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头,一辆朴素无华的简单马车正缓缓前行着,偶遇路人挡着,便停下来一段。
车里坐着三人,一男一女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精致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脸蛋,圆滚滚,白嫩嫩的,像一颗刚剥开壳的鸡蛋,只是身穿着的破烂衣裳与他干净的脸蛋极为不相配。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段路,秦召突然开口道:“秦可的事情,还望沈姑娘务必要保密。”
李显和刑部的人一起押送刺客回去后,她打算离开了,虽说她与这个案子多少也有点关系,但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姑娘,沈老爷子那极好脸面的性子,李显还不敢堂而皇之把人带去刑部。
秦召对她除了道谢,便没再说什么,明显还是对她存有质疑的,她也不问赏,不求谢,打算走,可秦可一直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手,一副她要是离开他会难受得不行的倔强模样,看得人不由得心里泛疼。
即便是秦召的训斥,也不能让他放开手,遇这么犟脾气的秦可,秦召也有些无奈了,只好拜托沈碧月陪着他一起送秦可回府,他会再派人送她回去。
沈碧月回答道:“秦公子大可放心,沈家与秦家向来平和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对于与己无关之事,自然没有去蹚浑水的必要。”
“姐姐为什么要蹚浑水?”秦可坐在她身边,离对面的秦召远远的,正好地仰头问。
“蹚浑水只是做个喻,意思是多管闲事,不是真的去蹚浑水。”
秦可点点头,像是懂了,可沈碧月知道他没懂,这个孩子之所以会粘着她,无非是害怕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身气质清冷,眼神看人时透出的极度冷淡,与沈庭则待人时的感觉几乎是一模一样,让人几乎不敢与他搭话,自然也能想象得出他若是发脾气,会是何种模样。
秦可应该是很怕秦召的,拉了她陪着,秦召也不太会发脾气,还真是一个机灵的小家伙。
“看来沈姑娘是个很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那么救下秦可,倒是有些费心了。”
“秦公子不用拿话来试探,我的确不喜多管闲事,可遇了,便也由不得我了,我只是不会主动去管闲事罢了。”
接下来再无任何的交谈,很快马车到了秦府的h0u'me:n,早有人在等着。
秦召率先跳下马车,然后面对车里,张开了双臂,“秦可,过来。”
秦可还窝在沈碧月身边,见秦召如此,他竟没理会,而是微微抬头看着沈碧月,用很小的声音说:“姐姐,你以后还会来找可可玩吗?”
沈碧月摸摸他的头,淡淡一笑,“有空会。”
“那姐姐要说话算话。”秦可很喜欢漂亮的姐姐,眼前这个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自然喜欢的程度也是最高的。
“好,那你也要说话算话,不能把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说出去,这是我和一个男子汉的约定。”
秦可用力点点头。
秦召的眼神落在沈碧月的身,若有所思转了一圈,最后才看向秦可,神情微微一沉,“秦可,堂堂男子汉,腻在别人身边像什么样子,过来。”
秦可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爬了下去,被秦召一把接住,放在了地。
沈碧月这时才发现驾车的车夫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个人。
见她的眼神看着车夫,秦召淡淡道:“秦家的人办事,都是信得过的,沈姑娘不用担心。”
沈碧月点头,对着秦可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车帘。
车头调转,马车往沈府的方向驶去。
沈碧月往后一仰,靠在了车壁,全身像是放松了一样,将所有的重量都往后压。
送走秦可,算是解决了一个**烦。
利用那群人偷盗孩子一事,她与秦可私底下做了约定,要玩一场刺激的游戏,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布置好一切,将他悄悄送了进去,里面自有人会保他无恙,最后再借用抓捕贼人的理由将秦可给弄出来。
只要秦府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她对秦府来说,现在是秦可的救命恩人,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没有漏洞的,秦召对她还抱有质疑是一个,另一个是邵衍将秦可给带走之前,还有一个知情者,那是张玥。
依着秦召的态度,张玥应该没有把邵衍供出来,现在的处境才会如此艰难,她大约能想明白张玥为什么不说,毕竟邵衍与张家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张玥受罚,总好过豫亲王与这件事搭关系。
走下马车的时候,她几步了台阶,忽然转过头去,眼神凌厉地扫了一圈。
什么人都没有。
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她,还是用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刺背。
又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动静,她只好作罢,微微抿唇,转身回去,进了府内。
秦可的事情刚过去没几天,有珠宝铺子的掌柜亲自抬着一箱子的头面首饰门,说铺子里的老师傅感念沈碧月对他所做首饰的适当提点,便亲自设计了几套珠玉首饰,要送给她,以示感谢。
沈碧月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
墨笙打量着一箱子的头面首饰,“姑娘,你何时去了珠宝铺子,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都给你知道了,我还怎么做事。”沈碧月并不是很在意那一箱子的东西,让墨笙亲自监督着,放进了库房。
即便这一箱子的东西再值钱,对她来说也是个负担,这是秦家借着铺子的名义派人送来的,她从来没去过什么珠宝铺子,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也蒙蒙那些不知情的人。
秦家做事倒是周全,与她一样,喜欢滴水不漏,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给她谢礼,却也不挑破,估摸着是为了避嫌,这样即便日后有人说起这件事,便也没什么能让人抓到把柄的地方。
在她收到一箱子首饰的隔日,城里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小的骚动。
京兆尹的人与刑部的人同时行动,开始在城里进行大肆的搜捕,这搜捕并不是广撒的,而是一击必,像是早知道了那些贼人待在什么地方,一抓一个准,很快将那些被囚禁的孩子救了出来。
刺杀京兆尹的那个小孩,经过审问,也证实了他正是被抓起来囚禁的其一个孩子,只是他不甘被囚,想尽一切办法逃了出来,而他一直认为见死不救的京兆尹,并非是真正的京兆尹李显,而是京兆丞郭译。
秦可掺和在其的事情被人轻巧压下,人们现在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郭译的身,他身为京兆府的官员,不能为百姓解忧,反而做出了勾结贼人,以权谋私的罪行,怎么能不招人恨。
虽说这世总有些人是卑鄙冷血,自私自利的,偷了别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只为了给他们赚来足够后半生无忧无虑的财富,让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了,可郭译是当朝官员,做出这种事情,足以让百姓对大宁朝官失去信任。
此事自然引起了头的震怒,皇帝也是个知情的,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对李显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要尽快查明真凶,将孩子解救出来,只是没想到,孩子还没救出来,却引出了朝官以权谋私一事。
这件案子完全从京兆府的手里移交给了刑部彻查。
刑部尚书杭硕是个激浊扬清,嫉恶好善之人,他接下案子后立即着手开始调查,其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很快揪出了犯人囚禁与转移孩子的地方,将孩子们都救了出来,遗憾的是,仍旧有些孩子没有找到。
据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交代,有的孩子已经被卖出去了,还有的是被他们失手给打死,虐待死的。
百姓愤怒,朝野震惊,皇帝也龙颜大怒,立即决定削去郭译的官职,贬为罪人,其罪可连诛,郭家满门被游街三日,百姓也围观三日,往郭家人身扔烂白菜与臭鸡蛋。
推到街口刑台的时候,郭译抬起满是脏污的脸,自从被捕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终于留下了眼泪,只是这泪带着绝望,带着悔恨,也带着不甘心。
他的下场是凌迟处死,家人亦然。
百姓连连拍手称快,那一日,郭家人的血流满了整个街口,碎末横飞,却无一人怜惜悲叹。
沈碧月躲在暗处看着,脸遮着帷笠,唇角扬起一抹冰冷而又残忍的笑意。
她当初的目标本来不是李显,而是郭译。
利用将秦可送回秦府一事,轻轻松松除去郭译,这不过是个一石二鸟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