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安,称病不见这个理由躲得过任何人,却唯独躲不过一个豫王。
对豫王来说,除了死,没有什么是活人不能做的事,身子不舒服了也不碍事,直接派王府侍卫门,连人带床地拖出去,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总有些不合礼仪,他自觉仁慈,会在床给人留个帐幔遮羞。
这样荒唐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有一个老臣直接在床气得吐血,引发半身瘫痪,从此再不能任官,提早被儿女接回老家颐养天年,御史台为了此事奏圣,意图弹劾豫王,皇帝屡次推三阻四,后来也不了了之。
“是啊,躲不过豫亲王殿下,暂时谋个清净也是好的。”沈碧月并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也熟知那个人的秉性,视人命为草芥,习惯将事事都掌控在手心,所以才会在离开地宫之后二话不说把尚且昏迷的她扔进湖里,这种反复无常,过河拆桥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江冬看到旁边有一张矮榻,直接走过去坐下了,“不过你刚刚谢错人了,我不是为了你才支走的沈夫人,只是为了说话方便,有长辈在场总是不自在的,刚好也有些事情要拜托沈夫人,沈夫人还提出想让我在骑射课好好照顾沈家的姑娘呢。”
她说着竟然笑了出来。
江冬孟姝一派和沈碧欢那一群大家闺秀的关系不和睦,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那些名门大家府的大人都不喜欢自家秀气优雅的姑娘和她们来往,可甘苓却让她们多多帮扶,明面听起来有些好笑,可实际呢,只怕是心思不善。
“那今后要麻烦江姑娘了。”她淡淡道。
“不麻烦,我照顾人从来都随心意,喜欢的时候照顾,不喜欢的时候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
“江姑娘这样的性子真让人羡慕。”
“说到骑射课,豫亲王让人包围了女院,接下来应该有好几天不能去女院了。”
“不是吧,小表妹,你都这么样子了还惦记着要去女院,你这也才第一天去,要换了我,真是半天都不想去。”
沈碧月惦记的自然不是学,不过这些也不好跟她们明说,只是笑笑,孟姝也看出她不怎么有说话的兴致,便道:“小表妹想图个清静,我们也不好再说太多,不过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黎山阁有关,那你要小心了,怎么说也是先帝亲封的禁地,陛下不会不闻不问的。”
她点点头,看起来是听进去了。
最重要的事情问完,孟姝也松了口气,跟着在床边坐下,“那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还伸手去碰她的额头,手背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烫得孟姝猛地缩回手,瞪着她道:“你这……还高烧不退吧?怎么还一副没事人一样坐着,也不怕受凉!这么坐着呢,早知道我不进来看了,赶紧让人叫大夫过来啊,可别给烧成傻子了!”
“来人!”不等沈碧月说什么,她朝着外头一喊,菱花和墨笙守在门外,闻声立马推门进去。
“赶紧叫大夫过来,你们姑娘都快烧成傻子了,你们这些做丫鬟的怎么照顾人的!”
“表姐,不用这么麻烦了,待会儿闷着被子睡一觉,出身汗会好的,而且邱大夫刚刚才来看过,也没说什么,开了几副药,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你们还不赶紧去煎药。”沈碧月朝她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了。
“我没见过你这么固执的人。”孟姝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固执了,可没想到她这个小表妹她更固执,难得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孟家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沈家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真要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只怕我们来不及救你。”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们不用担心。”
来房里探望是避开甘苓的,自然不能久待,刚踏出房门的时候,却看见甘苓正站在院里。
两方对视,江冬并未有半点尴尬,大大方方地从甘苓手里拿过方子,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推说时候晚了,不便再去看沈碧月,和孟姝一起离开了。
她们走了之后,甘苓也进去看了眼沈碧月,发现她还在床躺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很,整个人像张易碎的白纸,让人不敢轻易触碰,便没打扰,又退了出去。
叮嘱院里的丫鬟好好照看着离开了,出了泊云居,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停下了。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丫鬟从暗处走出。
甘苓问她,“她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姑娘们说话的声音小,婢子听不太清楚,不过后来孟姑娘喊着让丫鬟去请大夫过来,说大姑娘快烧成傻子了,直骂丫鬟不会照顾。”
“大姑娘可醒着?”
“菱花出来请她们进去,说是姑娘吩咐,婢子猜大姑娘那时候应该是醒了,只是后来并没怎么听到大姑娘的声音。”
甘苓挥挥手让丫鬟退下了。
“江家这个丫头也是个厉害的,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差。”起码在和她说话的时候丝毫不露怯,舒坦自然,还会拿江夫人的话来支使她离开。
“夫人,江姑娘和孟姑娘向来玩得好,和三姑娘最是不和气,主子向江姑娘示好,怕三姑娘会不高兴。”虽然甘苓没提过,但秋实还是隐约能猜到她的心思,甘苓的目的只怕不在江冬,而在她的哥哥江燎身。
“欢姐儿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懂,以后她慢慢会明白,什么东西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甘苓回了玲珑别院,看见沈植正在屋里喝茶。
“你刚刚回来过?”沈岐让甘苓留下盯着孟姝和沈碧月,沈植便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打算直接在玲珑别院等甘苓回来,没想到听玲珑别院的丫鬟说她曾经回来过一次,很快又出去了。
“江家的姑娘也跟着孟姝过来了,说是她的母亲江夫人对妾保养皮肤的方子很感兴趣,妾便回来取了方子给她。”
沈植对女人保养皮肤之类的事情向来都不怎么在意,“江家的丫头?可是那个江冬?”
“正是她。”
“江家的小子倒是有出息,是他的妹妹江冬性子横了些,行事有些出格,不那些大家闺秀守规矩,还是不要让她和月姐儿多接触。”沈碧月的性格本是个难以调教的,再跟江冬之流的混久了,定会变得越来越蛮横无礼,不懂规矩,这样的女儿,沈家可要不得。
“不过,”话锋一转,“有空让均哥儿和江家的小子多走动走动,对他今后有益无害。”
甘苓没把自己的心思对沈植说,只笑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
“对了,刚刚父亲让你去盯着,情况怎么样?”
“月姐儿还是昏迷不醒,妾回来的时候还睡着,孟姝和江冬两个丫头已经进去看过了。”
沈植闻言有些不悦,“父亲不是让你在旁边盯着的吗?”
“妾已经叮嘱了丫鬟暗盯着,并未有什么情况。”
“那好。”沈植的表情仍旧没有半点放松,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夫人,你之前说,怀疑掳走月姐儿的人有可能……”
隐晦不说的话,两人却都明白,甘苓叹道:“妾只是怀疑,不过听行春的描述,月姐儿身的伤口应该是摔伤的,事关姑娘家的名誉,还是不要再提起为好,免得让人知道,待会儿假的也该传成真的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搞清楚。”沈植突然想到了什么,“月姐儿还没醒,你等会儿找个老嬷嬷过去泊云居,趁着替月姐儿擦拭身子的时候查查她的身子是否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