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民这人是自负的。
他的自负来源于他对自己的极度自信。
过了年厂里生产科的科长就该退了,他是接任科长最有希望的人,钻营多年,他在荡西镇上还是建立了不小的人脉网络。
对付一个乡下来的没有见识的丑丫头。
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他一点都没怀疑两个混子对他说了谎话。
唯一让他不理解的是张科长的态度,但张科长这人向来谨慎,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胆小,快五十岁还坐这个位置,也不是没道理的。
一个科长,既然对方不想和他交往,那就不交往。
他没觉得有什么损失,反正铺子也拿到手了。
所以回到家里的陈水民心情是不错的。
金枝说起陈欢来过,陈水民抿着老酒,想起这个侄女似乎接了陈水生的班在学校当老师,也算是份体面的工作。
“她来做什么?”
金枝啐了声,城里人的骄傲让她很看不起乡下的穷亲戚,对陈欢也没摆什么好脸,“谁知道,平常八百年也不来一次,除了求我们帮忙还能是啥,我没搭理她。”
金枝的脾气素来就是这样的,陈水民也了解,他对乡下的穷亲戚也没什么亲情,但陈欢突然找过来……
莫非是两个混子欺负到头上,他们家里三个女人应付不了,所以想来找他帮忙?
陈水民心想着两个混子果然没骗他。
事情是真办成了!
这下心情更好,老酒多吃了小半杯。
“爸,陈楚楚的铺子开不成的吧?”陈丹也关心这事,她的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只差把桌椅放进去,炉灶支起来。
再让江桂花来铺子磨豆浆。
她就能当老板娘了!
“爸爸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水民眼下就是春风得意。
“爸,我就知道你厉害!”店铺的事落实下来,又能痛踩陈楚楚,陈丹觉得十分圆满,唯一算不上圆满的就是徐峰了。
她不得不嫁给徐峰就算了,还被外头传成不检点的女人,挺着肚子嫁给徐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陈楚楚。
如果不是那天在车上遇见了陈楚楚,她也不用被人骂!
想到陈楚楚拿不到铺子,等她的豆浆铺子开张,一定能把陈楚楚的生意全抢过来,到时候……
哼!
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陈水民一家沉浸在自己编织出虚假盛世里。
陈楚楚这边还在想着怎么最后攻破张科长。
傍晚时,陈欢回家,回来时脸色不好,当着王怜花的面,陈楚楚也没多问,等吃过了晚饭,王怜花和村里的人在外头看电视,电视声音不小,陈楚楚趁机摸进陈欢房里。
“姐,你去找过陈水民了?”
陈欢本来是不想说的,两家总是亲戚关系,可金枝的态度,她倒了门口,金枝就嫌弃她鞋子脏,让她把鞋子脱了。
又说怕她的脚不干净弄脏了她们家的拖鞋,让陈欢穿着袜子进去,入了冬,南方又没暖气,地面凉飕飕的,站了会,那凉气就从脚底板直往身上蹿。
金枝又说她衣服脏,会弄脏家里的沙发凳子,坐也不让她坐。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没开口。
金枝又说,“遇到什么难处了吧,我就知道,不然你们也不会上门来,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两家话,你要借钱我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家里也没啥钱,要是有事找我们帮忙呢?你叔也没你想的那么能耐,说到底,咱们是两家人,你说你爸也不在了,你虽担着陈这个姓,可到底跟我们没多大关系,那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你既然来了这一趟,喏,十块,拿去吧,这钱就当我给你们母女的,也不用你们还,拿了这钱以后就别来了啊!”
这会说起来,陈欢两只手握在一块,还是觉得屈辱。
“姐,我猜你一定没有把钱撕烂了摔在金枝脸上,跟她那种人吵,你这么斯文是肯定要吃亏的。”
陈欢被陈楚楚说的苦笑,“我做不来那样的事。”
“没事,下次有机会我替你做。”
来日方长,机会总会有的。
陈楚楚握紧了陈欢的手,“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陈欢轻轻点头。
陈欢的经历更加刺激了陈楚楚,一定要努力,要勤劳,要奋斗,不能怕艰苦,更不能软弱。
谁说她就比不过陈水民了?
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终有一天,她会把受到的屈辱通通还给他们!
……
陈楚楚往乡镇府跑的更勤了。
一个人有没有毅力往往就能从她的行动上看出来些,换了寻常脸皮薄的人早在张科长第一次拒绝后,就再也不会过来。
可陈楚楚没有放弃。
这份坚持同样也会让张科长动容。
终于张科长松了口,“铺子是有的。”
是啊,铺子的确是有的。
租出去了一大半,还留了那么几间的,只是相对最好的位置来说要偏僻一些,这也正常,不管谁开门做生意,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总要挑最好的位置。
比如陈丹的豆浆铺子,就在菜市场斜对门。
以后真开张了,那就是直接和余琴的包子铺正面竞争。
余琴现在是不知道,等她知道了,能急的上火。
而余下的铺子呢,则是在街面的最西边,那边旁边都是没开发的地方,还都是农田呢,几百米开外则是村庄。
自然,再过许多年,这些村庄也都会经历拆迁改造,街区的规模会进一步扩大,但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
目前来说剩下的这几个铺子水口就一般。
“那有三间连在一块的吗?”
“你要租三间?”张科长眉头抖了三抖,觉得这丑丫头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你知道一间铺子一年要多少租金吗?”
陈楚楚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顺嘴就问:“要多少?”
“你!”张科长觉得自己也是疯了,竟然陪着这个疯丫头一起疯,用力在眉心揉了揉,他让自己冷静点,跟一个疯子计较,那他岂不是也成了疯子?
“一间铺子一年八百,三间铺子一年就是两千四,我一年的工资也才……”两千五!
余下那数字张科长没喊出来,两千五的工资不算少,可他也绝对不可能拿出两千四来租三间铺子,家里开销,孩子上学,哪样不要花钱?
不是他看扁陈楚楚,是社会经济水平就这个样。
咬咬牙是能租一间。
租三间?
那是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