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看了她半晌,奇怪地笑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她其实没有确切的把握,说太子就是在她手里,却还是坚定地这样问她。
大概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力量吧?
好像当初的她,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慢慢打拼到了现在的位置。
大祭司没应声,来回踱了几圈,看着下面站得笔直的女人,道:“还给你,我不就变成了唯一的可怜人?”
蘅芷袖下的手紧紧攥起。
果然!
果然太子就在她手里。
大祭司丝毫不避讳,也不否认,显然有十足的把握。
“同为人母,你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苦,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蘅芷抬眸问道。
她知道大祭司执拗偏执,想法极端,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就是因为我知道。”大祭司态度悠闲起来,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阴森狠厉,“所以我不能独自承受这种感觉。”
“凭什么我一个人痛苦?”大祭司笑着看向蘅芷:“你不觉得,有人陪我才有趣?”
“你这个疯子。”蘅芷咬牙切齿道。
大祭司也不气,笑得更为肆意,“疯又如何?”
“你那么多健全的孩子,也不差这一个。”
蘅芷一怔,直直地盯着她,“你把他怎么了?”
“他现在好得很,便不用你操心了。”大祭司走到椅边坐下,悠闲地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满足感。
对,就是这样,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失去自己的孩子,她就再也不是可怜的人了。
让她们的孩子都去死。
“你这样会遭到报应的。”蘅芷身子微微发抖,道:“阿图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你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孩子没了会再有的,或许阿图转世又会回到你身边,你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就不怕会报应到自己的孩儿身上吗?”
“他不会回来了。”大祭司有些绝望地摇摇头,黯然神伤:“阿图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谁也不能代替他的位置,填补我心里的空缺。”
蘅芷不语。既然同情牌没用,她只能来硬的了。
“如果用苗疆全族上下的性命跟你换呢?”半晌,蘅芷开口。
她不是那样残暴无理的人,说出来不过是想恐吓她一番,乞求这样能换回太子罢了。
可没想到的是,大祭司无所谓地笑了。
“你不把太子还给我,我便带人杀了他们。”蘅芷淡淡道:“也算给我的孩儿报仇了。”
大祭司目光瞥向她,瞧了一会儿,道,“你威胁我?”
见她有了些反应,蘅芷淡笑,道:“何谈威胁?我不过是以你的方式处理事情。”
“哈哈哈----”大祭司笑得可怖,道:“你以为我会怕?”
“当年那些人要是不将皇帝的人放进来,阿图怎么会死?他们都有罪!”
“他们本就该死!”
“我没有报复他们,不过是念着往日情谊,念着苗疆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罢了。现在既然有你替我报仇,我真是高兴还来不及。”
蘅芷默。面前的人软硬不吃,打又打不过,她一时间没了法子。
“此话当真?”蘅芷道。
“自然。”大祭司笑笑,睨着她。
“好,那今日我便不多留了,告辞。”既然她不肯松口,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蘅芷只好假意离开,在别的地方另寻法子了。
看着她的背影,大祭司阴森地勾了勾唇角,冷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蘅芷暗道不好,气沉丹田就要运起轻功。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原本空旷的宫殿,从各个暗角里涌出形同鬼魅般的影子,直接朝她冲过去,速度犹如闪电。
如此快的速度,蘅芷来不及反应,伸手挡了两招,便被另外的人钳制住了。
穆华楠心惊,正要动手,想要跳下房顶的瞬间,却见蘅芷几不可察地朝他的方向摇了摇头。
穆华楠动作顿住,不明她是何意。
这样太危险了!
但他也明白,对方人手众多,光一个大祭司便让他分身乏术,现在若去打斗一番,不但救不出蘅芷,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十分隐忍地捏紧了拳头,穆华楠看着一群将蘅芷押下去的黑衣人,悄声无息地跳下房顶,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兰国的皇城守得死紧,几乎派了全城的兵力,而这全城的兵力,也是兰国仅剩的兵力。
两军交战了一天一夜,城外尸体横行,哪边的人都不少。
兰幽夫人看着将破的城门,急得团团转,在得知姜国不施于援手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了,跑到了大祭司殿。
“大祭司!大祭司!”兰幽夫人满脸慌乱地进了大祭司殿,四处张望着大祭司的踪影。
大祭司倚在软榻上,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法杖,看着来人,毫不意外地笑了。
“大祭司,现在宋国的军队已经攻到城角了,你怎么还若无其事的?”兰幽夫人道,“你快想想办法啊,不然兰国就要亡了!”
大祭司缓缓将法杖放到了一边,问道:“你可知道大宋为何毫无征兆地突然攻过来?”
兰幽夫人一怔,摇头。
大祭司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低低的笑了,“不如,你随我去地宫里瞧一瞧?”
兰幽夫人皱眉,不明白那地宫中有什么东西,能让大祭司到现在还临危不乱。
城门眼看就要破了,兰国损失惨重,不能再拖了。
既然大祭司如此说了,她只好点头,随着大祭司往地宫里走去。
地宫里静悄悄的,顺着阶梯走下去,便见到那中央坐着一个女子。
她浑身被绑着,面容瞧不真切,兰幽夫人疑惑地皱眉,“这是?”
大祭司没回答,等走近了,瞧见那人的模样,兰幽夫人猛地一惊,捂住了嘴。
“这是……那天那个小太监?”
瞳仁猛缩,她又仔细看了看。
她知道那天那个小太监身份可疑,但不等她查出来,就接到急报,不得不赶出门去。没想到这小太监居然有胆量来找大祭司,居然还是个女子!
蘅芷静静地坐在地上,嘴唇有些发白,她被关在这里一日没进食了,被看得紧紧的,一直没找到机会逃脱。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见大祭司带着兰幽夫人来了,莫名的,她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兰幽夫人认出她来了,不知要怎么折磨她,会不会也杀了她,给她浴血用?
大祭司摇摇头:“你知道她是谁吗?”
兰幽夫人看着变成女装的蘅芷,模样清丽可人,即便现在狼狈,那双眸也有一种不服输的气质。
她疑惑地看着大祭司。
“她是宋国的皇后。”
兰幽夫人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竟然是宋国的皇后?
怪不得有这样的胆量!
可皇后不在她自己的皇宫待着,跑来兰国做什么?
“所以宋国的皇帝才会那么突然就攻过来。”兰幽夫人喃喃道,也读懂了大祭司的用意。
大祭司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蘅芷,:“一个肯为你做到此番的男人,想必是爱惨了你。”
蘅芷咬牙:“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人都已经在城门口了,这话听着实在没有说服力。
大祭司不理会她,扭头对兰幽夫人道:“是个不错的筹码。”
兰幽夫人目光锁在蘅芷身上,严肃地点头,怪不得大祭司一点都不着急。
“大祭司打算怎么用这颗棋?”兰幽夫人问道。
以蘅芷的性格,大概舍了命也不愿成为别人的累赘的,到时候要是蘅芷说不要管她,那宋国国君会怎么做可就不一定了。
“只要人在我们手里,怎么用都是顺手的。不过……”大祭司顿了顿,伸手拿起旁边一早就放在那里的黑色容器,道:“还是得下剂猛药才是。”
凝着她手里的东西,蘅芷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然而她被捆着,身上又乏力,面对武功高强的大祭司,就像没了翅膀的鸟儿,只能任人宰割。
她拼命挣扎,咬紧牙关,还是感觉喉咙一痒,有什么东西滑下去了。她当即低头,俯下身子作呕状,却被一旁的下人制止住。
瞧着她把东西咽下去了,那下人才松开手,
“你给我吃了什么?”蘅芷只觉得腹中翻滚,有什么东西在缴着。
“不过是最新研究出来的蛊毒,”大祭司微笑看着她,道:“能惑人心智。”
她暗道不好。可慢慢的,蘅芷觉得头脑有些发昏,面前的画面有些虚幻,模糊不清起来。
看着蘅芷栽倒在地上,大祭司面目阴森地勾勾嘴角,“现在我们就有筹码去跟宋国谈判了。”
兰幽夫人也跟着笑了。
命人带着蘅芷,大祭司与兰幽夫人一同踏上了城楼。
瞧着下面还努力想要破城门的士兵,兰幽夫人冷笑着吩咐道:“加大人马,死也要守住城门。”
大祭司与兰幽夫人亲临,将士们的气焰当时就涨了些。
宋君戍在阵营中间,睨着城楼上出现的两个人,轻微皱眉。
从青城过来,一路上接连几座城池都防守薄弱,现在倒是来人守城了,不觉得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