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侧妃方映柔回过神,连忙松开手,这才发现女儿的小手都被她给攥红了,看着小女孩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的小脸蛋,她顿时有些懊悔与自责。
只是,哪有被邀请的客人夺了主人家的风头,她早听说沈碧月生得一副倾城容姿,后来她被卷入横岭长公主毒一事,豫王亲自动手毁了她的脸,多少人唏嘘叹息,又有多少人暗自庆幸嘲笑,现在面对着这位盛装打扮,宛如瑶池仙子的少女,她总算能理解那些暗暗庆幸又嫉妒的人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情了。
沈碧月不到及笄的年纪,五官没有完全长开,仅仅是这个程度,其清丽容貌便足以朝阳媲美朝阳春色,胜似珠光宝玉,可以想象待她绽放时,会是怎样妖媚的致命颜色,男人见了她,都会心痒难耐吧。
方映柔狠狠压制住自己逐渐低落的情绪,不允许自己再想,低头揉揉小女儿的手,“抱歉,荷君,是母亲太用力了,现在还疼吗?”
邵何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都给眨没了,然后才摇头,“不疼了。”
沈碧月并未走近,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停下脚步,朝方映柔福了个身子,“臣女沈碧月,见过侧妃娘娘。”
这一声侧妃真是刺痛了方映柔的心,她在怀王府里头是极为得宠的,怀王宠爱她,无非是因为她貌美又识大体,宽容慈善,即便偶尔有些争风吃醋,那也是属于闺房里的小情趣。
现在看见沈碧月,她瞬间感觉到相形见绌,那是明珠与石蚌的差距。
自己的这一副貌美,和她相起来实在差得太多了,也不怪怀王某次和她在床第间欢好时竟然叫了声表妹,怀王主动接触过的也一个沈碧月,那声表妹叫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对于一向自信能把怀王掌控在床的方映柔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偏生她还要装作不知道,在夜晚来临之际更为卖力地取悦怀王,之后再也没从怀王的口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了。
“主子,沈姑娘还福着身子呢。”丫鬟悄悄提醒了她一声。
方映柔定了定心神,露出一抹和善的笑,“赶紧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在意什么礼节,也都怪我,竟然看呆了眼,想不到沈姑娘是这么个天仙般标致的人物,难怪殿下时常提起沈姑娘,便是我见了,也要觉得过目不忘,印象深刻的。”
沈碧月含蓄地笑了一下,“臣女虽然长得不差,但也不侧妃娘娘一身的雍容气度,这样端庄娴雅的气质可不是谁都有的。”
刁难的话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应付过去,本以为应该要气恼的,偏偏被她极其自然的夸赞给哄得暗自开心,方映柔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场面话说了几句,双方都各怀心思地在石椅坐下了,丫鬟前备好茶水与点心,和菱花一道站在了远处。
邵何坐在方映柔旁边的石椅,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碧月,然后转头问方映柔,“母亲,姐姐为什么遮脸,是不是生得丑?”
“别胡说。”方映柔训了她一句,然后有些抱歉地对沈碧月说,“不好意思,沈姑娘,荷君说话口无遮拦的,却并无恶意。”
“没关系。”沈碧月抬起手背,抵在唇边浅浅一笑,显得分外娴静优雅,“小孩子童言无忌,小郡主这样直话直说的性子倒是很讨人喜欢,真要说起来,殿下是臣女的表哥,小郡主也算臣女的侄女儿,作为长辈,臣女理应多多包容,不用这么见外的。”
方映柔眼里不易觉察闪过一丝恼意,认了怀王为表哥,邵何为侄女儿,是不认她这个表嫂,尽管不是正妃,但有了怀王的宠爱,她在王府里的待遇早已经胜似正妃了,其余的妾室与妃子都别想越过她的风头。
但沈碧月话里的意思愣是把她的位置摆死在了妾室,虽然对她依旧恭敬万分,可像是绵里藏针,一直若有若无地戳在她的心窝,方映柔觉得膈应万分,偏偏因为应了怀王的话,必须要跟她坐一下午赏花喝茶观景,着实折磨人。
“沈姑娘真是心善,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唬人的。”方映柔没有顺着沈碧月的话让邵何唤她一声姑姑,其亲疏意味明显,显然并未把她当怀王的自家人看待。
仅仅说了几句话,沈碧月将方映柔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闻言只是羞涩地浅浅一笑。
今日过来,本是为了赏花品茶,沈碧月拿起面前的杯子,茶香四溢,戴着面纱也不好喝茶,她本想脱下面纱,手刚伸到耳边,忽然对了邵何的眼睛。
小姑娘直直盯着她,一双眉头纠结地皱着,连面前的点心都不吃了。
沈碧月见状不禁弯起眉眼:“要不,臣女把面纱摘了吧,省得小郡主一直盯着,臣女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方映柔看了眼邵何,眼底浮出些微不悦,轻斥道:“荷君,别这样盯着人看,不礼貌。”
邵何抿了抿唇,垂下眼睛,好端端又被母亲说了,还是在外人的面前,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极好面子的,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了。
“没关系,与侧妃娘娘一同喝茶赏花,戴着面纱本是礼数有失,倒是小郡主提醒臣女了。”沈碧月说着便将面纱摘下,露出一张如白玉般精雕细琢的容貌。
眉目清晰,宛如墨笔勾勒,肤白若凝脂,似霜雪堆积,菱唇微翘,饱满光洁的开阔额间一枚四瓣梅花钿,为她本清丽无双的容光增添极盛艳色,再怎样美好的诗词往她身堆砌仿佛都尤显不够,连背后的碧空浮云,枝头攒红,暗香疏影,这一片极好的梅林风光都沦为了陪衬。
“母亲,花,姐姐像花。”邵何拉住方映柔的袖子,开心地说着。
方映柔本来还想说邵何失了礼数,结果不等她开口,沈碧月已经笑着说道:“小郡主天真可爱,这样单纯的心性真是让人喜欢得紧,想必怀王殿下也非常喜欢小郡主吧。”
被唐突的人都没说什么了,方映柔也不好再训邵何,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啊,殿下很喜欢荷君,怕宠过头了,给她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算怀王殿下宠着小郡主,但有侧妃娘娘这样贤良淑惠的人陪伴在身侧,自然能将小郡主养得极好,依臣女看,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沈碧月,倒是个会说话的,看似是个娇弱纯良的,身处处是柔软,一拳用力打过去,也像是击在棉花,有时还会将拳头给反弹回去。
不痛不痒的,却让打拳的人觉得又气又无奈。
“荷君其实只是看着乖巧,有时候真的闹腾起来,还总会惹殿下生气呢,沈姑娘或许没听殿下说过,也许殿下觉得这算是一桩家丑吧,谁都喜欢自家小姑娘是个乖巧的,哪里能像男孩子那样调皮。”方映柔这番话带着属于母亲的怜爱,小郡主哪里听得懂,只知道母亲又在说自己的坏话,正噘着嘴生闷气。
“殿下与臣女所谈之事大多关于祖父与沈家,从未提过小郡主,再说了小郡主这么可爱,算真要说起来,也定然都是明着嫌弃,暗里却满心欢喜的话。”
“那是我想太多了,沈姑娘莫要见笑,咱们说的这些话,可不要叫殿下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兴许是要生气的。”
“侧妃娘娘误会了,臣女与殿下虽然是表兄妹的关系,可怀王府与沈家的关系本疏远,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若殿下真的知道了,兴许会是小郡主去告的状呢。”沈碧月忍不住拿邵何打趣道。
方映柔丝毫不觉得生气,笑道:“说的也是。”
邵何不满被忽略,一边看着沈碧月,一边开始闹着想吃桌的糕点,关于怀王的话题此打住,很快翻了篇,没了那些试探的心思,后来还真的赏起花来了。
从大宁各地的名花,一直讨论到今年悦风阁新出的衣裳出自哪一家绣坊,面绣的又是哪一种花。
悦风阁是永安城最有名气的成衣铺子,也是各府贵人千金的最爱,悦风阁的衣裳样式皆由专人设计,再请有名的绣坊进行绣面,缝制的做工精细,布料都是采用极为乘的布匹,每次推出来的衣裳都能在永安城内,甚至是整个大宁掀起一股热潮。
沈碧月今日穿的这件衣裳正是悦风阁这两日新推的,虽然不价位千金的衣裳是独一件,但穿在她身,真是衬托得人衣裳还要美了。
方映柔提到前两日怀王花费千金给她买了一件悦风阁的衣裳,在悦风阁,价值千金以的衣裳都是独一份的,只做一件,可惜她心疼衣裳,怕穿坏了,今日便没穿来。
沈碧月眼眸微垂,唇边掠开浅浅一笑,“殿下对侧妃娘娘真好,臣女羡慕您,今后若是谁也能给臣女买来这么一件衣裳,臣女一定会想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