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夫辛苦了。 ”
邱云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生得其貌不扬,眉目间蓄着一丝英气,有些眼生,她在沈家待了这么些年,并不曾见过她,最近府里也没入新一批的丫鬟。
她敛了双眼,朝对方微微点头。
那小丫鬟说:“老夫人的病治起来不容易,劳烦邱大夫费心了。”
邱云步子一顿,“你是哪位主子院里的?”
“邱大夫医术了得,心思更是细腻,有些事情该管的,需请邱大夫多费费心,不该管的,装聋作哑没坏处。”小丫鬟答非所问,态度倒是十分恭敬谦卑,挑不出错处。
邱云仔细看了眼对方,小丫鬟微微低下头,是个丫鬟该有的样子,但邱云浸**世道多年,生一双锐眼,察觉出了她身的些许异样。
“不用你来提醒,我知道了。”
能给甘老夫人下毒的人定然是府里人,这小丫鬟看着眼生,应该做过不少伪装,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能接近她,警告她。
想必她的主子是头一个下毒之人,府医最能熟悉甘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对方这是要她乖乖奉行本职,切莫多事,生事。
她被沈岐请到沈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府医,不会不懂这些世族大家门里的规矩,头一个给甘老夫人下毒的是谁,她不知道,也和她没关系。
沈岐要的是甘老夫人能醒,她只需对沈家的主人有求必应,那够了。
小丫鬟再没说什么,微微颔首便离去。
邱云观她背影,步履平稳,身不晃,走动的步子小却健步如飞,是个练家子,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她拍拍袖子的灰,准备去告诉今朝甘老夫人的病情,也好让沈岐安心。
**
今朝将邱云的话转告给沈岐,甘老夫人的好转让沈岐不自觉松了口气,但他心里更加明白,这个消息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当初正是因着甘老夫人的病,他借此要挟张家,若是让张家知道内情,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下边女人家哭哭啼啼的声音震得他脑壳发疼,甘颜没能吸取她姑母又哭又闹惹人烦的教训,想跟着沈庭轩求饶,结果被沈碧月一脚踹开。
沈岐:“……”
他腾地一下脸色发僵,连忙去看豫王的反应。
豫王还在眯着眼打盹,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的侍卫依旧拔着剑,只是剑没人姑娘脚快,甘颜身子一歪,直接往剑身撞,幸好侍卫收剑快,只削去粗粗一缕头发。
甘颜尖叫一声,脸褪去血色,瞬间晕厥过去。
大房一团乱,二房的人站着看戏,要不是豫王还在边闭眼养神,沈岐真恨不得骂死这群欠收拾的东西。
休书被递到甘苓眼前,那头的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疼了她的眼,她往前一扑,想抓过休书撕碎,却没得逞,一双怨毒的眼猛地一转,盯住了沈碧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会不得好死的!跟你母亲一样!”
沈碧月浅浅一笑,并未回话,那笑容已经足够刺痛甘苓,恶毒的话不断从她嘴里说出,“你会不得好死的!沈碧月,你想留在沈家,沈家的人都会被你害死!你是个孤星!注定一生飘零,孤苦无依,等着看吧!我等着看那一天!”
沈植手一扬,一个婆子前紧紧捂住了甘苓的嘴,婆子的力气大,甘苓压根无法反抗,只能像只落败的斗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垂着头,任由着人拖出去。
沈植站在边看着,眼底闪过万千复杂思绪,最终化为面一抹久久凝聚的痛意,那是被人狠心背叛过后才出现的痛绝。
婆子拖着甘苓经过沈碧月身边,姑娘轻轻弯下腰,眼里的冷意像是淬了毒,可唇角笑容浅淡,像是三月花开,明媚动人,她低声说:“你这辈子都赢不过母亲,更赢不过我,你输了。”
甘苓眼眶通红,目眦尽裂,她拼命挣扎着,像是滚在油锅的虾,愤怒的吼叫声堵在喉间发不出声,好困兽最后的哀鸣,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沈植让人将甘苓带回茯苓别院关起来,随即快马加鞭派人去甘家送信,等着他们亲自门领人,甘家的女人,还剩下一个甘颜。
只是人都晕了,正打算直接送去沈庭均的院里,等她再次醒来,也许是沈家的三少夫人,也可能是三少姨娘。
沈庭均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甘颜一眼,即便是在沈岐质问他与甘颜关系的时候,他承认了,眼睛却盯着地面,现在换了个目标,冷冷盯向沈庭轩。
是他算漏了一个沈碧月,如果不是她坏事,今日他还有替母亲争辩的立场,也不会与甘颜捆在一块儿,他不喜欢甘颜,甚至十分讨厌这种没脑子又满腹小心的虚伪女人,要不是沈庭轩当初反过来算计他,他也不会跟这个女人搞在了一块,现在他当着沈家所有人的面,当着豫王的面,也只能咬牙认下这门亲事,否则珠胎暗结,始乱终弃的坏名声,他担不起。
真心要较,甘颜还真不如沈碧月。
沈岐同样不喜甘颜,但事已至此,除了成全,别无他法。
“均哥儿,以后甘颜是你房里人,为妻为妾,全凭你自己主意,我只提醒你一句,看好她,若是再敢惹出什么事端祸害了沈家,你应当知道后果!”沈岐沉声说道,声音里显而易见的警告。
这句话明面指的是甘颜,背地里却是在敲打沈庭均,甘颜惹的事本有沈庭均的一份在里头,自然要连坐算,沈庭均心头一悸,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当即重重跪下。
“孙儿知错了!”
沈岐摆摆手,正要说话,忽然瞥见豫王眉头一动,紧接着便是一皱,下一刻睁开了漆黑的双眼,眼神清明,毫无困意。
本来是在假寐,这也没什么稀的,但他脸的表情生生令沈岐眼皮一跳。
“沈家公子要娶妻了?”邵衍按了按眉角,唇角一掀,“恭喜呀,沈家喜事将近,方才孤来的时候,碰了沈府的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嗯,天逸,是哪位来着?”
侍卫连忙回话:“主子的忘性差,个月才刚刚看过姑娘的人像画,正是沈家二房的大姑娘,与朱府的公子有了婚约,日子定在这个月。”
“原来是那位,难怪招人喜欢,抛了高门大户的衿贵姑娘,非要她,那样好的身段,孤还以为朱昭是个正经君子,不曾想骨子里也是个风流快活的。”
短短几句话,令沈家几位长辈变了脸,特别是站着看好戏的二房,哪里会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顿时面色青白,好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