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走到沈碧月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小人来请大姑娘过前庭去。 ”
“去前庭做什么?”
“豫王府派人来宣读陛下圣旨,大爷便让小人来请大姑娘过去。”
“你是祖父的人,怎么如今还听起父亲的话来了。”沈碧月摇头笑了笑,“看来沈府的当家主子真要换一换了。”
“大姑娘误会了,主子身体抱恙,一时无法出迎,为了避免耽误正事,现下便由大爷暂时代劳。”
“那还真是我误会了,祖父年纪大了,你们可都要悠着点伺候,已经倒了个祖母,可别把祖父也给伺候病了。”沈碧月淡淡扔下这句话带着菱花走了。
今朝缓缓直起身子,身在泊云居,却知悉宅内诸事,若非外设眼线,便是猜谋所得,这位大姑娘果然是个藏锋避锐之人,收敛锋芒已久,如今应当是不愿再遮掩了。
前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房与二房的人都在,除去被送出府外的,便独独缺了沈岐和沈碧欢。
沈碧月十分淡然地迎着甘苓冰冷瞪视的目光走前,笑意浅淡,“夫人,怎么不见三妹妹?”
“你打的好算盘,我是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甘苓显然是哭过,眼睛还红红的,她恶狠狠的话丝毫没有对沈碧月造成影响,反而让她的笑容渐渐扩大。
“希望老天能保佑三妹妹平安无事。”
眼下也没时间给她们寒暄一二了,天风手持明黄色的圣旨等候已久,见人都到齐了,便举起手里的圣旨,沈府诸人齐齐跪拜,迎接圣旨。
一份冗长的圣旨,天风念得又快又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众人的耳里,待最后一个字念完,所有人都屏息不动,不是因为不愿叩谢圣恩,而是应该前领旨的沈植呆住了。
“夫君,还不赶紧去接旨!”甘苓的语气里隐约带着惊喜,她怎么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赐婚圣旨,皇帝钦点的豫王妃是沈碧欢,而不是沈碧月,若不是沈植还未接旨,她真想回头看看沈碧月脸是个什么表情。
“沈大人,还不速速起身接旨?”天风面无表情地催促道。
沈植额头的汗都快滴下来了,这个圣旨他怎么敢接,沈碧欢的事情暂时被压下,可不代表能够压一辈子,想必很快会传到皇帝和豫王的耳朵里,届时接了旨意的沈家如何能够承受得住他们的怒火。
“沈大人,再不起身接旨,便要视您为抗旨不遵了。”
甘苓也在旁边小声催促,“夫君,先把圣旨接下,之后的事情再行商议也不迟啊。”
沈植此刻真是恨不得捏死甘苓,他急得浑身都在冒冷汗了,最后逼不得已往地狠狠一磕头,“恕臣门风败落,养女不贞,不敢接旨。”
话音刚落,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大人,您可知道您在说些什么话。”天风握住圣旨的两轴往间一合,微微倾身,往沈植的方向递去,“还是快点接下吧,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沈植死都不愿抬头,依旧是那句话,“臣不敢接旨,也不能接旨!”
僵持了一会儿,双方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天风先放弃了,他将圣旨收起来,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先退出去,然后才对沈植说:“我只是奉命给沈大人送赐婚的旨意过来,既然沈大人坚持不愿接受,那也不能强求了,我自会回去将此事禀告给殿下知道,但愿沈大人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要觉得后悔。”
天风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一片黑压压跪着的沈家人。
直到门外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植也没有起身,静静伏在地一动不动,他不起来,沈府诸人也不敢起来,一个个朝向空荡荡的门口跪着。
最后还是沈州看不下去了,他率先起了身,还将沈植也从地拉了起来,“大哥,人都走了,没必要再跪了。”
沈植任由沈州搀扶着,浑身僵硬得像个拉满线的木偶人,嘴里念叨着:“这下该怎么办,沈家该怎么办。”
“夫君!那可是陛下亲赐的圣旨啊,你怎么能……你真是要置沈家的安危于不顾吗?”甘苓也火速爬了起来,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虽然对于沈植拒了那道圣旨觉得怒火烧,但到底也没烧去了理智,在私底下可以提沈碧欢,可当着这些多外人的面,那是半句都提不得的。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接下圣旨,再将已非完璧的女儿送过去?”
甘苓动了动嘴,刚想回话被沈州给截去了,“大哥,父亲还躺在床昏迷不醒,你方才还说要叫邱云过去瞧瞧的,现在赶紧去叫人吧,有什么事等父亲醒来了再说。”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沈植,只要有父亲在,这件事说不准有转机。
沈州见他有所醒悟便不再多言了,转头对着其余的人扬声道:“都各自散了吧,该做事的做事去。”
沈植对沈州神色复杂地一点头,转身急匆匆去了。
甘苓连抓他都来不及,气得攥起拳头,转眼间不经意对沈碧月似笑非笑的眼神,一股火气噌的一下铺天盖地蹿了脑门。
她狠狠一咬呀,猛地抓住沈州的袖子,将人拖到了一边,“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州却瞬间听懂了她的话,只是摇头说:“嫂子,现下府里已经够乱了,欢姐儿的事是板钉钉,没法再解决了,你还是好好待在院里,别去给大哥添乱。”
沈州看得明白,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可甘苓哪里愿意这样善罢甘休。
“二爷,抗旨不遵可是大罪,你真忍心看着沈家被陛下降罪吗?国公爷他平生最重视的是沈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家一脉断送在我们这一辈的手里。二爷,听我一句,现在也只有你能劝一劝夫君了,赶紧让他将御使追回来,拿了圣旨成。”
“嫂子,追回来又能怎么样?欢姐儿的情况根本不能嫁进豫王府,别说豫王府了,现在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伯府,她都嫁不得。”
“二爷,话不能这么说!”甘苓有些急了,“陛下既然将欢儿赐婚给了豫王,说明陛下还是十分看重她的,只要陛下意,那咱们还有机会,二爷,欢姐儿也是你的侄女,你总不能看着她倒霉吧,亏得那件事还没传出去,知情的也那么几个人,只要将事情给压下去不成问题了,凭着咱们沈府的权势威严,不过是几个巡逻的小兵,先吓他们一吓再收买起来,保准乖乖听话……”
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直接冷笑着插话进来,“收买?嫂子未免也想得太过天真了,那些巡查的兵士可不是普通人,他们隶属金吾卫,现在由豫王殿下所统领,只怕是在欢姐儿被发现的那一刻,消息已经传到了豫王的耳朵里,只凭着区区一个沈家想去收买豫王的人,怎么不说直接去收买豫王殿下呢?我还真当天方夜谭听了,嫂子,没想到在你心里,沈家满门的荣耀与性命还抵不过一个沈碧欢。”
“不可能的,若是豫王知道,今日如何还会让人来宣圣旨,这不可能。”甘苓几乎呆滞了,她一直重复着不可能,仿佛这样能说服自己不去相信陈氏的话。
“也是,嫂子心里只记挂着欢姐儿,连府里人的性命都顾不去管了,哪里还会知道外边的情况,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沈家也是欢姐儿的依靠,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沈家倒了,欢姐儿算进了豫王府,无依无靠的,这辈子也别想过得好。”
甘苓呆呆地站着,她一心只想把沈碧欢从困境里捞出来,也想找出陷害女儿的凶手,从来不会去想那么久远的事,陈氏这一番话倒是准准插了她心口,窒息得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