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消息,陈老头便让蒋氏赶紧一起过去看看,蒋氏本来还不情愿,说能出什么事,不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听人说老实爹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蒋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老实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以后谁上缴银子给她。
得到他在福伯这治病的消息,他们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他们的到来反倒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大,尤其是她奶根本不消停。
关心的不是老实爹的伤势,而是工伤怎么赔偿的问题。
“刘六,怎么回事?我家老二怎么会从屋顶摔下来的,他是在你那干活出事的,你是不是得负起责任呀。我告诉你,这医药费得你们出。”蒋氏开口就要赔偿,从头到尾都没了解陈老二的情况。
老实爹生死未卜,大伙脸色都很难看,她还在这边说个不停。
有那么一刻,陈春花真的想把她给撵出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会增重大伙的心理负担。
“老婆子,你给我闭嘴。”陈老头都听不下去,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钱,到底是钱要紧还是儿子的命重要。
越来越不像话。
他问向旁边的马氏,“老二媳妇,老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马氏眼眶发红,声线不停地颤抖,“我也不知道,福伯到现在还没出来。”
话落,陈老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背更驼了。
蒋氏眼尖得很,一眼看到满地都是血迹,这时福伯儿子从里面端出一大盆血水,触目惊心。
“老二流了这么多血,那还得了,我看十有八成没用了。”
就算侥幸活下来,那也没什么用了。之前村子有个从屋顶摔下来大出血,没多久就呜呼了。
还有一个救活是救活了,可终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还得人伺候着,实在太遭罪了。
“蒋婶子,你就不能盼着陈实大哥好点。”孙喇叭也听不下去地驳了一句,哪有当娘这样咒自己儿子,况且福伯还没出来,说明陈实大哥还在救治当中。
现在说这些丧气话,只会让柔妹子一家更加不安。
“我也想老二好,可你看看这都流了多少血。我的老二呀,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娘可怎么办呀。”蒋氏在旁边哭了哭,老二要是有什么好歹以后谁给她和老头养老,以后谁帮忙老头种田。
“呜呜……老二……”蒋氏痛声大哭,孙喇叭安慰两句,“婶子,你别哭了,免得吓着孩子。”
她这一哭,让原本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夏花几个也崩溃起来,夏花眼眶已经蒙上一层水雾,她怔怔地看着她问:“大姐,爹不会死的对不对!”
仿佛只要她说一句她就信。
“大姐,我不要爹死!”
“死”这个字对她们的冲突实在太大了,冬花哭得最厉害,“我要爹,娘,我要爹。”
陈春花眼睛发酸发胀,她别过头擦了擦眼泪。平复好情绪,她将冬花抱在手怀里安抚,“爹没事,爹一定会没事的。爹还说要看我们长大成人,嫁人生子,他答应过我们的。”
中途她哽咽了好几下,还是强忍住悲痛,“爹向来说话说话,不会骗我们的。你们都不能哭,爹想看我们开开心心的。”
一个两个在她安抚下没有再哭泣了,她们睁着眼安静地看着屋子。
陈春花抬着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了。
她闭上眼默默地许了个愿:“老天爷,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一定要保佑老实爹平平安安。”
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老实爹,她们的日子会变成怎么样。
虽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她仍然心存一丝希冀。
饶是她平时不信这些,可哪怕现在只有一丝希望,她都想要祈祷。
夜越来越深了,只见福顺叔走进走出,一盆血水倒了又倒,时间拖得越久越发容易让人陷入绝望。
包子娘四肢无力地靠在孙婶子身上,周身冰凉,几乎晕厥过去,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只为了等老实爹的消息。
他爷蹲在墙角边,头埋得更低,接连叹气。
她奶瘫坐在地上,哭了停停了哭,不能自已。
妹妹几个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直打着哈欠,可还是顶着沉重的眼皮巴巴地等着。
刚才还美好的月色一下充满了阴霾,整个环境沉重,压抑得让人快透不过气来。
好像呼一口气,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怕一个两个撑不下去,张婶子还特地从家里做了一些包子送过来,“柔妹子,春花,你们晚饭都没吃,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包子娘摇了摇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不饿。”
“柔妹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你得撑着,陈实大哥还有几个孩子还得你照顾呢,你要是有什么好歹那可怎么办呀。”孙婶子给她冲了碗红糖水让她补补气。
要是她也倒下了,这一大家子谁来照顾。
包子娘听了进去,勉强地喝了几口,吃了一个包子。
“春花,你们也吃,都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陈春花点点头,饶是吃得难受她还是吃了两个,她还要帮包子娘一起撑起这个家。
等的时间太久了,张家一家子和江家父子先回了去,孙婶子一家倒是一直陪着,帮忙照应着。
“爹,娘,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了,阿实有什么消息我明个再让人告诉你们。”马氏振作起来,不想让两个老的在这跟着担惊受怕。
陈老头摇了摇头,“没事,我再等一会,不然回家也睡不着。”
不知道老二病情,回家也是无眠。
“对,还是等福伯出来。”蒋氏也哭得眼睛红肿,平时她对老二就不怎么好,可现在才知道失去的痛,才知老二的好。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已经寂静无声,家家户户已经入眠。
福伯终于出来了,许是太费精力和体力,福伯走出来还是福顺叔扶着出来的,满头大汗,他那长衫还是湿哒哒的。
看到他出来,大伙一一围了过去,“老福,我家老二怎么样了?”
“陈实兄弟怎么样了?”
“我爹怎么样了?”
……
大伙焦急地等着他的答案,一个两个握着拳头紧张不已,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知道他们着急,福伯一口水都没喝,便告诉他们的情况:“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流了太多血,你们要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