算大数目,不是吗?
“二十万,我保证。”
任凤杰不敢再加价,她觉得自己要是贪心不足的话,阮文大概会跟她撕破脸皮。
她还不想这样。
阮文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可任凤杰那么的认真,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人,怎么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张口就要二十万。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你知道。”阮文心里头翻江倒海,但脸上却格外的平静,“你知道想要不留痕迹的杀死一个人,要花多少钱吗?”
任凤杰眼皮猛地一跳,“你,你不敢。”
“我真的杀过人。”阮文很认真的解释,“你应该听说过一〇三事件吧?”
任凤杰当然知道,当时阮文就在那车上,十分好运的逃过一劫。
那桩事早已经被阮文丢到了犄角旮旯,都生了灰的那种。
她很是平静的诉说着事实,“人是我杀的。”
任凤杰不相信,阮文这么瘦小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
“你在吓唬我。”
她一定是看自己要了钱,所以想要吓唬吓唬自己。
可阮文有那么多钱,就算是给她一些又怎么样?
她怎么能这么一毛不拔呢。
阮文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其实没什么收获,顶多就是加深印象——
所谓的物种多样性也不过如此。
我穷我有理是任凤杰的至理名言。
而面对这明晃晃的敲诈勒索,阮文已然平静下来,“你来省城一年半了,到现在都没有把你家人接过来,就不着急吗?”
任凤杰面带警惕,“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电话打了,可家里人就是接不到。信也写了,可怎么都没个回音,你还让人给老家捎口信,说自己在这边过上了好日子,可家里还是没回音,对吧?”
任凤杰慌张了。
这些法子她都尝试过。
家里头没安装电话,穷乡下哪有钱安电话呢?安装了也养不起。
电话只能打到大队里,可不管她怎么打电话、写信、发电报,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任凤杰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她甚至不敢回家探望,怕自己这一回去,谢蓟生真的发了火,自己便再也回不来。
不是没怀疑过,怀疑阮文他们做了手脚,让自己联系不上家里人。
然而之前也只是怀疑,直到阮文亲口说出,任凤杰傻了眼——
“你,你怎么能这样?”
“你知道,让你联系不上人,我花了多少钱吗?”
任凤杰看着阮文,觉得眼前这人简直魔鬼,她甚至猜出了阮文想说什么。
“一分钱都没花。”阮文轻笑了下,“你以为自己这一身舍己为家很高尚吗?既然这么高尚那就回家过去,带着你的宝贝女儿,回家过你的日子去。”
她看着任凤杰,一字一句道:“从今天开始,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二十万。
阮文笑着站起身来,真当她的钱都是从天上刮下来的啊。
离开审讯室,阮文看到值班的民警神色有些慌张。
她倒是不介意人偷听,反正也就那么回事。
任凤杰也会给她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民警送阮文出去,小声的问,“你真是阮文啊?”
和报纸上不是太像。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好。
阮文笑了笑。
民警又问,“你真的杀过人啊?”
阮文又是笑了笑,“骗她的,我哪有这本事,被人一个手刀,就劈晕了。”
民警点头,他觉得也是,这么个年轻女人,哪有本事杀得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
民警被这么一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真不给她钱了吗?”
阮文耸肩一笑,“你觉得我该给吗?”
民警刚才在外面听了个七七八八,倒不是有意偷听,这审讯室就是隔出来的,隔音效果真的不咋样。
他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嘛。
“她也太狠了,张口就要二十万。”
二十万呢。
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凭什么给她呢?
就单凭那烈属身份?
民警觉得这人也忒贪心了些。
可一分不给,是不是说不过去?
“我之前给过她一万块,不到一年就花光了。”
民警长大了嘴,“她怎么这么败家?”
一万块啊。
要是给他媳妇,一家五口花个四五年都没问题!
就这母女俩,一年一万块,这谁养得起啊?
阮文看着外面的夜色,苍凉如水,“所以啊,我一分钱都不给了,爱咋咋地。”
民警看着离开的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派出所,“就不能给,真他娘的败家娘们。”
真要是给了,怕不是回头再来要。
就不能助长这恶习!
……
谢元元三岁生日是大事。
首都那边的家里人能来的都来了。
便是汪萍都带着儿子过来凑热闹。
作为小寿星的谢元元小朋友看到她爸爸后,小声的跟谢蓟生通风报信,“妈妈昨天一直在等爸爸。”
她后来困得睡早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窝在妈妈怀里。
这可不对劲呢。
她都是一个人睡的,怎么就跟着妈妈睡了呢?
这很不对劲的呢。
尽管一大早妈妈就给她剥了鸡蛋,让李阿姨给她做了面条吃,但谢元元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的情绪。
谢蓟生亲了亲女儿,“知道了。”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金坠子,“给元元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之前特意请首都的老匠人给做的,预订了有段日子,昨天过去顺带着去拿了来。
谢元元露出小白牙,“爸爸送的都喜欢,妈妈也有吗?”
“妈妈有其他礼物。”谢蓟生凑到女儿耳朵边,“去跟罗叔叔要礼物。”
谢元元欢快的从爸爸身上蹦下来,扭着小屁股去讨礼物了。
这次算家宴。
其他送了礼物的倒也不少,省委大院的黄主任每年都会给谢元元送生日礼物,办公厅那边会代表王书记送来礼物。
都是他太太亲自做的小衣服,时髦又合身的那种。
上海的石磊、杭州的薛梅,老家的村长,首都的沈老、乐家,农业部的何部长,甚至国外的刘春红、赫尔斯他们也都送了礼物。
知道阮文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早些时候被帮扶的军工研究所那边也都会给小姑娘准备礼物,都是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送的人多了,难免会重样。
谢元元倒是从来不会嫌弃,她喜欢每一个礼物。
妈妈说了,这代表大家喜欢她。
谁不喜欢被人喜欢呢?
阮文帮着女儿拆礼物。
她这次选在酒店这边,一来宽敞,二来嘛这里既然建好了,自然也不能只招待外宾,家里人住在这里也舒坦。
而且礼物这么多,家里也放不开。
阮文拿着美工刀在那里一样样的拆。
瞧到新奇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谁不喜欢这些好玩又好看的东西呢?
“有喜欢的吗,喜欢的话就自己留下。”
阮文没有回头,拿着小纸条做好登记,继续拆下一个礼物,“我好意思跟孩子抢礼物?”
“你生她养她,拿她一个礼物怎么了?”
谢蓟生拿过阮文手里的美工刀。
大概是拆的礼物太多,这美工刀在阮文手指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谢蓟生帮着揉手指,阮文看着他,“那么多人在呢,你不去招呼?”
“都是家里人,没必要。”
他拿起美工刀,“接下来拆哪个?”
阮文坐在那里,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她神色幽幽,“任凤杰找我要二十万。”
谢蓟生手微微一顿,刀锋划开了包裹,“你不用管她。”
“我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阮文直直地看着谢蓟生,“一分都不给。”
底线调整了。
阮文之前不介意谢蓟生帮任凤杰母女,可现在她介意了。
“我知道了。”
谢蓟生望着她,“武装部的人大概下午会到,到时候带走她们母女,我不再管了。”
他大概能猜到阮文昨天遭遇了什么。
“是我没把这事处理好,往后不让你为难了。”
阮文很认真的强调,“没错,就是你做的不对。”
纠结任凤杰什么脑回路没意思,如今阮文兴师问罪的对象是谢蓟生。
也只能是谢蓟生。
“我向你道歉。”谢蓟生态度虔诚,“小阮老师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阮文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可她忍不住的想问,“你就不生气吗?”
气什么?
人都有底线,谢蓟生也有。
他的底线是家国。
家庭与国家。
阮文就是他的底线。
如今这底线都快被人突破了,他还怎么生气?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错了。”放下手里的美工刀,谢蓟生亲了亲阮文的手背,“有火气就撒出来,别憋闷着让自己难受。”
“罚你晚上背着我跑圈。”
阮文想了想,“在学校操场里。”
“好。”
这爽快的应答倒是让阮文有些迟疑了。
谢蓟生见她那小模样,顿时莞尔,“别担心,我的腰没什么问题。”
他那促狭的目光让阮文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就你能耐是吧?”
她才不担心,哪里担心了?
谢蓟生抓住那粉拳,“我什么能耐,你最清楚了。”
他抓住阮文凑了过去,即将一吻芳泽时,门口传来轻咳声。
周建明挠了挠头,颇是有些尴尬的提醒,“那个,我妈请你们过去。”
他也不想啊。
可他妈拉着他的手说,阮文和谢蓟生是不是闹矛盾了。
让他过来说和说和下。
这哪用得着自己说和。
谢蓟生的手段,那可真是高明。
阮文被他吃的死死的。
被抓了个现成的人脸上没有半点尴尬。
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而这个别人正是周建明。
阮文没过去,她继续在这边整理礼物。
还差几样就好了,她先弄好再说。
周建明瞧着谢蓟生被赶走,他小心地凑过来给阮文打下手,“你们和好了?”
“不然呢,该闹的时候还是得闹,不过得把握住分寸。”
感情需要经营,小作怡情。
掌握好分寸,那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周建明想了想,“不懂,不过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阮文把刚拆出来的童话故事交给自家表哥,“真要是出事,那也是我蹬了他,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亏的。”
“胡说。”周建明瞪了眼阮文,“这话能这么乱说吗?”
好好好,不说不说还不成吗?
阮文总觉得自家小表哥胳膊肘往外拐了,她有些难过。
……
谢蓟生说到做到,晚上的时候背着阮文去了学校的操场。
操场建成后,一向都热闹的很,毕竟这年头的学生真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不止学生,学校的老师们也喜欢来这里遛弯。
毕竟能够看到正年轻的学子们,自己仿佛也都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不出差的时候,阮文是这边操场的常客。
一家三口经常来这边跑步。
本就是俊男美女的两口子,再加上个可爱的小宝宝,向来吸睛夺目。
不过今天的吸睛又不一样。
芳龄三岁的小寿星并没有出现,只有谢蓟生和阮文两口子。
而且是谢老师背着阮文跑。
原本还在跑步散步的学生纷纷看向两人。
学生们觉得在操场上牵个小手就已经够大胆了,谢老师这背着媳妇跑步,简直……
“谢老师,您真是唱的哪一出?”
有机械系的老师瞧见忍不住问了句。
他看了看自家媳妇,自己倒是能背得动,但这么跑可跑不来。
谢蓟生笑着问阮文,“朱老师问我呢。”
问就问呗,阮文掐了下他的胸口,趁着这机会为所欲为,下一秒则是扬声回答,“我们这是猪八戒背媳妇。”
朱老师听到这话乐呵了,这谢蓟生要是猪八戒的话,怕是学校里也没几个周正人了。
大家都不晓得这小两口在搞什么,不过有好事的已经吆喝起来,“阮文姐,谢老师要跑多少圈啊。”
这好事的倒是熟悉的很,不是吴缺又是谁?
他进了足球队玩,但觉得自己身板差了点,每天晚上都来这边跑步锻炼体能。
没想到有些时间没见到阮文,这一见到就玩点不一样的。
吴缺脑子灵活,在研发室没少听几个老前辈说阮文和谢蓟生之间的事,当即就觉得这肯定是阮文姐在折腾人呢。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自然不打算错过。
阮文瞧着小青年闹腾,她觉得这也挺好玩,咬着谢蓟生的耳朵问了起来,“小谢老师你觉得几圈合适?”
“都可以。”
谢蓟生的回答让阮文觉得自己被蔑视了,“你当初负重跑最多跑了多远?”
“四十华里?”
阮文眼皮子一抽,“那你背着我跑十圈得了。”
她舍不得,万一真累着伤着了,那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谢蓟生脚下很稳,甚至呼吸都很平,周围的人间或与打招呼,聊上那么两句。
大部分时候,都是阮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蓟生闲扯。
“我想去上海那边看看。”
上海的几个工厂有石磊盯着,可阮文总要过去看看才行。
“好。”
趴在谢蓟生背上,阮文往上蹭了蹭,“我回头还要再去趟边疆,陶永安一个人在那里盯着我不放心。”
“好。”
“等从边疆回来,我还得再去趟沈阳,你还记得114所给我们的那条数控机床吗?”
“嗯。”
“我回头想去计算机院一趟,有机会的话再去趟日本,现在世界范围内日本的数控机床出口量最大,不过他们还没搞出整体化来,我想看看什么时候有机会,让114所那边去参加国外的博览会,争取把这机床推销出去。”
“好。”
阮文脑袋往前探了下,“小谢老师,你生我气啦?”
“没有。”
“那还是你不行了?”阮文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敷衍我?”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没办法。
谁让她就喜欢跟谢蓟生闹着玩呢。
谢蓟生觉得古言所言吐气如兰莫过于此。
他将阮文往上提了提,“别闹。”
阮文不讲理,“我哪……我错了,你别这样。”
阮文觉得这简直衣冠禽兽,那手一点都不老实,隔着天鹅绒的运动裤在她大腿那里轻轻摩挲。
这可是在外面,万一被人看到。
阮文低声要挟,“你再乱动,我可跟你生气了。”
谢蓟生当即老实了许多,只是脚下调转了方向。
“这才五圈,你干嘛去?”
男人回她,“先欠着,往后补给你。”
不过他现在有些想她了。
……
阮秀芝把阮恬交给汪常阳家照看两天,她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在阮文这里小住些时日。
不过她也算知情识趣,没有去阮文家里住,就在这边酒店呆着。
顺带着,把谢元元带在身边。
周建明觉得他妈稀奇,“万一元元晚上找爸爸妈妈怎么办?”系里头和北山大学有业务上的交流,周建明算是出公差。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老光棍就是老光棍,半点不懂小夫妻之间的事。
“我们元元乖,又不是离不开爸妈,对吧元元?”
小姑娘今天收礼物收了个手软,大人小孩全都围绕着她转圈。
这会儿累了,趴在阮秀芝怀里直接睡着了。
阮秀芝看着眉眼间和阮文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神色温柔祥和,“我们元元才不是那么不听话的小朋友呢。”
她带大的阮文是个大忙人,阮秀芝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元元长大后能别那么忙。
她到底不像哥哥嫂嫂那样,心里头有着国家民族,对阮秀芝而言,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才是她最大的诉求,是她对这孩子所打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