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燕归，输得起。
“听雨，发生了什么？”如烟在旁边小声问道。
听雨对那个妖孽有深仇大恨似的，而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对听雨做了什么？
听雨抿唇摇摇头，“回去再说。”
她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武功被废，她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蘅芷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见燕归已经转过身去，她拉了拉宋君戍的袖口，“陛下，不如回去吧？如何处置这些人，也需要从长计议。”
宋君戍心情甚好，颔首后带人便走。
“凤鸾殿里好多人都很想你。”蘅芷边走边道，“先回去看看吧，好生梳洗一番。”
其实跟如烟一样，她也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听雨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待人疏离又慢热，如果不是与她有关的事她根本不会关心。这次不过十几日过去，她跟燕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导致听雨会如此恨他？
“大家都在吗？”听雨抿抿唇问道，“穆公子也在？”
蘅芷微顿，点头。怎么突然问起穆华楠了？
带着心中的疑惑，蘅芷带着听雨和如烟回到凤鸾殿。宋君戍则召集重臣去了御书房。
“听雨！”刚一进门，叶凤便跟只兔子似的直朝她跑来，端详着她问道，“你怎么样？”
听雨唇角溢出苦笑，“还好。”
穆华楠一身白袍跟在叶凤不远处，垂手而立。
“也不算太好。”她垂下头，几不可闻地说了句。
“怎么了？”众人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的武功被废了。”听雨抬起头望着天边，“现在与常人无异。”
岂止是无异。原本练武的人，就算被废了武功，很多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做一些动作，习惯性地出手，如今她再这么做，只会给自己增添许多麻烦与危险。
如烟吃惊地捂住嘴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她跟听雨几乎一起入宫，武功对听雨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多少个黑夜里听雨孤身一人站在树下苦练，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现在她说，她的武功被废了？
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蘅芷一僵，皱眉看着她，“楼明杰做的？”
“他本命唤作燕归。”听雨闷声开口，“楼明杰是他冒名顶替的。”
她的话算是默认，众人意识到事态严重，一下沉默起来，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半晌，听雨扯了扯唇角，抬眸看着穆华楠，“公子，可否给听雨诊个脉，看是否有转回的余地？”
穆华楠沉默颔首，扭头往殿内走。
“他用的是一种粉末，最初我以为是普通的软筋散，没想到几日之后，他说我的武功没了就是没了。再也好不了了。”伸出手臂，听雨淡淡开口。
“粉末？”穆华楠皱眉，“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一种药能够废了人的功力。”手搭上她的脉半晌，“我倒是觉得，可能这是一种毒，想办法解了兴许就没事了。”
听雨眼底溢出一丝光亮，“公子可有办法？”
“虽然我药毒双通，但自己没接触过的药，也有些拿不准。或许可以再问问他，看他会不会松口。”
收回手，听雨沉默。
她盗了她们的机密，将老巢的位置传回皇宫，导致他们半数同胞被杀，近十个主要人物被关进大牢。她恨他的同时，他一定也恨上了她。
这种情况下，他会告诉自己有没有解药？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是她，肯定不会。
“不会的。”听雨喃喃开口。如今这种状况，燕归怎么可能会成全她。
“怎么会这样……”如烟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来，“去问问他吧听雨，或许还有转机呢。”
抿抿唇，听雨低下眸子。
“不如我去问他吧。”蘅芷叹息，转身要往外走。
“师妹。”穆华楠伸出一条手臂拦住她，轻轻摇头，“你现在情况不合适。”
那群人还狡诈得很，要是蘅芷去了糟了什么暗器的暗算可就完了。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蘅芷沉默。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熏人的腐臭伴着血腥味。深处的几个牢笼里，关押着今日押回来的一群人。
“燕归，我早说让你防备那个女人，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一个红衣女子双手握着铁栏杆，执着的盯着对面地上躺着的琥珀色衣袍的妖艳男子。
“谁又没说呢。”牡离嗤笑，“没想到我们阅女无数的燕老大，也会栽在女人手里。”
燕归抬眸，淡淡瞥她一眼。耳边霎时就想起牡离对自己说的话。
“你为何对她如此偏心？你为何对她丝毫不提防？”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旁边一个男子几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总之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
“别说这种话。”牡离低斥，继而沉默了。现在的形势，想让宋君戍不杀他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燕归没说话，会有今日这种后果，完全是因为他将听雨这个外人带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听雨孤身一人，直直地走向关着燕归的牢前定住脚。
燕归半倚在墙壁上，斜眼慵懒地睨着她，只是挑眉。
对上他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良久，谁也没有开口。
“你还有脸来？老大这么信任你，将你带在自己身边，也不准别人欺负你，你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一个小眼睛男人愤恨的开口朝着听雨喊道。
闻言，听雨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信任？”
她冷笑一声，回眸打量着这个即便满身狼狈却依旧气定神闲的男子，“他对我从未信任。只是他太过自满了。”
“他以为我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所以懒得对我约束。可事实上……”
“听雨姑娘在我死前来见我这一面，就是为了挖苦我？”燕归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大可不必。”
听雨一听，清丽的眸子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她的确不是为了来挖苦他的，可他的语气听起来未免太过可恨。
凭什么她这个被废了武功的人，在风水轮流转了之后不必挖苦他？
“原来你知道你要死了。”听雨轻笑，在门前慢慢踱步，“看燕大人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有余党来救你呢。”
而事实是，老巢被端，顶楼的所有情报机密全被人轻松夺走，他们这群人，再无翻身之日。
燕归挑眉，低眸不经意扬起玩味似的一笑，“还以为念着往日情谊，听雨姑娘会救我出去呢。”
“我与你有何往日情谊？”听雨皱眉，“你不要胡说。”
“让你做我的皇后这事，原本是定然能成的。”
喉咙微微有些发紧，听雨看着他，“我费尽心思将你送入大牢，你以为我还会救你出去？”
开什么玩笑！
摇摇头，燕归低眸伸手撇了撇身旁地上的土，“那便可惜了。”
疯子。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听雨抿抿唇，眼底有些期盼地看着他，“我的武功，有没有办法恢复？”
“没有。”毫不犹豫的，燕归开口答道。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药，当真没有？”听雨继续问道。
“没有。”他再次答道，看着她眼含笑意，“别挣扎了。”
几乎将牙齿咬碎，听雨愤恨的瞪着他，“你真该死。”
“呵。”燕归轻笑一声，嘴唇有些发白。
“你会遭天谴的，你不得好死。”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完这些话，听雨转身就走。
她真是疯了才会来跟这样的人浪费口舌。
身后，珀色衣袍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没回凤鸾殿，她直接求见宋君戍，将自己在他们交谈中知晓的事情再次抖个精光。
“听雨，你简直是宋国的大功臣。”宋君戍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起男人清淡无畏的笑容，听雨咬紧了牙，“陛下，这是臣份内的事，能为宋国的大好山河出一份力，是听雨梦寐以求的事。”
“你还有这种觉悟，真是难得至极。”宋君戍赞赏的点头，“朕说的奖赏，你可想好没有？”
已经冲到嘴边的话打了个旋儿有咽了回去，她低头道，“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实在无需什么赏赐。”
“那朕便满足你一个愿望。”宋君戍看着她道，“不必推辞，你不但立了大功，跟在蘅儿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将她护的周全，这是你应得的。不急，等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朕说。”
顿了顿，听雨这才叩首道，“多些陛下恩典。”
从龙华宫出来，她有些魂不守舍。不但因为自己找不回的武功，也因为脑海中那双挥之不去的慵懒的双眸。
“听雨，听雨！”如烟刚从凤鸾殿出来，便见听雨失魂落魄如抹游魂似的，不禁上前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办法？”
听雨抬眸木讷的看着她，随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