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 ”她淡淡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玄衣,打了声招呼。
玄衣却不打算买她的账,“我记得主子请的是沈家的沈碧欢,不是你沈碧月,你怎么会进来的?”
“若没有你家主子的允许,我也进不来这王府。”
“那你出去吧。”他轻轻往桌边一靠,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会告诉主子,你一刻都不愿在王府待下去,情愿回去你那个破落穷酸又虚伪的沈府。”
“才多久没见,你何时连他的主意都能做了?”
“这和你没关系。”
“那我要走要留也和你没关系,你家主子亲自邀请的我,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玄衣冷冷瞪着她,“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对付你这样的人,要脸能行吗?”
玄衣一噎,再跟这个丫头说下去,他可能会气死。
另一头,天风领着沈碧欢到一处阁楼,外头已经有小厮在守着,再往里走才看到一个丫鬟,长得是娇柔貌美,凭着那相貌与气质,一点都不输大家闺秀。
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走了进去。
豫王府的小厮还是多过丫鬟的,一路走过来看到的大多都是小厮,到了楼里才看到这么一个貌美的丫鬟。
据说豫王府早年曾经发生过丫鬟觊觎主子美貌,悄悄爬床勾引的事情。
那个时候豫王还没有现在这样阴晴不定,难测心思,天风便替他处置了那些丫鬟,其余的统统都驱赶出府,只留下几个没什么坏心眼的,那些丫鬟也是幸运,换做现在的豫王,命是保不住了,能不能痛痛快快的死都是另外一回事。
之后甄选丫鬟入府便全部交由天风负责,豫王对此只有一个要求,是相貌不能差,必须看得舒心。
“还请姑娘在这里稍等,殿下方才有客人过来。”
“知道了。”沈碧欢回头看,天风已经不在了,看来领她过来这个阁楼已经是他的全部职责了。
天风快步走到前堂,却发现空荡荡一片,桌的茶还散发着余温,人已经不在了。
“格老子的,那个臭丫头竟然诓我!”一道红影从远处飞掠过来,刚停下是一声骂。
天风眉头一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玄衣顺了顺耳边的发,勾玉般的细长眼眸微微一挑,带着些许高傲地睨着他,可天风对他再熟悉不过,这样的表情只是他试图用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自在。
“主子现在也管不得事情,我觉得心里烦闷,出来走走。”
“沈姑娘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你提她,我还没骂你呢,你怎么能把她弄进府里来,我真是看着她眼疼,恨不得弄花她那张脸!”
“你少跟我装傻,我为什么请她过来你会不知道?请帖是我发的,可你要是不愿意,随时都能半途拦下来,左右现在主子也没法管你。”
“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你可是王府的大管家,我再怎么没规矩还能骑到你头去吗?”玄衣伸手指着他,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睛都要泛泪光了。
天风早看惯了他这副到哪里都能当成戏台子演的嘴脸,不为所动,“赶紧找到沈姑娘,别让她和沈碧欢撞了,到时候真坏了主子的事,你等着收拾包袱,去边塞当兵去。”
这是玄衣的死穴,一时憋屈得连话都说不出去,哼哼道:“你根本不了解那个臭丫头,明面是我们诓她过来,可她也有自己盘算,刚才骗我说她欠了主子东西,要亲手还他……看着很重要,我领她去了,本来也有事找她,谁能想到她这人心黑着呢,阴着手暗算我,用的还是你那套招数,你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天风:“……”
玄衣将长发捋到脑后,然后双手抱胸,理直气壮得很。
“你看到了什么东西?”能骗过玄衣,想必主子是真留了什么东西在她那边。
玄衣沉默了一下,“主子的母亲留给他的玉佩。”
天风眉头一动,瞬间惊了,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怪不得,主子从前都把玉佩贴身带着,最近却感觉已经很久没看到了,问主子只说是收起来了。”
原来是送给了沈碧月。
“所以我才会被那个臭丫头结结实实地给暗算了。”玄衣咬牙切齿,主子真是瞎了眼,怎么看这么个丫头,随便找个大家闺秀也能顺心一些,偏偏是这么个能折腾的,现在都要把命给折腾进去了。
凭着以前来过这里的记忆,她一路避开了各种用来困人或是shā're:n的阵法,结果发现自己还是迷路了。
唯一庆幸的是玄衣没有追来。
迷迷糊糊又走了一段,发现一处院落,这里和其他几处院落分得很开,周围也没什么阵法机关的痕迹,像是被刻意孤立起来的,除了看起来太过萧瑟寂寞,并没有什么稀古怪的地方。
她直接走过,现在本来是时间紧迫的时候,尽快找到她要的东西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分散到那一处院落里去。
脚步一停,还是转向往院里去了。
从她这个方向过去是院子的偏门处,门板轻轻掩着,像是被人随意带的,她蹑手蹑脚走近,还没靠近门板,耳朵立刻捕捉到了异样的动静。
有人在里面。
她轻轻缩在门边的一处草丛里,幸好她今天穿了素净的淡绿,将披肩裹住头,乍一看去和草丛完全融为一体,是蚊虫有点多,在耳边嗡嗡响着。
有人从远处过来,和门里头出来的人接应。
“等会儿轮班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人钻了空子,现在紧要关头,出了岔子业直接去天府阁认罚。”
“明白。”
等那两人走开了,她才冒出头,伸手挥开蚊虫,往远处走去。
没过一会儿,有人过来院子里头交接,一班人离开,一班人又进去,人不多,只有三名,交换得悄无声息。
离开的那三个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发现院子竟然冒烟了,还不止一处。
“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着起来了。”
“赶紧将人转出去,这里怕是有鬼。”
情况来得紧急,两班人立刻聚集到一块,进行各自分工,一拨人在院落周围寻找可疑痕迹,另一班人负责院里的情况。
远处一株高耸的树,借着茂盛的枝叶隐蔽,沈碧月蹲在粗壮的枝干,静静望着那处冒了烟的院落,眼眸微微眯起。
进了院里的人突然冲出来,每个人的背都耸得极高,像是负了什么东西在背,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像是低空掠过水面的燕子,嗖的一下没了踪影,一眼望去只能看到王府内起起伏伏的庭院楼阁。
没人去管那处院落,任凭黑烟缕缕升起,这种天气也不是干燥的秋天,燃不起火,黑烟很快消散干净。
天风和玄衣收到了消息,皆是吃了一惊,匆匆赶过去。
沈碧月本来打算离开,见他们过来,更是不敢继续待着,动作敏捷地下了树,回想了一下那三个人离开的方向,挑了其一处过去了。
往那个方向去,院落楼阁密集,她扫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人从一间阁楼边的窗里露出半张脸。
周围没什么人,她悄悄绕到阁楼的后边,窗户没有关紧,她轻手轻脚地爬进去,里边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紧贴着墙面的木梯通往二楼。
她后背贴着墙面,慢慢地登木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扑下来,她立即蹲下身子,同时亮出手里一直紧攥着的玉佩。
那个人看清了她手里的玉佩,原本杀气腾腾的姿势立刻收回,偏移了身子,滚到往下几级的台阶。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殿下的东西?”
她慢慢站起身,“殿下给我的。”
“你是什么人?”
“我跟殿下之间的关系连天风都不一定能知道,你确定要知道?”她将玉佩重新收进怀里,趁着那人愣神的时候直接往二楼走。
理直气壮,我行我素,仿佛这里是她家。
二楼是个很大的房间,透过珠帘,里面是一张靠墙的大床,一个人影倒卧在面,即便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那个人也没有动一下。
“谁让你去的!”那人回过神,跟着赶了去。
沈碧月停住步子,侧过眼眸冷冷扫他一眼,冷淡,肃静,让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最好不要跟过来。”
那人一时竟被她给唬住了,她趁机掀开珠帘,几步冲到床前,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扯开,被单下面还有一个棉被,用麻绳捆成了人形,远远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侧卧着。
往旁边一扫,看到床头挂着一件非常宽大的外衣,是那人刚刚穿在身的,外面很少能看到这个大件的外衣,应该是特别做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也彻底醒悟过来,冷冷质问她,差没动手了,估摸着是顾忌她手里的那枚玉佩。
“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
“你的行迹可疑,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毫不让步,非要她说个明白,大有不说清楚能堵她在这里十天半个月的架势。
作为豫王的侍卫,不可能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放她过去,那人越坚持,她越加肯定邵衍出事了,押她去见邵衍分明是件合情合理的事情,既然有他的贴身玉佩,便把一切都交给他做主是,除非他根本做不了主。
“你既然不愿让我去见豫王殿下,也好,那我不见他了,我见玄衣,行吗?”
那人想了一下,同意带她去见玄衣。
玄衣早知道了院子起烟的事情是她做的,见到她的时候别提有什么好脸色,没甩她脸子不错了。
“我有事想和玄衣哥哥说,你是要在这里谈,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天风,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从眼神还是看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玄衣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往远处走,她跟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天风,他没有跟来,而是领着那些人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
“如果主子出事了,你会救他吗?”
玄衣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她,脸看不见半丝恼怒,有的只是平静,这个问题他以前也问过,她拒绝了。
“已经回答过的问题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他吧?”她轻轻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那枚莲形玉佩,轻轻在他眼前晃动,“当初是我从他身偷了这个,后来我想还他,是他自己不要的,非要塞给我,我和他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关系,既然没有,没有理由救他。”
“你要理由,那我给你一个,主子现在昏迷不醒,性命垂危,都是为了救你,这样你也不救吗?”
“性命垂危?”她微微一怔,举着玉佩的手放了下去。
“不只是我们在找孟三,鬼手也在找孟三,你去找孟三的那日,若不是鬼手在暗阻挠,主子早去接应你了,我和天风都没跟在主子身边,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主子是被抬着回来的,昏迷之前还帮你引走了一波杀手。”
她突然想起在林射出的那支箭。
“他怎么动不动要死要活的。”静了一会儿,她说。
玄衣猛地一噎,平静的脸色险些出现一道裂痕,手指痒痒的,想揍人。
“我只是认识一些药草,对医理并不熟悉,你要我救一个性命垂危的人,实在太抬举我了。”
“你当然帮不什么忙,我次说过了,要你救人,取的是你的血。”
“他又犯病了?”她不易察觉地蹙起眉头,那人真是麻烦,三不五时犯个病,难为的还不是身边的人。
“主子和他们起了冲突,动了手,他的身子本来染有寒症,一旦动用内力会导致气血逆行,数病齐发。”玄衣停了一下,咬着牙说,“要不是情况危急,我们也不会将你弄过来,你还真以为我想拜托你帮忙吗?忘恩负义的女人,连血都是黑的!”
沈碧月瞅他一眼,“换做别人听见你这句话,是神仙佛祖来请也不想救人。”
玄衣瞪她,“你什么意思?”
“我善良啊,还很慈悲,带路吧,我先去看看他。”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学他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