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衍不意外她能猜到,看着她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小小的个子,长发懒懒挽起,像个慵懒的小玩意儿,这样的念头在脑过了一瞬,便有些漫不经心起来,嘴里懒懒答道:“自然是那些虎视眈眈盯着黎山阁的人。 ”
虽然他答得懒散随意,但看的出来是真话,果然和她猜想的相差无几。
“殿下可知道那些人是谁?”
“那么多只老鼠,孤没兴趣一只只去研究他们长得什么模样,抓到了,是一个死,没有探究的必要。”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轻易用几句话搪塞过去,沈碧月也不追问,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模糊的想法,虽然还没怎么理清头绪。
天风突然推门进来,“主子,怀王来了。”
两人闻言皆是侧眸看过去,再转回目光时,看对方的神色,都不感到丝毫的惊讶。
怀王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单字为庆,豫王还要小三岁,已娶有一位侧妃,他既是豫王的侄儿,也是沈家的亲外孙,他会来沈府,一点也不稀,过去他为了避嫌,明面并不怎么和沈家来往。
一个皇子,身后拥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世族娘家,若是平日里走动得再密切一些,难保不会被皇帝所忌惮,连邵庆的母亲,沈贵妃沈青,为了家族和儿子的前途,也鲜少再回沈家探亲。
“他来做什么?”邵衍将双手拢进宽大的衣袖,微微扬起眉,眉间凝着一抹冷意。
“听说主子带着金吾卫沈府拿人,便赶过来解围了。”怀王怎么想的,也没有个确切的说法,天风便按着自己理解的意思来说。
替沈家解围?这倒是在情理之,只是他若真来解围的,前几次邵衍找沈家麻烦的时候,他应该主动跳出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出面。
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沈府,也不计较什么避嫌,为的不是沈家,也不是冲着豫王,只能是冲着北山女院一事而来。
北山一案,皇帝已经全权交给了豫王来办,怀王没法插手,只能来探探消息。
“他不是来解围的,若我想的不错,他见到殿下的第一句应该是,不知可有什么帮得忙的。”她说得很笃定,唇角甚至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只是笑意浅薄,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
邵衍难得一怔,却又在下一刻猛然回神,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为什么这么说?你很了解他?”
“谈不了解,只是听府的下人们说过一些闲话,那也是我随便猜猜的。”她对他确实谈不了解,只能说是非常熟悉,前世为了帮邵远登位,一路扫清了不少的障碍,怀王也算得其一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也是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怀王这个人,以至于到后来,连怀王的一点小动作,她都能从去推测他的心思和想法。
她回想着过去,没发现邵衍的眼神也一直凝在她的脸,微微眯了眯眼,眼神却不突兀,没有一点审视,也因此看得悄无声息。
沈碧月想起了什么,脸突然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我猜了,殿下可有奖赏?”
“想都别想!”倏然转开眼,断然拒绝掉,一点迟疑都没有。
他还没忘记,刚刚自己还恼着呢,怎么可能这么快给她好脸色,还敢舔着脸跟他要什劳子奖赏?也不怕折了手。
“殿下这点可做得不太厚道,要我盯着人,却又不多给点奖赏。”
邵衍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轻描淡写道:“要你盯着的是沈家人,怀王怎么也算是半个沈家人,那是你应当做的,要什么奖赏!”
只是问几句话,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再加怀王过来了,邵衍也没跟她再待下去,很快抬脚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连夜明珠也带走了,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待眼睛能适应漆黑环境的时候,才站起来,摸黑出了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天,月色朦胧如纱。
借着昏暗的月色,她发现主厢房的房门从外面了锁,打开su0,开了门,一眼看见沈庭轩坐在桌边,单手撑着额头,烛光跳跃在他的脸,光影明灭,给他清俊的侧脸染几分深邃之感。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眼神淡淡落在她身,“他没伤你。”
简短的四个字,却是别有深意。
“让大哥担心了。”她淡淡一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天风过来的时候,她在想沈庭轩是不是被他给打晕了,依着他的性子,绝不会乖乖待在房里,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被锁起来了,天风看起来他那个主子还要光明磊落,没想到也会干出这样的损招。
“昭月,他是极好的助力,也是极伤人的刺。”从今晚见到豫王开始,他察觉到沈碧月和豫王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她说的那样简单,隐约能猜到是什么样的关系,却也没法干涉。
她天生犟脾气,骨子里刻着孟家人的执拗。
“大哥光是说我了,你不也一样吗?为了替我救墨笙,答应了江燎的条件是不是,我不会问你答应了什么,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也不愿意你这么做。”
沈庭轩看着她,沉默着,眼浮现复杂之色。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抿唇,低声道:“所以,我们彼此扯平了,可好?”
沈庭轩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意思,他懂,正是因为懂,所以心里有点难受。
半晌,他疏淡的声音响起,“好。”
半掩的门外,一道身影被月色拉长,映在地像一根细长的竹竿一样。
他站在不远处,周围寂静得很,厢房的门没关,能很清楚地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尽管他们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但还是清晰地钻进了耳朵里。
一直到里面的声音消失,他才转过身,踏出院子。
一个人正站在院门外,身影同样被月色拉得很长,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大堆的人,密密麻麻的,其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袍的青年站在最前头,五官深邃,硬朗,像是刻满了棱角,眼神犀利,身形挺拔,无形有种锋利的压迫感。
那道身影走到邵衍身边,附耳说了几句,然后退开,众人有些紧张地站在不远处,沈碧月和沈庭轩都没出来,本想从邵衍的脸找到几分端倪,可他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压根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岐觉得自己的年纪也许真的是大了,一颗心随着邵衍的举动和脸色起起伏伏的,他前对那青年道:“怀王殿下,您看这……”
怀王邵庆的声音有些冷漠,“国公爷不必担心,我过去问问是了。”
“那老臣多谢怀王殿下了。”
在外人面前,他们这对祖孙仍旧保持着严苛的尊卑关系,即便有着血缘关系,但王爷是王爷,臣下是臣下,不该走得太亲近。
邵庆走到邵衍的斜后方,还没出声,听邵衍冷声道:“孤不用你帮忙,别来这添乱!”
在众人的面前,邵衍骂他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可邵庆也不怒,他对自己这个皇叔接触得少,可也明白他的几分脾性,况且父皇都宠着他,在皇叔面前,他们这些儿子都得让路。
“皇叔误会了,侄儿并非有意添乱,只是事关北山女院,侄儿觉得在行事还是该慎重一些。”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教训孤了?”
“侄儿没这个意思!”
“你要是看不得孤做事,去皇兄面前弹劾孤,你要是能弹劾得皇兄来收拾孤,孤把金吾卫送你!”
提及金吾卫,邵庆的脸色终于变了。
金吾卫乃是负责永安城安全守卫的护卫队,将金吾卫掌控在手心,也代表着将整个永安城握入掌心,豫王能拥有金吾卫,那是先皇亲下的御旨,皇帝也十分宠信他,并不在意这些。
可一旦将金吾卫交给其他人,皇帝没法这么淡定了,那代表着皇位遭受威胁,非得跳起来不可,他本是为了避嫌才减少了与沈家的接触,豫王的这番话等于又将他打回原型,要是让皇帝知道了,定要对他生出忌惮之心,还会寻机打压他也说不定。
“皇叔不要开侄儿的玩笑了,侄儿哪里配得使唤金吾卫。”
“送你金吾卫,你也不喜欢?”邵衍偏偏不放过他。
邵庆心里再恼怒,也要保持面的冷静,他瞅着邵衍,怎么感觉皇叔今天非抓着他对付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