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虽说也是个厂长, 但人微言轻,毕竟机床厂和重汽相比差着事呢。
哪怕现在重汽正处于转型艰难期, 但作为国内第一个国字号的汽车厂, 早前挂着的又是第一汽车制造厂的大名……
即便这两年梁晓作为后起之秀惊艳了东三省,但说的话还没那么有分量。
要不是因为何部长打了这通电话,张厂长也没怎么把阮文放在心上。
不就是一个造纸的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首都那边电话打过来特意关心这事, 张厂长也不敢太过于怠慢。
“咱们国家人多,用不着这采棉机, 我之前去美国考察的时候倒是见过, 他们的采棉机, 其实一年也生产不了多少台, 这种大部头的一用都是好几年。”
“那倒也是。”阮文笑了笑, 跟着在重汽这边逛了逛。
张厂长留阮文在这边吃个便饭, 阮文婉拒了,“还是不打搅您了,我出来时间长了还要赶回去看看, 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您去我那边, 到时候一定请您吃饭。”
张厂长亲自送人离开。
他的秘书忍不住多问了句, “这位也算是个红人, 就这么拒绝了, 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部长亲自打电话过问, 明显是想着要重汽帮这个忙……
“怎么弄, 你以为造一辆车那么简单,这些模具都没有,专门为她这一辆车, 值当的吗?”
且不说得投入大量的精力, 又得让多少工人参与进来,耗费多少钱?
重汽现在还想要搞小汽车,有这个精神头搞汽车不好吗?
……
重汽厂子很大,几乎占据了半条街。
走在厂门外的林荫道下,梁晓欲言又止,看着阮文还有心情踩那落叶,他一时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
梁晓一愣,看到阮文停了下来。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我,我也会考量搞这个合适不合适,边疆那边需要采棉机,但同时也可以靠人力来完成,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我能理解张厂长的做法。”
“为了几台采棉机专门搞一个生产线不合适,不值当的。”
梁晓是搞机械的,未尝不明白张厂长的心思,“那你怎么办?”
“再去采购呗,美国那边又不是没有,再不济还能看看欧洲那边。”阮文笑了笑,“实在买不到,那就只能找人了,咱们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浩浩荡荡的采棉大军,那可是持续到二十一世纪前二十年的。
只不过阮文已经配了一整套的机器,混合着人力反倒是不好。
她想了又想,索性还是搞进口。
布朗先生那边能直接联系,不过在联系美国人之前,阮文想再问问。
能省一点是一点嘛,多问一句也少不了一块肉,说不定还能节约不少钱呢。
阮文没有在长春久留,国内的汽车制造如今堪堪起步,如果重汽都搞不来,也别指望其他厂子能承接她的订单。
东北这边是老牌工业基地,重工都在这边。
碰壁之后,阮文直接离开长春。
她回了首都。
几通电话打了出去,先是联系了在意大利的安德烈。
安德烈倒是很爽快,“那我明天给你回个电话。”
他现在是新贵,不过是帮忙问几句而已,不算什么麻烦事。
紧接着阮文又是打电话给远在西德的刘春红。
刘春红就更爽快了,“采棉机啊,是采棉花用的吗?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对了阮文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趟这边啊。”
春红大姐在西德过得还挺开心,她一向都是爽快人,有本地人李泽带着结交了一群朋友后,春红大姐的德语进步飞快,再加上一手过硬的厨艺,这让春红大姐的异国生活过得还挺滋润。
作为阮文的代理人,春红大姐经营着这家中德联合工厂,去年的营收相当的不错。
这让她容光焕发,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和刚到慕尼黑的时候判若两人。
阮文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欢快,“再过些天,我有时间去一趟。”
“那行,我打电话问问,争取下午给你回复。”
阮文想要给赫尔斯打电话,但电话拨出去后又挂断了。
一来现在时间不合适,二来她有些迟疑,打算先不找赫尔斯。
在美国,阮文还有其他的人。
刘经理没想到竟然会接到阮文的电话,因为工作的事情向来都是他跟陶永晴、陈厂长联系,有什么拿不准的才会找阮文。
出国这么久,他打电话给阮文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这还是阮文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洛杉矶时间晚上十一点一刻,距离他睡觉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帮我个忙,去找一下生产采棉机的工厂,问问价格。”
刘经理不假思索,“着急要价格吗?”
“你有什么安排?”
刘经理倒也没瞒着,“明后天我要去谈两笔合作,如果能谈成的话大概会出售十台消毒柜。”
他又是补充了一句,“至少有十台。”
医用消毒柜价格不菲,实际上其造价也就那样。
庞大的利润空间促使着刘经理和alice尽职的推销,两个人都十分优秀,alice在欧洲那边工作十分顺利,如今顺利转正成为欧洲区的销售代表。
刘经理这边进度稍显的坎坷,不过这两个月倒是好了不少。
明后两天是个大订单,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订单。
刘经理十分的重视,所以今天也早早的躺在床上,没想到接到了阮文的电话。
“那你先忙,忙完了再给我打听就好。”
松了一口气的刘经理又意识到另一件事,“阮文,我这两天看新闻,说是华尔街的那个律师提起了国际诉讼。”
“这么快?”
刘经理略有些迟疑,“那个律师我倒是认识,要不要我帮忙……我知道他状告的并非是你的品牌,可是大部分美国人不懂啊,我看这段时间卫生巾的销量不是很好。”
阮文笑了笑,“这个在我预料之中,不过销量不好是因为大家又开始用棉条了。”
她当初吃到的红利如今已经没多少了,好在卫生棉条的专利技术阮文早已经买了下来。
“不过还是帮我拖延两天吧,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看到底几天更合适些。”
“那行,有什么事你尽管打电话,可能下个月我不在这边。”
刘经理在美国四处当飞人,为了推销医用消毒柜,他也很拼命的。
阮文听到这话想了一下,“你有没有去学校做推广?”
“你是说校医院,不过校医院的规模一般比较小,倒不如去社区……你是说学校的实验室?”
阮文笑了起来,“虽然说是医用,但本质目的是为了达到消毒效果,我想有很多高校会需要这玩意。另外高校有的是钱,狮子大开口也无妨。”
刘经理这下连瞌睡虫都跑得无影无踪,“知道了,那我尽快忙完这个去联系采棉机。”
……
阮姑姑觉得阮文最近瘦了很多,“你说你整天这么跑,累不累呀?”
她特意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熬了一大锅的鸡汤。
老母鸡的鸡油多,熬着熬着上面漂着一层的油。
知道阮文嫌这个腻歪不爱吃,阮姑姑又把这个撇去,最后留下的是喷香的汤。
用这汤,给阮文弄了面条吃。
她做的面条格外劲道。
能不劲道吗?
最好的白面,使劲儿揉,软乎乎的面最后都揉的硬邦邦的,然后再擀面条。
忙活了这一阵,阮姑姑都一身的汗。
“年轻的时候就要多吃点苦头嘛,这样过些年我就能享清福了。”
阮文看着焦黄的荷包蛋,凑过去亲了阮姑姑一口,“还是姑姑你做的面条好吃。”
“去你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害臊,弄了我一脸的汤。”
阮姑姑嘴上嫌弃,可一双眼睛都没舍得挪开。
“阮文,你这么跑,家里头小谢能照顾得过来元元吗?”
“香梅还在帮着忙。”阮文吸溜了一口面条,一点点的咀嚼着咽了下去,她觉得胃里头填的满满当当的。
人呀,不管什么时候吃饱了才是最大的幸福。
“本来说留香梅到元元半岁,不过我最近忙,也没找到太合适的人来替她。”之前香梅说要考虑考虑,后来也没下文。
或许是没跟刘五斤协商好?
阮文觉得回去后得再问问看,如果香梅不打算来首都,那就再帮她带带元元好了。
阮姑姑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戳了下她脑袋,“怎么越大越没脑子了,孩子得大人带着才亲近,你看咱们左右邻居,张大姐带着孙子,所以孙子亲她不亲他姥姥。那边的牛家嫂子带着自己外孙女,外孙女就亲她不亲她奶奶。你这天天跑,又不喂奶又不带孩子的,将来跟元元生分了怎么办?”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然后埋着头在那里吃面条。
等着这一碗面条见了底,她这才有空跟阮姑姑说这事,“没事,有小谢呢。”
“你这孩子,小谢跟你能一样吗?”
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
谁都没办法取代。
“哎呀,他既当爹又当妈就行了嘛,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那等我忙完这阵儿,我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着元元,这样总行了吧?”
阮文知道自己有些对不起女儿,但世事两难全,她也不是全能超人,能面面俱到。
阮姑姑看着阮文那模样,“那要不,回头我把这工作辞了,你哥也老大不小了,回头也得结婚,到时候我一样得……”
“辞什么辞,带孩子多辛苦,回头请保姆就行了,大不了多花点钱嘛。”阮文不想阮姑姑整天围着孩子转,她上了年纪应该享清福。
“您要是不想工作了那也行,我又不是养不起您,但不能为了带孩子辞职。”
“那也不是。”她虽说如今五十大多,依照着左右邻居的说法,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
可看到季教授快八十岁的人了,每天还都在看书做研究,精神矍铄仿佛年轻人。
阮姑姑又觉得,自己也可以。
她前半辈子庸庸碌碌,大概最大的成就就是能养活这俩孩子。
如今后半辈子也就十几二十年,她想着做点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了,您往后别再提这事,不然我可就生气了。再说了,现在双职工的家庭也不少,人家俩孩子都能带的过来,不也是下了班才能跟孩子亲近下吗?干嘛总盯着我呀。”
阮姑姑知道说不过她,“行行行,是我的错,我往后再不提了。”
她不说元元的事情,反手就提到了罗嘉鸣。
“阮文,你要不寻摸个,看能不能给小罗介绍个对象?”
阮文觉得自己吃多了,打了个饱嗝。
吃撑了也不代表她要乱管这闲事,“我手上哪有合适的人啊,再说了他自己不想结婚赖得了谁?”
嘴上糊弄着阮姑姑,阮文有些奇怪——
罗嘉鸣和汪萍,这俩人真的崩了?
阮文还在这边等几个人的电话,有合适的甚至可能直接出国去考察。
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首都,正好最近有新上映的电影,阮文打电话约汪萍去看电影。
汪萍倒是答应的爽快。
等到了电影院,阮文才发现,她爽快是有原因的——
汪萍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瞧着那模样十分殷勤,是相亲对象还是男朋友?
阮文有些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