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月如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不懂事的。更不会突然打断他的话。
炎域抿了抿唇，自家的两位女眷都不肯离开，他自己也是没有道理走的，只得在一旁陪着。
“那臣便也留下，等丽妃娘娘平安。”炎域说道。
虽然皇帝后宫妃子的安危，与他关系不大。
邓月如面色如常，目不斜视地看着珠帘。
蘅芷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的攀比心，一心牵挂着里面的丽妃。她在现代当实习医生的时候，曾经在妇产科待过两个月。
女人生孩子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如今丽妃又是难产又是中毒，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她根本不敢想象丽妃到底会经历什么。
医者仁心，她即便不想在姜国做什么风光的大事，不想惹人注目，可遇上这种情况，蘅芷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
珠帘内，丽妃娘娘的痛苦嘶喊声阵阵传来，蘅芷紧咬着牙，几次都想直接冲进去看看丽妃的情况。
龙子梁和皇后都注意到了，不禁看了她好几眼，觉得她焦虑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下不禁对她增添了几分好感。
“不好了！陛下！”御医急匆匆地从产房里出来，直接跪倒在龙子梁面前，“陛下，丽妃娘娘昏倒过去了！没想到催产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如今臣也束手无策……”
“废物！”龙子梁一脚踢翻一个椅子，暴怒道。
这头龙子梁已经直接冲了进去，看得皇后直给稳婆使眼色。
“陛下，产房乃污秽之地啊，您进去有伤龙体……”
想着自己第一个儿子，龙子梁哪里还在意这些，直接冲到了丽妃地床前，紧紧拉起了她的手，“丽儿，丽儿……”
血腥的产房弥漫着颓废死亡的气息，珠帘外，皇后无奈的揉着眉心。
稳婆跟着进去，不断拍打丽妃的脸颊和手臂，“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您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丽妃发鬓凌乱，嘴唇紫黑，双眼禁闭着，俨然已经晕过去了根本听不见任何话语。
“丽儿，是朕不好，是朕没能保护好你和皇子，是朕不好，朕会一直陪着你的，丽儿。”龙子梁十分痛心地说道，抱着丽妃不断嘟囔。
似乎是听见了皇上的声音，丽妃强撑着一丝神志，眼睛渐渐张开一条缝来，声音几不可闻道，“陛下……”
龙子梁一震，低头迎上她的目光。
见丽妃醒了，那边的医女赶紧送上了参汤给丽妃喝了下去，丽妃双眼中满是浓浓的不舍和眷恋，很快就被泪水笼罩起来，“陛下，臣妾可能坚持不住，往后的日子都不能服侍您了……”
“别为臣妾难过……陛下您今后也还会有别的皇子和公主的，一定会的……”丽妃的声音越来越小。
“别说了。”龙子梁捂住她的唇，朝她的肚子望了望，“快出来啊，你快出来啊。”
方才的御医在一旁痛心地看着，忍不住上前说道，“陛下，臣有事情要和您商议。”他为难地看了看丽妃，“请陛下挪步外头。”
龙子梁愤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丽妃颊边落下一吻，才转身出去。
“陛下，丽妃娘娘如今身中奇毒，理应封住她的穴位以免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但……同时也会让娘娘失去力气。如今催产药已经服下了，宫口却没有开，这只能丽妃娘娘自己用力。”
封了穴位，丽妃性命受到威胁，不封穴位，皇子必死无疑。
“如今胎动已经没有，皇子八成已经在娘娘腹中窒息。但还是需要娘娘把孩子生出来，嬢嬢才能有一线生机。”
龙子梁来回踱步，左右为难。
蘅芷听完，抿了抿唇，问道，“是不是说，只要不封穴位的情况下控制了毒素的运行，就能让丽妃娘娘顺利生下孩子？”
御医皱眉，十分不认同道，“不说别的，就算有这种方法，以娘娘胎位不正这一点，皇子出生便是十分困难，娘娘身体此刻又十分虚弱，怕是不能顺利生下孩子。”
无论如何都是死吗？蘅芷当下说道，“要是剖腹将孩子取出来呢？”
炎域在一旁面色铁青地听了半天，闻言当即拉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肚子剖开人都死了，再取出死婴有什么用？”
蘅芷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关键时刻下，懒得跟他解释。
御医皱眉，迟疑道，“丞相息怒。此法也不是不行。老臣曾在医书上见过剖腹取子的方法和例子，只是按照如今太医院的水平，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炎域黑着脸，丝毫没有缓解，嘲讽的看着蘅芷道，“太医院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就莫要不自量力了。”
季幸雪一个完全不懂医的人，又怎么能弄懂太医院的认都做不到的古籍偏方？
“妾身可以做到。”蘅芷冷静地行礼。现在她身居皇宫，毫无半点势力，只能听命于人。她能做到剖腹产是不假，可若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答应，她只能说丽妃可怜，没有这个命。
“你真的能救丽儿？”龙子梁倒是十分惊奇地抬起眼睛来看着蘅芷，“当真？”
“陛下，臣的这位娘子，平日便疯疯癫癫，精神十分不正常。”炎域拱手解释道。
蘅芷不解释，又是平平淡淡地看了炎域一眼，那眼神活脱脱就写着五个字：你是傻子吧。
龙子梁仿佛没听见似的，“你能保证丽儿安全吗？”
皇后略有些不悦地看了蘅芷一眼，“此事非同小可，本宫从未听说过你懂医术。”
把一个大活人的肚子剖开，怎么说都是一件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
蘅芷沉默，她不敢坚持。
自己的确会医术不错，可是她的命运一波三折，也是宝贵的很，万一手术出了问题，她可没命去赔。垂手站在原地，她只能眼看着丽妃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陛下，娘娘不好了，出大红了！”一个丫鬟横冲直撞的跑了出来。
皇后凝视了蘅芷半晌，“不如让她试试吧。”
反正这情况，就算出了人命，一半都是季幸雪的责任，与她扯不上半点干系。
出大红了，是不是意味着毒素已经蔓延到胎盘，甚至胎儿身上？
蘅芷再也站不住了，听见皇后的声音，不由得送了口气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
炎域一步冲上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蘅芷咬牙，心中将这个紧急关头还捣乱的丞相骂了八百遍，手上用力一甩便往前走，“我进去看看。”
里面丽妃已经没了呼吸，蘅芷推开一群御医和医女，上前就做了一套抢救加人工呼吸，把众人看得怔愣，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活过来了！丽妃娘娘有湖呼吸了！”一个宫女诧异地指着丽妃大叫道。
蘅芷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查看了丽妃的情况，急忙回身吩咐道，“锋利的匕首，剪刀，针线，烧酒。”
御医微怔，听出她的意思后，立马出去禀告了龙子梁。
龙子梁沉默半晌，“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御医沉默，严肃地摇头。
邓月如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陛下，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坏的情况了，不如就让季娘子试一试吧。”
反正到时候人死了，季幸雪肯定脱不了干系。
龙子梁思忖半晌，还是摆摆手点头道，“给她准备。”
不一会儿，蘅芷要的东西就全都到了手边。
想了想，她动手，亲自将丽妃的穴位封住。这样可以让她失去一些知觉，不至于那么痛。
深呼吸一口，蘅芷让身后的人站在几步开外，便认真回忆着以前手术室的一幕幕，给丽妃动起了手术。
门外，龙子梁不安地来回踱步，就连炎域都是紧紧捏起了手。丽妃若是死在季幸雪手里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季幸雪现在不但是季奉常的眼线，还是他丞相府后院的家眷。
季幸雪今天所做的事情，若是连累了丞相府，他丝毫季奉常的面子都不会给，直接将人逐出府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安静得可怕。众人心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中毒，难产，如此棘手的事情，又加一个不懂医术的人给丽妃剖腹……
众人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蘅芷身边没有人敢打扰她，她头上还是已经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去取几盆热水。”蘅芷侧头吩咐道。不知为何，身后的宫女下意识地就听从她的命令。
珠帘掀开，龙子梁连忙转过身来，“怎么样了？”
“奴婢不知，现在去取热水。”宫女行个礼，匆忙走了。
不一会，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红色的血水端出来。
“她真的学过医术吗？”炎域皱眉侧头问邓月如。
邓月如作为相府的夫人，对后院女眷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邓月如抿唇，坚定道，“据妾身所知，季娘子从小到大从未学过任何医术。”
炎域气极反笑，“她想死，我绝不会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