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庆听出了不对劲,“此话何意?”
“豫王殿下毒了,只怕自身都难保,别说还有什么心力去查戴宗的死了。 ”
“毒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个消息可准确?”邵庆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让他震惊过后,隐隐余下几分难以言明的喜悦。
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里都没人敢打豫王的主意,即便他的身子不好,随便下点重药都有可能一命归西,但皇帝重视他,对他纵容般的宠爱,加豫王本身谨慎且暴戾,行踪诡秘,豫王府的暗卫也是神出鬼没,身手难测,轻易不敢对付,便造成了如今这般人人讨好的局面。
最让人觊觎的还是豫王手里的金吾卫,本是负责巡察皇宫及永安城内秩序警戒的卫队,隶属皇帝亲信,被先帝传给豫王之后,数经磨练,淬炼得愈发强势犀利,行事雷驰风行,短短三年内已经凌驾于十六卫之,成了一块人人垂涎却又敬而远之的剧毒肥肉。
也难怪城无人敢在背后说豫王的半句不是,不只是豫王府的耳目厉害,还有左右金吾卫加持,仿佛在永安城的顶头罩了一张大,还是带着佛光的那种,将所有人的阴暗心思都暴露于无形,也皇帝心大,怜他病弱,过分纵容地宠他,换做其他人,早起了忌惮的心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人若是一朝得了势,便容易生异心。
金吾卫是先帝赐给豫王的,豫王树敌众多,金吾卫又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只会牢牢攥在手里,不会轻易交出,若是他出了事情,金吾卫的掌管权落回了皇帝的手里,起在豫王手里,还能有机会去争取。
而今太子懦弱,其他皇子大多年幼,勉强够得有夺势资格的,不是娘家势力低微,是自个愚笨不争气,像个墙头草,只能依附夺位势头强的人,真正谈得能与他争势夺权的没几个,如今势头正好,应该趁胜追击。
邵庆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听得底下人汇报:“传出来说是受了点伤,其实是毒了,还是信都县那些贱民下的毒,殿下派去的人回来说豫王的情况也不好,勉强抓住怂恿流民作乱的头目后便倒下了,据说毒发时的症状和得了疯症的人一样,这本来只是戴宗私底下做的勾当,不曾想竟然连累到了豫王殿下。”
戴宗和怀王府有联系,自然也知道他在信都县做的勾当,怀王府的资金支持有戴宗出力的一份,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东窗事发,发现当初和戴宗合作的人竟然是太澜人,一旦揭发出来,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只能弃卒保帅,先除了戴宗。
“父皇那边怎么说?”
“听说陛下暗点了五十名羽林军,着宣威小将军领头过去援助了。”
邵庆深思,羽林军是皇帝的亲信卫队,竟然交给江燎去派遣了,看来他也知道了信都县的情况,想着便问道:“江燎什么时候出发?”
“昨天夜里去了。”
昨晚走了,也没递信过来,应该是走得急,邵庆总觉得以豫王的能力,不至于阴沟里翻船,区区流民,再加几个太澜人能将他及一众王府侍卫耍弄得这么狼狈,兴许背后还有人。
他沉吟片刻,立即吩咐道:“立马派人到信都县去,暗接应江燎,让他调查清楚情况后再做打算。”
底下的人听出味道来了,“殿下的意思是?”他单手作刀,狠狠劈在另一手掌心,面目现出一抹阴狠。
邵庆淡淡一笑:“父皇疼惜皇叔,咱们做人侄儿的也不能落后,总归皇叔那身子不行,现在又了毒,出了什么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的。”
“小人知道了,这去办。”
“还有,去沈府下帖,说明日申时,本王设宴三相馆,庆贺沈大公子高状元,得封官职。”
戴宗是被人毒死的,一碗白花花的稀饭,配一盘酸萝卜,竟成为了他的最后一顿早饭。
邵衍刚醒过来,没什么精神,便让天风去查,睡了整整一个午,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玄衣让人拿了饭菜过来,他没胃口,吃几口扔了筷子。
突然想到今早本来要叫沈碧月过来的,途被戴宗的事情打了岔,刚想着让人去叫她,玄衣端着一碗汤药过来了,药是刚煎好的,冒着腾腾热气,气味苦不堪闻。
他勉强喝了一口,苦得舌头发麻,待放凉后,整整一碗跟饮酒一样囫囵吞下,苦味刺激着昏睡一早的脑袋,人一下子精神了。
正好天风押了人进来,他懒懒倚在榻边,眼眸微抬,看得那人双脚直打颤,刚站稳往地一扑,额头死死扣着地面。
玄衣端一盘蜜饯,边盛着一碗清茶,能去口苦味,知道邵衍要审人,他也不好在场,便退了出去。
门被关,那人听见门板轻磕的声音,猛地一抖,显然被吓破胆了。
邵衍也不急着问,拈起一颗蜜饯往嘴里塞,仔仔细细地咀嚼几下,将核吐在空盘里,眼看着那人都快把自己给抖晕过去了,这次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次是个有志气的,在孤面前能扛这么久,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着实是有趣得紧。”
那人双手握成拳,紧咬着牙关。
“抬起头来,看着孤,孤赏你无罪。”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天风一脚用力踹在那人的腰,惊得他煞白着脸,一声嘶哑的惨叫溢出喉咙,整个身体往边滚,依旧跪着趴在地,只是抖得更厉害了,宛若筛糠。
“殿下,草民什么都不知道。”他颤抖着声音说。
“孤还什么都没问,你急什么。”
那人咬着牙,没再开口。
邵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淡漠的声音里含着笑意,“说吧,怎么杀的戴宗,为什么要杀他,答得好,便免了你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还送你去和妻儿团聚,若是不好,便拿去烫油锅吧,听说生前有罪之人,到了地府要经过拔舌地狱,刀山下火海,还得滚油锅,算是让你先有个准备。”
“属下这先去备锅。”
那人心里的恐慌一瞬间达到极致,他的妻儿早死了,送他一家团聚是死,不说,便是要被折磨到死,不是没听说过豫王的恶名,只是没亲眼见过豫王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手段。
活阎罗,这个称号不单单指他的人,还有他罚人的方式,桩桩件件都能把人间变成炼狱。
听着天风打开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那人连忙道:“殿下!草民没下毒,只是给县令大人的饭菜里加了泻药,他害死我妻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但绝对不敢下毒啊!还请殿下明察!”
因为恐惧,他的声音瞬间失了真,带了点尖锐,变得分外扭曲。
“饭菜里已经验出了有毒,是PS,你是个卖药的,想弄点PS混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天风去而复返,对邵衍道,“主子,油锅已经备好了,只待烧热。”
那人被吓得身心俱裂,一把扑在邵衍的脚边,“殿下,草民没有撒谎,句句属实,草民虽然是个卖药的,但真要害人,剧毒的药材那么多,谁会弄PS去,银针一试出来了,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这肯定都是误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在暖和的屋内闷着,味道愈发浓重了,邵衍面色倏然沉下,对着那人的肩膀是狠狠一踹,力可断骨,那人惨叫一声,疼得蜷缩成一团,两腿间的裤子渐渐晕开一抹湿漉漉的痕迹。
“混账东西,在殿下面前怎么敢做出这等污秽肮脏的事情!”天风一把揪起他,要往外拖,邵衍也没心思再待下去,甩了袖往外走。
那人顾不疼,拼命求饶,被天风堵了嘴,让人带下去了。
天风追赶邵衍,“殿下,那人要怎么处置?”
邵衍冷冷道:“他胆小的那样儿,能杀什么人,有人早瞄准了戴宗的命,先把人关着,延后处置。”
见邵衍往沈碧月住的地方去,天风便也没问了,转头去吩咐事情,等到了沈碧月的房间,只看到房门大开,邵衍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他疾步了台阶,刚走到邵衍的身后,猛地停住了,一眼望进去,房里空荡荡一片,分明是暖气扑面,却显得格外冰冷。
邵衍转过头,面色冷凝,一双眼眸寒凉,似是裹着冰粒子,“孤让你们看着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