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防菌帽,穿着防菌服,童瞳和雪姨两个默默停到病床前面。
一身白衣的婆婆大人躺在满室的白中,脸颊几乎亦如一室的白。浑身插满管子,瘦削几许。
原本散发幽冷气质的婆婆大人,此时不仅幽冷,更是静寂。
原本气场强大的太煌林董,叱诧风云的女人,此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林姐……”雪姨发出低低地哽咽声。
童瞳本来心里还能保持镇定,努力保持思路清晰,雪姨这一哽咽,让她一颗心瞬间崩溃。
眼眶倏地红了,一颗心微微颤抖。
婆婆大人此刻躺在这里,确实有她的原因在内……
“妈。”童瞳轻声喊着。
虽然真正相处的机会不多,但林君华每次都护着她,疼她如女儿。林君华配得上她这声妈。
然而可惜的是,她这声情并茂的一声妈,林君华却未能听到……
陆院长在旁看着哽咽难言的雪姨,沉声道:“你情绪稳定些再进来更好。”
“我……”雪姨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只要开放了,你随时可以进来看。”陆院长道,“但是,现在你会影响她的情绪。”
雪姨这才领会到陆院长的意思,她飞快看了眼红着眼眶的童瞳,默默抽身往外走。
陆院长松了口气:“你在这里陪陪林董,和她说说话,看有没有用。”
童瞳默默点头。
如果说话就能唤醒林君华,她可以一天到晚说上二十四小时。
“无论如何,你尽管试试。”陆院长鼓励她,“也许就有用呢。”
童瞳轻轻点头——陆院长说的没错,无论如何,她都得试试。
陆院长转向紧随的医生:“你在这里看情况。如果发现有任何反应,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听到医生的承诺,陆院长这才离去,将空间留给童瞳。
一室的白让空气有些肃穆,童瞳压低身子,全神贯注地注视林君华。
“妈。”她轻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顿了顿,她惆怅地道:“妈如果再不醒来,我估计在半山园也待不下去了。我知道,他肯定恨我。”
虽然曲一鸿从来没有说过此类的话,可他所有言行都是这个意思。
再加上曲白的事,滔滔的事……
几乎所有事合成一源,都在将她推向独木桥。
“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童瞳喃喃着,神色迷茫,“妈你醒来指点我好不好?”
可惜病床上的林君华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连在旁紧张看情况的医生,都不由婉惜。
得不到林君华任何回应,童瞳静默了会,眸子一亮:“我知道了,妈一定想婷婷和淘淘他们。”
她急匆匆地撩开防菌服,掏出手机,找到几段视频:“妈,你用心听听。”
将音量调到最大,童瞳将手机放近些,打开视频。
顿时,淘淘和婷婷稚嫩而天真的声音传来——
“淘淘,乃想不想奶奶呀?”
“你呢?婷婷你肯定想奶奶。”
“可是奶奶还不回来。淘淘,我们要不要偷偷去看奶奶哎?”
……
视频放完,室内恢复静寂。
童瞳默默瞅着毫无反应的林君华,轻轻闭了闭眼睛。
想了想,她打开另一段视频。
“淘淘乃不许欺负我啦。奶奶要是知道,你就麻烦了。”
“我就欺负你,就欺负你。婷婷你居然偷我的象棋,还拿去当石头投湖心,你太顽皮了。”
“真小气,不就是象棋吗?奶奶肯定送我一千盒。”
“我不管,我就要这盒象棋。婷婷你再不乖乖给我,我真欺负你啦——”
对话到此为止,随后是婷婷连绵不绝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乍一听起来,还真像婷婷受了欺负,而且毫无反击之力……
童瞳耳朵里听着婷婷的叫声,眼睛却紧紧锁定林君华的脸。
显然,“身陷惊险”的婷婷,没能触动沉睡的婆婆大人。
“看来,这办法不会起作用。”医生在旁幽幽提醒,“还是得另想办法。”
童瞳默默关了视频,将手机塞回去,转向那年轻的值班医生:“另想办法?你说来听听。”
她每天只来一趟,自然不清楚曲一鸿和陆院长都想了什么办法。
“我也不知道。”医生尴尬地摊摊双手,“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太煌的大腕了。不过——”
童瞳看着他:“不过什么?”
“不过陆院长他们正在想办法。”医生说,“我听说曲大少已经专程去请这方面的绝顶专家,也许能有用。”
“是吗?”童瞳喃喃着,“原来他们夫妻是为了妈离开。”
千头万绪的她,只来得及替自己谋划未来,也就忽略了洛冰蓉的想法。
不管任谁看来,洛冰蓉都尽了一个儿媳的责任,对林君华付出女儿般的真情。
这不是一种赞美,而是洛冰蓉确实在做挽救,哪怕暂时放下婷婷不管……
“是啊!”医生说,“大少已经奔赴北美,二少也在联系欧洲的专家。希望能有办法。”
童瞳点点头,心头浮上内疚。
她没有他们有本事,可以全世界的帮婆婆大人找专家医治。
看来她仍然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半山园,管好三个宝宝,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才是王道……
“探视时间到了。”医生提醒,“下次再来吧。”
童瞳默默起身,不舍地看着婆婆大人,终是别开眸子,转身离开。
她得回去好好想想,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她能不能找到自个儿的办法……
平静地回到密闭空间,童瞳脱下防菌的衣服帽子,缓缓走了出去。
心情有些失落,步履有些沉重。
看到童瞳从里面出来,雪姨顿时眼睛一亮,大步走向童瞳。
“瞳瞳,怎么样?”雪姨眼巴巴地瞅着童瞳,语气迫切,“快说,林姐有希望吗?”
凝着雪姨期盼的眼神,童瞳心中一阵难过,默默摇头。
“……”雪姨脸色刷的变白,默默咬牙缓缓退坐到长廊的椅子上。
“要怎样才肯醒来呢?”雪姨嘻嘻着,“林姐不醒来,大家绞着心呀,这日子怎么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