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姐听说阮文想要倾家荡产打官司的消息后, 最初是有些怀疑的。
虽说这件事按照她们之前预测的那样走了,但阮文的性格, 真的会这么强硬的不知变通吗?
她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和阮文的交集比较少, 林二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她还是想着去找了趟乐雪。
却不想乐雪不在那月子公司,倒是乐薇在。
还有个人在那里,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人就是阮文。
乐薇一脸的怒气, “算我错看了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人, 是, 小章是家庭条件不好没有钱, 可那又怎么了?出身贫寒又不是他的错, 不是人人都能投个好胎!”
“乐薇, 你讲不讲道理, 我哪有嫌弃他的意思?”
“你没有,你没有为什么要劝我跟小章分手?不就是因为他家境不好吗?可他人够上进,他爱我敬我, 不会因为我没读大学就瞧不起我!”
乐薇的小脸气得通红, 手指头颤巍巍的指着阮文,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表面上没说什么, 但一直觉得我不学无术对不对?你就想着把我气走, 好把这房子给卖了, 阮文我告诉你你别想,这房产有我四姐姐出资,不是你一个人的!”
卖房?
林二姐就站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太过于气恼, 压根没留意到她的存在。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阮文,瞧着阮文是比之前憔悴了些,一向不怎么化妆的人竟然化着浓妆,似乎想要遮挡自己的憔悴,但这妆容不合适,反倒是把她的憔悴暴露无遗。
“我什么时候说要卖这楼了?”
“你是没说,可你现在不急着用钱跟那美国人打官司吗?你哪还有钱,别以为我不懂,你之前是想从银行借钱,可人家银行压根不借给你!你那些四合院都出手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件事林二姐是知道的,阮文当初在首都购置了不少四合院,也不贵。
当然现在出手也没赚几个钱,就是为了资金回流嘛。
连四合院都卖了,那出售矿山想必也不是假消息。
林二姐没有进去,她转身看到乐雪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直抚胸口,“你怎么忽然间出现,神出鬼没的?”
乐雪被她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我刚才看着像是你,但是不太确定,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眼看着乐雪要拉自己进去,林二姐连连拒绝,“你这公司也要卖吗?”
乐雪登时神色严肃,“谁说的,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影响我生意!”
她有些匆忙地撇下了林二姐走开,甚至上台阶的时候都有些脚步踉跄。
林二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头连这点事都存不住,难怪邱航要跟你离婚。”
她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喊了个出租车。
“去银行。”
……
乐雪往楼上去。
进去后,把窗帘拉上,生怕被人偷窥到。
虽然没有在间谍事业上取得什么进展,但今天好歹演了一出戏的乐薇十分兴奋,“阮姐姐,我演的怎么样?”
她觉得自己刚才演的跟真的似的,现在脸蛋都还发烫呢。
兴奋的要死。
阮文摸了摸年轻姑娘的脑袋,“有点夸张,不太适合当电影明星,不过可以去表演下舞台剧。”
乐薇被她弄得一悲一喜,情绪完全被调控,自个儿却浑然不觉,“你说她会相信吗?”
“会的。”阮文笑了笑,“不过咱们还得再演一出戏。”
阮文看向了乐雪,后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什么什么?”乐薇还没有弄太懂,这又是什么呀?
乐雪看着小妹妹,“出售这栋楼啊。”
“你们真要出售吗?不是说演戏吗?”乐薇有点急了,“阮文你到底要多少钱啊,我把我攒的压岁钱什么的都给你够不够?”
她的小金库里好像也有好几千块钱呢。
从小到大,乐雪都会收压岁钱的那种,尤其是家里姐姐多,那些姐夫也讨好她,没少给她零花钱。
“挂牌出售但不一定要出售,傻孩子。”乐雪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你跟阮文多学着点,保持天真很重要,但人必须也要手段。”
人善被欺。
必要的手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
就像是阮文,如果她们不采取手段,只怕是明天林家就会来挖她们的人了,毕竟如今的月子公司“分崩离析”,距离倒闭不远了。
这是乐雪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事业,她不想要公司成立不到三个月就轰然倒闭。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血,她很乐意去配合阮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乐雪十分的清楚。
……
相较于林二姐的快人一步,祝福福就有些落后了。
得到消息的她很是谨慎,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番。
“房管所那边嘴巴严实,不过也说了这事,阮文这些天没少去房管所,办的还真是过户手续。”
“那她在王府井大街的那栋楼呢?”
“那个呀,虽然挂牌出售了,但要价有些高的过分,而且乐雪那边提的要求也多,看样子虽说挂牌出售了,但还在想办法保住这栋楼。”
祝福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乐雪和邱航离婚后,能依仗的也就这点事业了,要是做不好这事,她就成了笑话,干脆去跳未名湖自杀好了。”
她生了女儿后喜欢吃点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打听消息的人瞧着她巧笑嫣然,忍不住多问了句,“你是想要收购那小楼?”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祝福福神色忽的严肃起来,看到那人面色一紧,她又笑了起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她神色的变化就在瞬息之间,也正是这瞬息间的变化,让这传话的人诚惶诚恐。
掌控别人的情绪,这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件事呢?
祝福福很是喜欢,难怪人都想位高权重。
你位高权重了,下面的人就要费尽心思去揣摩你的想法。
生杀予夺在手,可不是一件十分爽快的事情?
“阮文恨我恨得要死,如今急需要用钱,多的是人压价,王府井一向热闹,投资那里的房子肯定不吃亏。你帮我去办个事。”
祝福福招了招手,那人上前一步。
“去找几个人询价,问价之后就压价。”
传话的人愣了下,“他们压价,也买不了吧?”
那可不是一斤猪肉,不是压压价就能买的呀。
“不用他们买,一个接一个的去问价,一个比一个给的价钱低就行了。”
这是策略。
祝福福要的就是把她们的心态搞崩溃,让阮文一点点溃不成军。
传话人听到这话稍有迟疑,“只怕去问价的,也不止我们,万一别人开了高价买这楼怎么办?”
祝福福脸上笑容骤然间消失,她看着那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想法子,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给赶走。”
这是个麻烦事。
祝福福拿出钱包来,把里面的钱都给了传话人,“去办吧,办成了我回头不会亏待你的。”
……
十一月初,阮文原本计划要回省城一趟,但这行程被耽误了。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
沈老要过生日,因为是六十岁的整生日,所以家里头打算热热闹闹的办一下。
除了几个亲朋好友外,还特意邀请了阮文。
而送请柬的人也大有来头,计算机院的秦知遇。
当年阮文随着涂安国去美国,在展览会上遇到的那位出国考察的专家。
如今的秦知遇,是计算机院的副院长。
他亲自来给阮文送请柬,倒是让阮文荣幸之余又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麻烦秦院长您亲自来了。”
“顺带着过来了。”秦知遇觉得阮文和当初变化不大,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比之前黑了点。
女人嘛,一白遮百丑。
不过对于一个原本就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来说,黑与白对外貌的影响反倒是没那么大。
“来首都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去计算机院找我聊聊?”
阮文给他泡了杯茶,“我这不是怕打扰您做研究嘛。”
秦知遇笑着摇头,“你呀,明天沈老的生日可一定要过来,一定要来哈。”
这位计算机院的副院长亲自来送请柬,又是沈老的生日,阮文哪敢放鸽子?
“一定一定。”
秦知遇并没有在这边待太久,甚至于那茶也就碰了碰就放下了。
阮文送人离开,站在那里,看着那请柬,神色间带着几分迷茫。
这是沈老亲笔写的请柬,他一手好书法,阮文和谢蓟生住的那个四合院里还有沈老的一幅墨宝,请故宫的文物修复师给装裱了一番,就挂在书房里。
请柬内容倒也简单,不过阮文总觉得这生日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好请柬回了去。
……
正好是星期天,罗嘉鸣没事正在院子里教几个孩子学格斗术,瞧着阮文穿着那焦糖色的毛呢薄外套,便是连头发都微微烫了个卷,脸上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嘴唇也比之前鲜艳了些。
倒是有几分眉目如画的样子了。
“你去车站?我送你过去。”
“不用。”阮文看了罗嘉鸣一眼,“我要去给人庆祝生日,今天先不回去了。”
庆祝生日?
男的女的?
谁值得阮文这般涂脂抹粉?
罗嘉鸣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然而阮文从他身边路过,摸了摸阮恬的头,“跟着罗叔叔好好学,回来我检查你学习进度。”
她还喷了香水!
这香水味道罗嘉鸣还挺熟悉,早前他特意给汪萍买了,肯定是同一个牌子。
瞧着阮文出了门,罗嘉鸣小声的问阮恬,“知道你阮文姑姑去干什么去了吗?”
阮恬摇了摇头,“恬恬不知道。”
行吧,小姑娘啥都不懂得。
罗嘉鸣再教学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被阮恬提出动作似乎不太对后,罗嘉鸣轻咳一声,“你们先自己玩,叔叔去街上买点东西,回头给你们带糖葫芦吃。”
从院子里出来,罗嘉鸣张望着看到了那焦糖色的毛呢大衣,他迅速的跟了过去。
进入国安系统第六个年头,但罗嘉鸣依旧没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侦察兵,他远远的跟着阮文,等看到她竟然去了红砖楼时,罗嘉鸣傻眼了。
红砖楼里住着的,多是学部的专家。
庆祝生日?
罗嘉鸣找到电话亭打了个电话,问了下档案部的同事。
同事记性好,不假思索的回答,“机关单位和专家学者里面,今天过生日的一共有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之中,住在红砖楼的只有一个。
学部的沈老。
阮文和沈老的交集源于当初她和谢蓟生结婚,在首都这边请酒,沈老带着一群研究员们来当阮文的娘家人。
当初这个婚礼,也引得国安系统的关注。罗嘉鸣还觉得局里神经病,没事竟然还调查起了谢蓟生的婚礼。
不过出于关心,他也跟进了下,发现除了过年的时候,阮文会去给沈老拜年送几样年礼外,并没有其他交集。
沈老也一向节俭的人,除了对学术爱得深沉外,最大的爱好莫过于拉小提琴和买书。
罗嘉鸣曾经去这位老人的家中一趟,他家里人口少,儿女结婚搬出去住后,家里头就剩下老两口,而这个家里最多的就是书。
两层小楼六间房,其中三间半都是书房。
怎么忽然间就庆祝生日,而且还邀请阮文来参加呢?
罗嘉鸣放下电话,站在这里已经看不到那红砖楼了,但罗嘉鸣觉得自己的魂似乎都被那红砖楼给勾走了。
……
红砖楼建于五十年代初,毛子家的风格浓郁。
阮文找到沈老家的那栋小楼时,在楼底下遇到了秦知遇。
好吧,并非偶遇,分明是秦知遇在那里等着她。
“之前我在厂子里都能迷路,办公室的几个大姐经常调侃我说,阮文你将来得找个侦察兵当才行。”阮文轻笑出声,“谁知道还真被她们说中了,我还真就嫁了个侦察兵,不过小谢同志退伍了。”
秦知遇瞧着她光鲜靓丽的模样,觉得和昨天不一个人似的。
“当兵的最怕打仗,虽说是能战场上给妻子儿女博一个前程,可那都是拿命去赌的。大家都喜欢太平日子,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是啊,我也不想他去战场,让家里人提心吊胆的。”阮文笑了笑,她去按门铃。
沈老家里已经来了客人,但并不多。
这会儿家里的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着,沈老和太太正在招呼客人。
瞧到阮文来了,沈老笑着过了来,“数你最年轻,来的最迟。”
阮文连忙解释,“我刚才还跟秦院长说呢,我总是迷路,走到这边愣是把自己绕晕了。”
“这边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不怪阮文。”
沈老的太太姓许,要是论起来,和阮文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许阿姨和阮文的母亲许若华是本家的姊妹,追溯祖辈还没出五服。
不过这层关系早些年也没人提及,毕竟许家当初也是大户,和阮老爷子这种被认证了的民族资产阶级革命家不同,许家没那么红。
也就这些年风气不同,之前阮文来这边拜年的时候,许阿姨跟阮文说了起来,这才算是认了亲。
但走动依旧不怎么多。
许阿姨拉着阮文说起了谢元元,埋怨阮文把孩子丢在那边。
“你要是实在没空照看,我帮你养着,我退了休也没什么事情做,帮你带孩子正好。”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退了休那就享清闲,我哪能劳动您干这个呀?您要是真闲着没事,我倒是有个事情想要麻烦您。”
许阿姨是学美术出身,不过后来又去读了建筑和音乐,是国内知名的钢琴家,其他弦乐器玩的也相当不错,属于多才多艺的那种。
阮文是注定学不来那么多才艺,她会欣赏就够了。
“您有美术功底,国画画的很好,能不能帮我画一些画?”
阮文原本是打算和美院的那些老师合作,结果人觉得给的钱少了,现在想加价。
虽说艺术是无价的,但是这节骨眼就别给她添乱了成吗?
阮文想着再去找人,而眼前就有一位格外合适。
许阿姨听到这话看向了丈夫,“瞧瞧,这要不是遇到难处了,能跟我开这口?”
沈老看阮文的眼神带着几分怜爱,等着菜上了桌,他吩咐保姆出去玩,这才正式开始了这场别有目的的生日宴。
宴会邀请的人不多,除了阮文、秦知遇外,还有一位中年男人,阮文瞧着有些眼熟又有些认不出。
沈老引荐,说是姓唐,是科协的副主任。
阮文恭敬的喊了声唐叔叔,这让唐主任眼皮子一抽,不过也没反驳什么。
吃了没几口,秦知遇先开口了,“阮文,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这话问的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啊,还好吧。”
她觉得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倒也没算什么麻烦。
秦知遇听到这话叹了口气,“瞧瞧,这还嘴硬呢。”
沈老倒还算淡定,喝了口酒。
那是过年的时候阮文送的茅台。
他这一小口被许阿姨看到了,沈老连忙解释,“过生日嘛,喝点点酒,可以的。”
许阿姨嗔了他一眼,“阮文,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别一个人扛着,人多力量大,我们会帮着想办法,帮你渡过难关的。”
沈老和许阿姨都是看报看电视的那种,但凡是报纸上的新闻,他们都知道。
一开始也觉得是有人在捣乱,想着故意搅浑水让阮文难过。
不过这断断续续半个多月,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而且阮文也在卖房什么的,就又不一样了。
阮文真的遇到了麻烦,而且还是不小的麻烦。
这让沈老和许阿姨都很担心。
虽说许阿姨和阮文之间就一丁点的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关系,但她也不想看着阮文深陷泥潭不能脱身。
老两口商量了下,觉得借着沈老过生日这个机会,请阮文过来,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看能不能帮她一把。
尽管阮文之前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当真的听到这话时,感动之情无法抑制。
“我真的还好。”她看了眼那个唐主任,到底还没能猜出这个人的身份,“劳烦您二老为我担心了,真的没事。”
许阿姨觉得阮文这是在硬扛,刚想要再说句什么,被沈老抓住了手。
“那行,先不提这事。”
沈老家的保姆做饭很不错,糖醋鲤鱼做的味道非常的棒。
阮文倒是没少吃,等从餐厅离开去卧室那边坐着说话喝茶的时候,她才恍惚自己吃多了,胃里头有点胀。
“你怎么想着去跟日本人合作了?”
唐主任忽然间的提问让阮文愣了下,瞧到许阿姨冲自己点头,阮文也没藏着掖着,“是想要借着和纸宣传一下大熊猫和竹子。”
“宣传大熊猫?阮文你这是有意做外交家?”唐主任笑了起来,“我可是听说了,你英语不错,当初还翻译了不少的英语书籍。”
阮文谦虚的笑了笑,“那都是逗着玩的,当外交家需要手腕,我可搞不来。”
“那去对外贸易部也不错,你生意头脑是有的,不过做事还欠缺了点稳当。”好好栽培下,倒也不是没可能。
国家现在,最缺的不就是人才吗?
这位唐主任,说话有些奇怪。
阮文觉得他的身份可能并非是科协的副主任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