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蘅芷的大脑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淌下来,滴落到枕头上,下腹剧烈的阵痛感占据了她的大脑,除了疼,她感觉不到别的,稳婆的声音不时传进耳朵里。
房间里血腥气弥漫,宫女们端着热水和一应生产用具进进出出,使得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皇后娘娘再坚持一下……”
“呼吸,用力……”
“娘娘再加把劲……”
蘅芷唯一能做的,便是跟随着稳婆的话调整呼吸,继续用力。
原本太医就说过,她这一胎不好生,蘅芷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居然生了一天一夜了都还没生下来。
宋君戍在外间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听着蘅芷痛苦的呻吟声,心里急的要命,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耐又着急的叹了一声,说道:“怎么回事?这些个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太医出了内间正要禀报,听见了皇上这句话,说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娘娘这是头胎生产,难产在所难免,有皇上的庇佑,娘娘定会没事的。”
宋君戍坚决的道:“皇后必须没事,否则的话,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的脑袋!”
太医打了个哆嗦,嘴里应声“是”,又进了内间忙碌。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侍卫的呼喊声,还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
“有刺客!”
“护驾!”
“保护皇上!”
宋君戍眉头拧起,扭头看去,窗外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一队侍卫乌泱泱追了过去,更多的侍卫则守在了宋君戍所在房间的门口。
“去看看。”
昆仑应了声“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拉开门出去了。
外头的动静,蘅芷也听到了,心下一紧张,身体就更不好受,几乎要疼的昏过去。
房间内的宫女婆子也都紧张了起来,有几个心性差些的宫女,更是惊慌失措的要躲起来,打翻了热水和药瓶。
好在接生的几个婆子还算稳健,依旧有条不紊,训斥了宫女几句后,宽慰蘅芷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在外头呢,出不了事的。”
“是啊娘娘,千万不要分心。”
蘅芷顾不上多想,更想不明白宫中为何突然出现了刺客,此刻只能忽略外头的声音,咬着牙死撑,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生孩子上来,
痛了一天一夜,她几乎已经麻木了,只跟随者稳婆的话调整呼吸,不去想其他。
片刻后,一个婆子突然喜道:“娘娘,孩子的头出来了,再加把劲!”
蘅芷心下受了鼓舞,死死咬着被角,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下腹突然一阵轻松,紧接着,孩子嘹亮的啼哭声传来。
稳婆将孩子洗干净,用小被子包好,抱到了蘅芷的面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这肩膀上还有个梅花形状的胎记呢,真可爱……”
房间里恭贺声不断,蘅芷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头发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
看着孩子软软糯糯的一团,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到,唇角轻勾,自己刚才受的那些苦楚也不算白挨了。
“老奴把小皇子抱出去,给皇上瞧瞧。”
稳婆抱起孩子出去了,宫女过来,帮蘅芷掩好了被子,并端着沏好的红糖水,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稳婆还未走到门口,大殿的后院就响起了一阵砍杀声,紧接着,后门被一脚踹开,十几个手持大刀的蒙面人冲了进来,房间内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声,宫女们惊慌失措的躲避着,却躲不过黑衣人手中的大刀,一时间鲜血四溅,宫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蘅芷拽住床幔,硬撑着虚弱的身体朝外看,见抱着孩子的稳婆躲在了门边,却一直出不去,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啼哭不止,一个黑衣人听见了声音正要一刀砍过去,稳婆将孩子抱紧,拼死拉开了门,后背上挨了一脚,整个身子向前一扑,孩子脱手飞了出去。
“不要!”
蘅芷大喊一声,顾不上身体上的虚弱和不适,下床扑过去,想要去抱孩子,却见门外突然冲进来一队大内侍卫,和黑衣人砍杀在一起,几个宫女也跟着进来了,扶着蘅芷出了房门,蘅芷却不配合,满心记挂的都是孩子,左右查看寻找着孩子,嘴里还在喃喃着:“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刚才明明看见孩子从稳婆手中脱手出了门外,却怎么也找不到。
情况紧急,众宫女也顾不得宽慰她,不由分说拉着蘅芷要离开。
蘅芷一个劲儿的挣扎,想要挣脱开宫女的手,却被死死擒住,丝毫动弹不得。
“孩子……我的孩子……”
她嘴里喃喃着,眼泪不住往下流,突然间一怔,方才的场景和画面顿时消失,张开眼睛看到头上的房梁,方才清醒过来,又是一场梦。
梦是假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自从孩子丢了之后,这两年以来,蘅芷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和眼角的泪水,想着孩子已经丢了两年多,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心里难受的紧,刚刚抹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扭头看去,宋君戍正关切又心疼的瞧着她,一只大手轻轻擦掉她腮边的泪水。
蘅芷不想同他说话,尤其是这件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看时辰还早,抻了抻被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宋君戍也不多说什么,自从孩子丢失以来,蘅芷就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早就没了新婚时的亲密。
他也一直在自责,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好,且当日的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也不怪她怨她。
“你好好休息,朕上朝去了。”
蘅芷全当没听见,闭上眼睛睡去,半个多时辰之后醒来,唤了宫女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皇后娘娘,现在春日正暖,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不如我们去赏花吧。”
蘅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憔悴不已,眼中没有一点光彩。
下人也是了解她,自从没了孩子,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别说去御花园了,经常连自己的宫门都不出。
见蘅芷一直没说话,宫女抿了抿唇,眼神闪烁,说起了另外一桩事:“皇后娘娘……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娘娘不要太过沉溺旧事,还是……还是跟皇上再要一个小皇子吧……”
蘅芷眼皮一挑,透过镜子看着她,这人刚刚才调到她身边没几天,居然就管起这事来了,若没有宋君戍的授意,怕是没这么胆大。
孩子没了之后,蘅芷就一直在冷落宋君戍,极少与他亲密,加上上次生产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好利落,所以一直都没有身孕。
接收到她眼神中的不满,宫女赶紧俯首低头,不敢说话。
蘅芷轻启薄唇:“滚出去。”
宫女心中一惊,慌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另一个宫女见势头不对,赶紧道:“这是娘娘和皇上的事,要你一个奴才来多嘴?!”
又冲蘅芷讨好又小心的笑:“皇后娘娘息怒,这丫头是刚被调过来的,不懂规矩,奴婢回头一定好好教教她。”
正在此时,房门轻响,房间内的众下人纷纷跪下:“皇上安好。”
宋君戍进了门,径自走向梳妆台边,蘅芷虽然冷落他,但该有的礼数却依旧顾着,起身冲他微微施了一礼:“皇上安好。”
宋君戍扶住她的肩膀道:“快起来,你身体不好,往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蘅芷抬起头,正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眸子,心知他有话要说。
果然,宋君戍对下人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被训斥了的那宫女如蒙大赦,跟在众人身后退出了房间,并小心的关好了房门。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宋君戍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弯了弯唇角冲她笑道:“蘅儿,你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
蘅芷抬眼看了看,兴趣缺缺,但顾着他帝王的面子,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宋君戍将盒子轻轻打开,拿给蘅芷看:“是姜国今日进贡的香料,十分难得,只有两盒,朕都给你拿来了。”
蘅芷淡淡的道:“多谢皇上。”
似乎从他话中听出了什么端倪,蘅芷皱了皱眉,说道:“现在不是香料进贡的日子,何况姜国一向在年底来朝,现在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一向冰雪聪明,猜出来不奇怪,宋君戍也正想和她说这事。
“近日边疆不太平,一向臣服于我朝的姜国也蠢蠢欲动,表面上是提前半年来进贡,实则要伺机打探我朝的底细。”
蘅芷也有些担心,他说的三言两语,但蘅芷知道,由这事牵连起来的种种,绝对没那么简单,朝中那些老头子们,更是没那么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