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 楚歌跟顾清衍准时出现在蒋煜家门口。
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丰沛, 微风徐徐。
顾清衍握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按着门铃。
在等待之际, 楚歌紧紧的拽着顾清衍的手指头, 微微的用力, 手腕处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顾清衍低头看了她一眼：“还紧张？”
“嗯。”楚歌抬眸看他，无奈的笑了声：“很紧张。”
其实她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明明之前就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 但站在这里的时候，依旧觉得紧张到不行。
大概是心理原因在作祟。
她楚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依旧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大概不到一分钟, 门便被打开了。
蒋煜亲自过来开的门, 看到门口的两人时候，眼里含着抹笑：“快进来吧。”
楚歌脚步顿了顿, 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但还是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亮, 装修精致, 不过这会楚歌没有太大的兴趣关注装饰, 她一进去，便看到了端着两杯水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男人。
蒋深看到楚歌的时候, 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但很快，却掩饰过去了。
“清衍来了。”他没叫楚歌的名字, 不知为何, 他有点担心楚歌不高兴，在没聊过之前，蒋深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跟楚歌相处，跟怎么跟楚歌说话。
之前是直接叫楚歌的名字，那是因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可现在知道了，如果还叫楚歌，蒋深又觉得太过疏离了。
闻言，顾清衍挑了挑眉，第一时间去看了眼楚歌的表情，眼眸转了转，低应了声：“蒋叔。”
“坐吧，喝点水。”
楚歌没拿那杯水，顾清衍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才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喝一点吗？”
“不渴。”楚歌拒绝。
顾清衍弯唇一笑，伸手拍了拍她脑袋：“我跟蒋煜出去买菜，中午在这边吃饭怎么样？”
楚歌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好。”
蒋深眼眸一亮，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什么也没说了。
楚歌知道，顾清衍这是给自己和蒋深留空间，所以并没有拒绝。
没一会，顾清衍跟蒋煜便先离开了。
客厅里的两人，安静着，没有任何的交谈，最后还是蒋深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了声：“吃早餐了吗？”
楚歌点了点头：“吃了。”
十点多问人家吃过早餐了没，也是紧张过头了。
想了想，楚歌直接抬眸看向蒋深：“我们去做个鉴定吧。”
蒋深一愣，过了会摇了摇头：“不用鉴定，我能确定你是我…女儿。”
闻言，楚歌笑了笑，“万一不是呢？”
她顿了顿，“还是有医学证明比较合适。”
蒋深一愣，沉默的点了点头，有些艰难的应了句：“好。”
瞬间，两人再次无话可说。
楚歌看向窗外的天气，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她头一次发现，天空的颜色那么美。
屋子里只有两人浅浅淡淡的呼吸声。
沉默了一会之后，蒋深问她：“你一直都跟你奶奶一起生活吗？”
闻言，楚歌愣了愣，点了点头：“嗯。”
“在南城那边？”
“对。”
闻言，蒋深看向她：“你妈妈以前是从南城搬来宁城的，只不过后来回去南城之后，我去过南城，但没有找到了。”
楚歌抱着抱枕的手一顿，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蒋深会主动说。
蒋深笑了笑，看她：“你奶奶没跟你说是吗？”
“嗯，没有。”
蒋深回忆着：“你的姓，不是随你妈妈，也不是随我，而是随了你奶奶。”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蒋深对楚歌没有任何的怀疑。
因为楚歌除了长的有点像那个人之外，其余的都不一样，连姓氏都没有随着那个人。
“你奶奶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嗯。”
蒋深点了点头：“那想听我说一说吗？”
楚歌张了张嘴，应了声：“好。”
*
蒋深对楚歌妈妈的记忆，其实很久远很久远了。
久到很多时候都不太愿意去回忆。
楚歌的妈妈，跟楚歌的经历有些像，都是从外省进来，唯一有差别的大概是没有经历楚歌所经历的那些困境。
楚歌妈妈名叫徐媛，当初也是因为来宁城上大学，跟蒋深认识的。
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没过多久之后便在一起了。
徐媛最开始学的是服装设计，她想要自己设计服装给自己。
她喜欢走秀，但当时没有任何的时间和机会去给她尝试。
后来，认识蒋深之后，在蒋深的鼓励之下才往走秀那条道路走了出去。
这一走，便是几年。
深陷于其中，徐媛的意志力，很强大，很多时候，没日没夜的练习着，只是为了不比别人差，一次比一次进步。
基本上那些日子，都在熬夜练习着。
跟蒋深的感情，因为忙碌的问题，有些忽略了。
但蒋深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给予最大的支持，无论徐媛做什么，蒋深都是支持的态度。
后来，徐媛慢慢的火了。
工作越来越多，而蒋深也因为转行，毅然决然的去学了设计专业，变得忙碌。
两人都忙，对于感情便很容易的疏忽。
偶尔聚一聚，匆匆一聚，可能一天两天，最长的时间，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待在一起一周。
而后分开一个月。
所以在徐媛提出来分手的时候，蒋深被吓到了。
虽说两人联系确实少了，可感情依旧存在。
对于徐媛的分手，他坚决不同意。
当时还放弃了进修，每天跟在徐媛的身边，两人足足在一起过了一个月，形影不离的。
可最后，蒋深拗不过徐媛，依旧以分手离场。
那段时间，蒋深没日没夜的用酒精麻醉自己，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徐媛已经不见踪影了。
再后来，他准备接手家里给的公司的时候，碰到了徐媛之前的经纪人，当时在医院，那位经纪人才告诉他，徐媛跟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生病的原因。
当时蒋深了解到的是癌症，第一时间知道的时候，蒋深便去了南城。
但翻遍的整个南城都不知道，徐媛去了哪里。
她搬家了，找了整整半年，宁城南城，以及周边的几座城市，甚至连国外，所有患有癌症患者的资料，蒋深都利用着各种关系查了一遍。
但没有徐媛的。
再后来，找了大概有两年，依旧没有找到。
突然有一天，蒋深收到了一个快递。
徐媛去世了。
从那日之后，快递的来源没有找到，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成谜了一样。
他渐渐的，便把徐媛放下了，这种放下并非是指忘记，而是不愿意去回想这痛苦的几年。
从那之后，蒋深成为了倾心工作室，慢慢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作室上面。
把以前徐媛所说的，所希望自己穿的礼服，一件一件的设计出来，几乎每年压轴的礼服，蒋深都没有拿出来过，那是留给徐媛的，连尺寸，都是按照徐媛的身材做好的。
只唯独去年，在看到楚歌的时候，他动了念头。
把那套花仙子的礼服，给了楚歌穿。
而之后，蒋深也宣布不再设计礼服，把服装行业，交给更多的年轻人了。
这十多年，他一直都专心在服装行业，没日没夜的，蒋深的身体透支的很严重，有些略感不足了。
他想趁着自己还能正常行走的时候，再次去走一走，之前跟徐媛走过的那些地方，那些路。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徐媛留了一个女儿下来。
*
蒋深说完许久之后，楚歌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垂落着眸子，盯着面前的水杯看着。
水杯里面的水，没有泛起一丝荡漾，因为太过平稳。
这两天，她听了两个故事。
楚歌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她能理解林潇潇当时的做法，便能理解徐媛的做法，更能理解蒋深。
感情的事情，她不参与讨论。
只是无形之中，还是会觉得难受。
即使她不是之前那个胆小的楚歌，但听到这些，心里依旧会觉得难受。
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许久许久，楚歌才抬眸看向蒋深，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着话：“晚一点，我们去趟医院吧。”
话音刚落，蒋深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顾清衍跟蒋煜回来了。
两人的视线转向门口的两人，顾清衍握着袋子的手一顿：“回来了，我跟蒋煜去厨房。”
楚歌笑了笑，应着：“好。”
蒋煜跟顾清衍进了厨房，楚歌继续跟蒋深在外面待着。
沉默了一会，蒋深问她：“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去小镇那边的？”
楚歌想了下，摇了摇头：“我有记忆的时候便在那里了。”她顿了顿：“奶奶小时候告诉我的是，我的父母都去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楚奶奶会这样跟自己说，但楚歌想，这大概是徐媛的要求吧。
徐媛或许想自己安安静静的走，给蒋深一个自由的空间，可以继续的生活着。
自己不打扰，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家人去打扰。
这是她留给蒋深唯一的礼物，毕竟当初分手的时候，蒋深甚至下跪求过她，她也没有同意。
这是刚刚蒋深告诉她的。
因为被狠心的拒绝过，所以短时间内，蒋深也在赌气，没有找她。
甚至想着，既然她这么绝情，那要分手就分手吧。
在感情的世界里，误会是最容易产生的，而距离也一样，距离最容易磨灭两人之前存在的情感。
蒋深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可其实事情的真相，却远远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楚歌甚至能感受到，当蒋深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有多难受。
他大概也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一点，但也在怨恨，为什么不让自己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亦或者，当初蒋深知道的话，出国治疗的话，是不是就不至于会无法挽救。
但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沉重了。
压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歌顿了顿，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她想，是时候回一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