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折了许泽,现在又失了郭译,只怕那个人要跳脚了。
她清楚他安排在朝野里的每一处暗桩,这不过是个开始。
悄悄离开人群,将满门凌迟的悲惨哀嚎声与百姓的咒骂叫好声都给抛在身后。
心慈手软,本是她的短处,即便是在前世,送他皇位之时,已经摒弃了所有的慈悲怜悯,可内心仍有一处柔软,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而现在,她恨不得啃其骨,吃其肉,喝其血,让他尝尝她前世的痛苦,能让她展露柔软的,只有她至亲至爱的人。
仍旧有许多人往街口的刑台赶去,她逆着人潮行走,背影显得孤冷又冷傲,算是万千人与她逆行,仍不能折其傲骨。
她并没有回沈府,而是又转去城西的市集逛了一圈,这一次她看的不只是药材铺,还有一些胭脂铺与小酒楼。
自打次逛过药市后,也曾经暗派人再来打探了一番,发现她如果真的要开药铺子,在永安这个大宁最为繁荣昌盛之地是很难起来的,药铺与其他铺子不同,百姓对药材的真假与价钱极为敏感。
现在的药市已经初具规模,每家铺子都有自己的固定客源,算她能拿到药市最好的位置,若是与其他药铺一样,是没法在短时间内吸引大量客人过来的。
要开,要别出心裁。
回府之后,她马躲进了房间,房内有一隅供人写字读书的角落,在长案铺展开雪白宣纸,稍加思索,开始落笔。
墨笙和菱花都被她赶到了外边守着,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搅。
“你说姑娘怎么突然写起字来了。”墨笙往里边探头探脑了一番,然后退了出来,和菱花小声地咬耳朵。
“问瓷姑子也是整日都关在房内写字,姑娘不会是被她影响的吧?”
菱花无奈地敲了她额头,“别胡说,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她说的是墨笙因冒犯杜嬷嬷,而被杜嬷嬷命人带走一事。
“那个杜嬷嬷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看我不顺眼是一回事,抓我去只是为了捏住姑娘的软肋,要不是为了姑娘,我哪里会吞得下这口气。”
“算你吞不下这口气,杜嬷嬷也早不在沈府了。”菱花不由得叹息。
杜嬷嬷怎么说也是甘苓身边的老嬷嬷了,竟然会被查出以势敛财的事情,沈家规矩在前,这些日子国公爷的心情不好,甘老夫人也被沈碧月给气得又回了寒禅寺,甘苓没处去求情,也不敢求情,只得狠下心来,将杜嬷嬷鞭笞一百,几乎是打了个半死,最后半点不留情地逐出府去。
“那是她咎由自取。”墨笙并不同情她,若是人害了她,她不懂得反击,还要去同情那人,那她是活该被人害了。
杜嬷嬷的下场,菱花所知道的还要惨,她本来有个待字闺的孙女,已经跟人谈好了婚事,交换了庚帖,正等着人门提亲,哪里知道那人刚交换了庚帖,转头竟然有了新欢,将提亲用的聘礼抬到新欢家里去了。
被人用如此直接的方式退婚,丝毫不留脸面,女人的名声算是半毁了,而且那人还是与她有过海誓山盟的情郎,面对情郎的变心背叛,孙女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到后来性子大变,变得激动易怒,待人冷言冷语,恶劣至极,特别在知道男人的新欢竟然是杜嬷嬷在外面认的义女之后,整个人更是变得阴沉沉起来。
她的父母也是个性子软弱的,本来女儿乖乖顺顺的,被退婚一事刺激,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与他们整日在家里大吵大闹,可想而知杜嬷嬷回家之后的日子该要如何过了。
墨笙知道,那个男人会在临近下聘的时候突然移情别恋,那个对象竟然还是杜嬷嬷认下的义女,实在是太巧了,这件事定然与沈碧月脱不去干系。
做坏事的人是杜嬷嬷,却挑着她的亲人下手,毁了一个姑娘的姻缘,下手如此狠绝,应该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可墨笙却莫名地相信自家姑娘,她并非是个心狠手辣之辈,那个男人要不是心志不坚定,也不会转而投向其他姑娘的怀抱。
“做了坏事,总归要有报应的。这些年来杜嬷嬷仗着夫人的宠信,在府内肆意妄为,不知道干了多少仗势欺人的事情,夫人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愈发猖狂,竟然也敢对内敛财,虽然拿的不多,可哪怕是多一枚铜板,那也是贪。”
墨笙听从沈碧月的吩咐,这些日子都在打探府内的情况,她干事素来勤快,人又聪明,很多事情都学得快,能从一个丫鬟的话,甚至是是后厨对各院分配点心的品种与份量去抽丝剥茧地分析每个院之间的关系,现在对沈府诸院的情况,只怕菱花还要熟悉。
菱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有些感叹杜嬷嬷的下场,曾经风光一时,现在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外面守了一整个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菱花去后院的小厨嘱咐熬粥去了,现在沈碧月吃惯了她做的东西,竟然对沈府后厨所做的东西不感兴趣了。
沈碧月执意如此,甘老夫人又不在,甘苓便为此去问过沈岐,可问瓷都被派过来了,沈岐还能说一个不字吗,自然是默许了泊云居自开灶炉。
墨笙被沈碧月叫进去,看到沈碧月正将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晾干,然后轻轻折了几下,叠成一个细细的长条,塞进了一个同样细长的竹筒里。
“将这个送去丰水州的东会乡,要尽快。”
墨笙点点头,送信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初到沈家的时候,姑娘也会给轻荷嬷嬷写信报平安,让她送去丰水州的茅安乡,只是往东会乡送信,还真的从没做过。
轻荷嬷嬷也不在东会乡,也不知道姑娘这信是要送去给谁的。
沈碧月站在案前写了一下午的字,不仅眼睛酸涩,身板也僵硬得很,抬眸一看,外间的光线有些昏暗,墙已经亮起了烛火,内间镶嵌了夜明珠,所以光亮如昼,她才一点都没察觉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肚子有些饿,这个时候菱花应该正在准备晚膳,正打算自己去小厨,刚踏出门,不经意仰头,一眼看到了天悬挂的弯月,似峨眉,将漆黑的夜空勾出一抹清秀的弧形。
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小厨的方向走。
城孩子被偷盗一案随着郭译被满门凌迟一事,已经成为了过去,被李显当做刺客抓起来的小孩儿,也已经被释放了,他的岁数小,行刺的目的又是情有可原的,若是给他定罪,未免会招来百姓的非议与不满,沈碧月私底下让人给了他足够的银两,并将他护送出了永安城,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虽说这件案子已经被人们所渐渐淡忘,可那些被卖走孩子的亲人,却依旧活在痛苦与伤心。
找回来的,虽然有些失了身,受了折磨,可能够平安归来已经是不幸的大幸,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给他们舔舐伤口,可那些找不回来的,与已经得知孩子死讯的亲人一样,只怕这辈子都没法从失去骨肉至亲的悲痛之走出去了。
端午的到来很快冲散了城内弥漫的低迷氛围,家家户户的门板都插满了蒲艾,还挂了五色朱索,为的是辟邪镇恶,将那些门捣乱的牛鬼蛇神都赶走。
那些酒楼,小客栈与做面食的店铺也纷纷开始做起了粽子,有黍米做的金棕,也有糯米做的白粽,一个个都用蒲叶包成牛角状,缠了五色丝线,整整齐齐地摆出来,看起来精巧别致。
在端午当天,沈碧月早早醒了,连早饭也来不及吃,亲自去小厨做起了粽子。
将蒲叶折成斗状,将浸泡过的糯米,裹猪肉,香菇,卵黄,花生,栗子仁等几样小料,全部都塞进去,然后包成牛角状,她包粽子的手法极为娴熟,几乎都不需要墨笙与菱花的帮忙,很快包了二十来个出来。
墨笙与菱花看得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在哪里学的这一手。
将粽子放入蒸笼,蒸了有小半个时辰,刚刚拿出来,还是极其烫手的,沈碧月用长筷子将丝线挑了出来,然后一个个提溜进了一旁早准备好的几个食盒里。
只留下一盒,其余的几盒都让墨笙送去了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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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豫王线,无耻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