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说完要买所有颜色,徐白就跟着问了一句:“你觉得口红一共有多少种颜色?”
“十二种?”谢平川不太确定,又给出一个答案,“二十四种。”
徐白忍不住笑了。
她料想在谢平川的世界里,经常和他打交道的人便是技术组的那批直男。而在这一批直男的眼中,口红或许相当于彩色铅笔,不是十二色,就是二十四色。
徐白模仿直男的语气,嘱咐道:“你送我一支就够了,我是专一的人。”
谢平川举一反三:“那我送你九十九支,你就是长长久久的人了。”
徐白摇了一下头,开始欺骗谢平川:“口红一共只有二十四种颜色,你买九十九个,好多都重复了,这样会很浪费。”
谢平川竟然信以为真。
他顺水推舟道:“改天有时间,我送你一支最好看的。”
徐白郑重地点头。
没过多久,他们抵达了医院门口。
谢平川停好了车,带着徐白走进正门。他看向大厅的前方,没注意旁边有熟人,左手拿着挂号单,右手牵紧了徐白,身影消失在电梯之外。
距离电梯十几米的地方,魏文泽握着自己的手机,站在原地挑起了眉毛。
他确信刚才见到了谢平川。
谢平川还牵着一个姑娘。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交谈声也格外嘈杂,电梯已经开始上行,魏文泽退而求其次,踏上一旁的楼梯。
他心不在焉,搭着走廊扶手,前往六楼儿科。
是谁呢?谢平川身边的女孩子,似乎曾在哪里见过——魏文泽的记忆力很好,思索片刻之后,他想起那天拜访恒夏集团,遇到了一个漂亮的翻译。
大概是叫徐白。
魏文泽之所以会来医院,是因为接到了简云的电话。在电话里,简云告诉魏文泽,女儿被人打了一顿,牙齿也脱落了两颗,希望他能过来看看情况。
他知道女儿就在六楼的儿科医务室。
可是途径二楼时,瞧见了内科招牌,魏文泽的脚步一停,终归还是进了二楼。
作为一个软件公司的部门经理,魏文泽的技术水平并不出色,但他的交际圈子十分广泛,几乎覆盖了各大it企业。
在此之前,魏文泽就知道,恒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投资部门的卫董事长,常在每月的某一个周五,前往这家医院做内科检查——因他和这里的主任是故交。
今日刚好是礼拜五,魏文泽想碰碰运气。
或许是老天爷体恤他,魏文泽闲逛了一会儿,没见到卫董事长,却撞上了卫董事长的女儿——宋佳琪小姐。
宋佳琪用手包遮脸,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
她下午刚做完头发,染成了柔顺的栗色,发尾烫出大波浪,倒映着健康的光泽。当然不仅是头发,她的指甲也很精致,衣着配饰格外得体,合衬高跟鞋的款式。
魏文泽和她打招呼:“宋小姐,你陪卫董事长来做检查吗?”
宋小姐并拢双膝,仰头看他。
她斟酌了几秒,笑道:“魏文泽?”
魏文泽和宋佳琪两个人,曾在几次聚会时打过照面。圈子里的人看似热情,实则分得很清楚,魏文泽能参加酒会,却无法和他们做朋友。
魏文泽并没有料到,宋佳琪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坐在了宋佳琪的身边。
“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魏文泽目视前方,理了理衣服袖子,“自从上一次见到你,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
他外貌俊朗,风流倜傥,说话又诚恳,哪怕讨不到喜欢,也不会滋生反感。
可惜宋佳琪是一个例外。
宋佳琪翘起二郎腿,略微绷直了脚背。她用高跟鞋的鞋尖,轻擦了一下前排椅子,语气没有刚才友善:“你来医院干什么?找我爸爸?”
等候厅内坐着几位家属,宋佳琪只是其中的一个。
卫董事长喜欢来这里,多半是为了趁机访友。而宋佳琪之所以陪同,也是因为今晚没事。
哪怕宋佳琪没有正事,她也不想和熟人聊天。
她一向讨厌汲汲营营的人,更不喜欢自来熟的魏文泽。
魏文泽却道:“我的女儿受伤了,我来医院照顾她。”
魏文泽没有隐瞒情史,实话实说:“她是我和前妻的女儿,今年七岁,小名真真,是很可爱的孩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表情微动:“今天真真在学校,被一个男孩子欺负,男孩子扇了她一巴掌……还好真真没事。”
魏文泽措辞微妙,减轻了事态的严重程度,又撒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谎:“我刚刚从六楼儿科下来,准备去超市买点小玩具,哄她开心。”
他编造了合理的前因后果:“正好下楼的时候,一眼瞥见宋小姐。我就在想,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应该过来打个招呼。”
言罢,他富有涵养地笑了笑。
近旁的护士推车走过,带来一阵消毒水的气味。
宋佳琪咳嗽一声,重新坐正,有点不好意思:“抱歉,魏先生,我刚才语气不好。”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客套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女儿都已经七岁了。”
地面铺着白色瓷砖,光可鉴人,整洁发亮。魏文泽踩着地砖,以讲故事的口吻,耐心叙述道:“刚来北京的那段时间,我很想有一个家。”
坐在这一排座位上的,不仅有宋佳琪和魏文泽,还有宋佳琪的朋友——另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
她们二人都没说话,旁听魏文泽的口述:“不过那时候太年轻,一点小事也要吵架,和前妻离婚以后,感觉对不起女儿。”
他惜字如金,没多评价。
讲完这些,魏文泽站起来道:“我准备去超市买东西,然后上楼照顾真真。”
他和宋佳琪告别。
宋佳琪向他挥手,多加了一句:“小女孩心思敏感,你作为她的父亲,最好能多关注她,陪她聊天……”
魏文泽打断她的话,笑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也照顾过小孩子。”
宋佳琪笑而不语。
坐在宋佳琪旁边的姑娘开口道:“你不知道,我们佳琪在美国的时候,经常做义工,去孤儿院陪伴儿童。”
魏文泽兴致盎然。
他重新落座,假称自己也是义工,和宋佳琪聊了起来。两人交换了微信号码,探讨了教育问题,双方各执己见,谈了十多分钟。
随后,魏文泽缓步上楼。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无助的前妻,年幼的女儿。
魏文泽其实也听说过,宋佳琪在恒夏集团工作,是为了恒夏的技术总监。不过据他亲眼所见,谢平川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好心帮谢平川保守秘密,在楼梯上走着走着,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此时此刻,谢平川带着徐白回家了。
谢平川近期工作繁忙,路上他的手机一直响,但他没有接,任由手机振动。
等他们到达家门口,谢平川就摸出手机,回拨了过去。他在书房待了很久,和加班的技术组长沟通,期间徐白待在客厅,和虾饺玩了一会儿。
虾饺年纪小,容易好奇,区区一个逗猫棒,都能让它不亦乐乎。
徐白开口道:“我原来也养过一只猫,它叫汤圆。”
因为现在的谢平川很忙,徐白把虾饺当做倾诉对象:“汤圆和你一样可爱,比你更会撒娇。”
虾饺伸直一双猫爪,露出了粉色的肉垫。
它轻轻“喵”了一声,倚在徐白的脚边,一边磨蹭一边撒娇。
“后来我念寄宿学校,汤圆被爸爸送人了,它病得很严重,可是没人在意……”徐白声音渐低,不再摇逗猫棒,“我有些想不通,小的时候,爸爸对我很好,家里也很温馨,为什么说变就变……”
她抚摸虾饺的耳朵:“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汤圆。”
虾饺用脑袋抵着她,感受猫耳朵被抚弄,它一动不动,头顶却有水滴落下。
虾饺略微歪头,像是在思考。
徐白却站起了身,没有继续哭了。
她走到书房门口,瞧见门缝半掩,室内极其安静,不再有谈话声。
徐白径直入门,叫了一声:“哥哥……”
谢平川看着屏幕,并未回头,但他应了一句:“我在。”
徐白拖了一把椅子,放到他座位旁边,又随便挑了一本书。
谢平川面对台式电脑,徐白就在他身边看书——那是一本德语回忆录,她阅读时极其安静,只在翻页时有声音。
谢平川侧过脸,见她神情专注。
“你还会德语吗?”谢平川问道,“除了英语和法语。”
徐白按住了书页,谦虚道:“我的德语……比法语差一点,没有系统地学习,只上过选修课。”
谢平川便道:“你在英国八年,学了不少东西。”
他伸手搂上她的腰,徐白就挪动了几寸,他们的距离变得更小。
“这把椅子该换了,”谢平川找了个借口,“我看椅子腿一直在晃。”
书房铺着柔软的地毯,徐白觉得椅子很稳,不过下一刻,她听见谢平川说:“你坐我腿上吧。”
徐白怔了一怔,拒绝道:“你不是在工作吗?”
“更准确地说,是义务加班。”谢平川打开两台电脑,满屏都是远程监控。
徐白听完以后,仍然没有反应,也没坐他腿上,让他如愿以偿。
谢平川另辟蹊径:“最近产品上线,为了给总裁打工,不能按时回家,日子过得很苦。”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徐白便安慰道:“忙完了就好了,你不要难过。”
谢平川依然在难过,他还低头看着自己的那一双长腿。
徐白立刻会意,终于坐到他腿上。
谢平川左手搂紧徐白的腰,垂首吻她的脖颈,右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漫无目的地抚摸和揉弄。
今天的徐白格外坚贞:“哥哥,我还想……想看书。”
谢平川按住了她,以防她跑掉,他还主动提议:“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言罢,他拿起那本德语书,放进徐白的手中,然后接着亲吻她。
徐白把书扔到了地上。
她道:“哥哥,你的手机又响了。”
谢平川停止亲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