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主任聊了好一会儿, 阮文掐着时间去学校的托儿所接谢元元放学。
陈主任说,小姑娘在学校里玩的还挺开心, 已经结交了好几个朋友。
阮文过去的早, 托儿所这边还没几个家长。
里面老师正带着小朋友们玩,那是从隔壁师范学院招来的老师。
当时为了能找到合适的老师,阮文还再三的拜托省大这边, 把这个附属学校折腾成了事业编制。
这样请人家师范的高材生, 也才名正言顺嘛。
托儿所里的小朋友不算特别多,一共十二个小朋友。
谢元元无疑是最小的那个, 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老师叠纸青蛙。
绿色的纸片变了模样, 老师就跟小仙女似的。
自家闺女都没这么看过她, 阮文忽的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她背过身去, 倚在墙上, 深呼吸了两口气。
能把家庭事业两把都抓好的人很难。
阮文如今这情况, 短时间内甚至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唯一能改变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心态了。
再度看向教室内时,阮文脸上扬着笑, 刚伸手, 就看到小姑娘摇摆着小裙子跑了出来, “妈妈, 抱抱。”
真是她的闺女儿, 这么久不见还认得她呢。
阮文忍不住亲了女儿一口, “想妈妈了没有?”
“香香。”
谢元元小朋友的口水吧唧到阮文脸上, 她也不嫌弃,跟老师聊了起来。
“阮姐你回来了呀,元元这些天一直念叨妈妈快回来了。”
“是吗?”阮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小闺女给惦记了, “真是我家小宝贝, 妈妈也想你。”
谢元元小朋友害羞的缩到阮文脖子里,“爸爸,吃糕糕。”
阮文:“……”装聋作哑是她的强项。
……
谢蓟生给女儿许诺,“等妈妈回来,给元元买蛋糕吃好不好?”
为此,谢元元小朋友肝肠寸断,等着她妈妈回来。
生怕忘了妈妈长什么样,她还每天都会看妈妈的照片。
爸爸也说了,妈妈是最漂亮的那个。
谢元元天天等漂亮妈妈来接自己,终于等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冲阮文撒娇,“吃甜甜的糕糕。”
妈妈=吃蛋糕。
小朋友的人生选择如此的简单,让阮文不由地扼腕叹息。
“妈妈带你去买蛋糕好不好?”
谢元元十分感激,送给了她妈一脸的口水。
阮文哭笑不得,抱着女儿离开这边,打算去省城的那家西式蛋糕店去买一个生日蛋糕。
她臂力没那么好,这么大的孩子了老抱着也受不住。
母女俩走走停停,等到了那蛋糕店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玻璃窗里,奶油蛋糕的花纹十分朴素,土掉渣的红配绿却还是如今最流行的图案搭配。
唯一让阮文满意的是如今用料倒还不错,小孩子也能放心的吃。
“元元喜欢吃什么?”
谢元元指着那个大寿桃,“小桃桃。”
“只吃桃子吗?那我们去买桃子吃好不好?”
谢元元摇头,“要甜甜的,软软的。”
“你个小机灵鬼。”阮文戳了戳女儿的小脑瓜,“还要吃别的吗?”
第一次来蛋糕店的谢元元还是个小土包子,眼花缭乱到不知道该怎么选。
到最后还是阮文做主又买了蛋挞。
蛋挞得现做,如今还没出炉。
店里的服务生引着阮文去那边坐下等。
阮文拿了瓶牛奶和面包,先让谢元元填肚子。
小姑娘吃饭速度稍微快了点,但还算斯文。
阮文想,这速度型选手作风可真是像极了谢蓟生。
不过只要健康长大,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喜欢的。
“元元最近在家有乖乖学背诗吗?”
“有。”谢元元撕了一小块面包,很是认真地蹦出来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
没了。
阮文:“……还有吗?”
又撕了一块面包塞到嘴里,谢元元又极其大方的背了句,“疑似银河落九天。”
没了。
阮文:“……”
她可从来不会只教这么一句,谢蓟生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亏得还为人师表!
阮文正想着回家后怎么找谢蓟生算账,忽的听到那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妈妈,我想吃这个。”
阮文看了过去,瞧到敏敏拽着任凤杰的手,指着玻璃柜里猴子捞月图形的蛋糕,她笑了笑,把牛奶递到女儿手边,“慢慢喝,别着急。”
谢元元小口的喝着牛奶,放下了手里捏着的面包。
还是牛奶好喝。
任凤杰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那边休息的阮文,直到结账的时候,蛋挞新鲜出炉,香甜诱人。
敏敏看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扯着任凤杰的胳膊喊了起来,“妈妈我想吃那个。”
蛋糕店一共就两个人,服务员兼职收银员,负责沟通。
而烘焙师傅压根不管这些,瞧都没瞧客人一眼。
服务员连忙解释,“这些蛋挞已经被其他客人预定了,不好意思同志,你要是还想要的话可以等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让客人匀出来几个给我们嘛,小孩子馋嘴。”任凤杰瞥了一眼,看到差不多有十来个呢。
匀给自己几个也不算什么。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蛋挞和其他甜品不一样,新鲜出炉的才是最好吃的。店里师傅有规矩,客人要再烤,所以想吃蛋挞就得等着。
那对母女俩等了也快二十分钟呢,匀不匀的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不好意思同志,这个我没办法做主。”服务员歉意地微笑,拿出漂亮的硬纸盒把新鲜出炉的蛋挞装进去。
这是私人副食品店,服务员也底气足,比早些年的国营饭店服务员的腰杆子都直。
服务员刚夹到那蛋挞,就听到柜台前哇的哭声响起。
小女孩的声音略有些尖锐,服务员被吓得手一抖,那蛋挞险些掉到地上。
任凤杰连忙哄女儿,“敏敏别哭,别哭。”
然而小姑娘倔强的很,哭声越发的响亮。
这让任凤杰觉得脑子都轰隆隆的响,忽的就吼了起来,“别哭了。”
她这一声把敏敏给吓住了,眼角挂着泪委屈哒哒的看着妈妈。
谢元元也怯怯地躲到阮文怀里,“妈妈,怕怕。”
你怕个毛线!
小朋友你明明在偷看好吗?
这么口是心非,跟谁学的?
不过阮文不太喜欢小孩子哭个不停,她来柜台这边结账,“好了吗?一共多少钱。”
服务员麻溜地把蛋挞打包好,固定在了那蛋糕盒子上,方便阮文拎着,“算上牛奶和面包,一共十三块六。”
阮文那钱包付钱,顺带着把女儿放到地上,“妈妈可抱不住你,元元和妈妈一起走回去好不好?”
谢元元开心的点头,“回家吃糕糕。”
她喜欢,甜丝丝的很好吃。
阮文走过来、结账、离开,那么长的时间,她都没往自己这边看,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任凤杰恍惚的看着离去的人,瞧着那被拉的长长的影子,她忽然间有千万滋味,却说不出来。
比瞧不起更让人尴尬的是人压根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阮文,可不就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中吗?
敏敏不懂母亲那纤细的心思,“妈,我想吃那个。”她不知道那叫什么,但很香,很好吃的样子,都被那个坏阿姨给带走了。
“吃什么吃?你什么都别想吃!”她恼怒地把女儿放了下来,径直往外去。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很爱敏敏的,这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敏敏面前,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为什么,她刚才竟然有一瞬间希望丢掉这个孩子。
丢掉这个孩子,自己就没了累赘,就能够像阮文那样逍遥自在。
敏敏,原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这个念头,竟然愈演愈烈,几乎压住了她的大脑,在走出蛋糕店大门时,任凤杰握着拳头。
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选择新的人生。
可很多人都介意有这么一个拖油瓶,尤其是打听到这并不是她的孩子后,多少媒人都委婉的表示男方很介意这个孩子。
丢掉她,丢掉她你就有更多的选择性了。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让任凤杰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浑身激灵了一下。
那辆小轿车她再熟悉不过,据说是谢蓟生当初买来送给阮文的。
车里的人放下窗户,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任凤杰下意识地想要挥手回应。
“爸爸。”
她听到了清脆的声音,是谢元元在喊。
是谢蓟生来接阮文母女了。
不过就这么点距离,还特意开车过来接,都不够浪费油钱的。
任凤杰看着那离开的小轿车,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浑浑噩噩。
倚在蛋糕店门口的人提脚,身子却有些沉。
是敏敏委屈巴巴的拽着她的衣服一角,“妈妈,敏敏不吃了,不吃了。”
小朋友一脸的可怜兮兮,似乎知道自己的眼泪很招人嫌弃,努力的抑制着眼泪。
任凤杰心头一软,蹲下来抱住了女儿,“不会,敏敏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怎么会不要敏敏呢?”
……
“你怎么知道我来蛋糕店了?”
阮文抱着女儿在那里吃蛋挞,也不忘给谢蓟生塞上一块。
车子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谢蓟生神色莞尔,“老韩跟我说的,味道不错。”
“那是,我喂的。”阮文十分嘚瑟,看到谢蓟生嘴角有蛋挞的残渣,她伸手帮忙擦去,却不想男人一转头,轻轻咬着了她的手指。
“放手。”
谢蓟生莞尔,眼神在说话:没用手。
阮文瞪了一眼,“我跟你说正事呢。”
谢蓟生笑着松开牙齿,“我不知道她会过去。”
“小谢老师你这是做贼心虚了吧?我也没说事关任凤杰呀。”阮文恶人先告状,“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也不知道她会过去,所以得罪之处她能包涵就包涵。”
包涵不了嘛。
那就受着好了。
谢蓟生也知道阮文的性格,她不见得会去占人便宜,但也没道理让自己吃亏。
两不打扰是他原本的设想,这样挺好的。
“你说有什么正事?”
阮文轻笑了声,“没什么,我忘了,想起来再说。”
她拿起了蛋挞和女儿一起愉快地吃起来。
男人不可分享,美食也不例外。
……
阮文回来后没歇着,走之前交代陶永安盯着研发室这边继续研究竹子的出纤率,另外就是对纸尿裤的升级改良。
自己这一趟出去大半个月没了,这研究总得有些进展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阮文去研发室。
有人比她还要早。
董大力和靳一鸣正在讨论着,瞧见阮文来了,两人招呼阮文过去。
“我们这次改良那尿片的时候,又搞出了这个。”
纯粹的纸尿片。
没有魔力贴,除了吸水性强,其他的附属功能一律不要。
“咱们因为魔力贴我们的生产效率下降了不少,我觉得只要保证这纸尿片的吸水性足够好,单纯的尿片销量也会不错。小孩子也有内裤穿嘛。”
董大力是从经济成本上来算的这笔账,没了魔力贴,生产成本下滑了不少,而生产效率能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关键是还可以下沉市场。
现在的尿不湿价钱略贵了些,而他们升级版的纸尿裤价钱更贵。
“婴儿用纸尿片消耗还挺大,我们瞄准高端市场没错,但是也有必要把低端市场占有了,你觉得呢?”
阮文把那纸尿片拿过来,这简直就是没有背胶和蝶翼的卫生巾嘛。
当然,吸水性比卫生巾强得多。
“挺好的呀,那回头让陶永安给梁晓打个电话,讨论下生产线的改进。“
董大力听到这话看了眼靳一鸣,她就说阮文会同意的。
“你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想过来看看研究进展,对了那个出纤率提升了多少?”
董大力无奈地摇头,“怎么还是个工作狂?”
说起提取竹纤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当时阮文做实验也没成功,她又着急去齐齐哈尔,就把这事情交给陶永安来做。
陶永安倒是做事很踏实,只不过实验进展并不顺利。
“就一星期前,日本那个欧文又给陶永安打电话,说什么和纸的事情,这倒是让陶永安有了思绪,特意飞了趟东京,这不在东京那边找到了一些办法。”
早前在研究所工作时,董大力从没想过和国外合作。
虽然没少研究国外的产品,复刻一些实验。
但合作这种事情是不敢的,万一泄露了机密怎么办?
但阮文和陶永安不走寻常路,他们和国外的合作很频繁,关键是每次合作都是能给自己牟取利益的那种。
这有为青年让董大力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
她带着阮文去里面,“你看这竹纤维怎么样?”
不同种类的植物纤维有着千差万别,即便是相同的萃取办法,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也不一样。
阮文摸着这雪白的纤维群,“你们做了分析吗?”
“分析了,依照之前的分析项目,在各个时间段内菌群生长繁殖最慢,而且还有防臭的功能。”
微生物的发酵不免产生臭味,但竹纤维有明显的抑臭作用。
“天然纤维到底不一样。”阮文笑了起来,“不愧是国宝喜欢的口粮。”
董大力被这话逗乐了,“那你这是要跟大熊猫抢吃的吗?”
“没有,咱们自己种竹子,不跟滚滚抢吃的。”阮文不做这笋人。
靳一鸣有微微的不解,“什么滚滚呀?”
“你没去动物园参观过大熊猫吗?他们最喜欢滚来滚去的了,跟个球似的。”阮文强行解释,“对了,有没有试着把竹纤维应用到布料里面去?”
“这样能行吗?”
阮文看着一旁的实验记录数据,“你看这分析显示,竹纤维的透气性和吸湿性都很好,清凉感很不错嘛,咱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先一步搞出了这种布料能在世界纺织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到时候咱们再出口纺织品,可不就是廉价的轻工业产品了。”
靳一鸣和董大力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好呀。”
他们很清楚,现在国内就是依靠政策薄利多销出口纺织品,那才能赚多少钱?
而国外那退休的老旧的生产线随便一条就一百两百万美金,国内的纺织工人得干多长时间才能赚回来指不定行不行的生产线。
如果能搞出一些人无我有的产品,他们是那个说了算的,那……
可真是不敢细想。
“我最近没空回去,回头去一趟一棉厂,再让陶永安回一趟安平县,咱们双管齐下看看能不能搞出点名堂出来。”
阮文和二棉厂的关系破裂,不过一棉厂的高厂长一直和阮文保持着很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安心集团的工人制服,这些年全都是从一棉厂这边采购布料。
三个月一套,一个工人算上年底的福利那就是五套衣服,阮文名下几个厂子的工人加起来可有差不多四千来人呢,这可不算小数目。
两万套衣服,阮文也算是个大鱼,没少被私营纺织厂的人找。
不过她一直都跟一棉厂合作,所以现在请人帮忙,一棉厂那边的老技术员说来就来,半点不含糊。
陶永安不放心让其他人去,自己亲自去了安平,在那边的纺织厂盯着看进行试验。
等到国际劳动节当天,这才从安平县回来。
“是有不同,我感觉不太出来,不过看那些生产线上的工人说是有不小的区别。”
“你这手现在怎么这么迟钝?”
陶永安才不管阮文在嘲笑他呢,“这不叫迟钝,这叫术业有专攻,不过阮文那边的一个技工说,他想试试再做一些调整,等回头有了成效再说。”
“行,试呗。”阮文一向赞同多做尝试,既然技术员有想法那就大胆的尝试,“你打电话跟他说,真要是试出了好的产品,回头我给大奖励。”
“什么奖励呀?”陶永安好奇,“年底奖金再翻倍,还是给他工资翻倍?”
“庸俗不?”阮文瞥了一眼,“给钱不能表达我对人才的尊重,要给就给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