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瑶正要歇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锦兰和锦巧上前开门,便看到撑着纸伞的许琦:“云瑶妹妹,长公主那边的厢房住不开,便让我到这里来和云瑶妹妹挤一挤,不知道可否打扰?”
“琦姐姐快些进来,这里院子不小,我一个人住着本就空旷,你来了正好可以和我做个伴。”
“那我就打扰了,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也不知道京都之中施粥情况如何?”
“有钺王殿下操办,应该没什么大碍。”
此时京都之中雪花纷飞,百姓们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因为大雪而减少。各条街道上搭建起来的施粥棚冒着热气,百姓们手中拿着碗排着队上前领取腊八粥。
“一口下去,满腹生香,今年的粥似乎格外的好喝一些。”
“不少人都捐了米粮了,这算是正经的百家饭了。”
钺王站在一处施粥棚内,看着纷飞的大雪,心思却已经跑到了宝华寺中:不知道云瑶有没有见到远光大师,有没有听从他的劝诫……有没有想念自己?
于恒快步的走过来:“王爷,属下去打听了,懿德长公主要在宝华寺住上几日,且燕州的许小姐回来了,如今也去了山上。”
“燕州……许斐回来了?”“是,那位许小姐就是许大人的嫡女,您之前见过两次的,许小姐还送过您荷包呢。”于恒想起之前陪着钺王到行宫之中去的情形,已经是四年前了,当时那位许小姐正在练习刺绣,本来兴致缺缺的,可是
再见了自家王爷之后,硬生生的一夜没睡,做出了一只颇有模样的荷包送了过来,只是没注意到王爷后来给放什么地方去了。
“这里布置得差不多了,下雪我不放心皇姑姑一个人待在宝华寺,你去通知二皇兄,让他来帮我盯着,我现在去山上一趟。”
“王爷,您等等我,我让人去通知瑜王殿下,然后随着您一起上山。”
“不用了,我觉得你去竟陵城找秦管事比较合适。”于恒苦了一张脸:“王爷,属下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如今秦管事越来越忙,于毅整日里被指使的脚不沾地,前些日子还写信来抱怨呢,说是二十天时间,在竟陵城和粤西打了个来回,整个人都快被风干了
,想想都觉得恐怖。
宝华寺中,沐云瑶本来有些困倦,可看许琦拉着她兴致勃勃说话的模样,便只能坐在一旁陪着。
“听闻云瑶妹妹去了猎场,不知道那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并不擅长骑马打猎,也就是跟着凑个热闹。”沐云瑶微笑着摇摇头。许琦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倒是学过几天骑射,说起来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站着都没有马匹高,还是钺王殿下教我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一连学了几天,都没有什么精进的地
方。”
沐云瑶本想喝口茶水提神,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微一颤,茶盏中晃过一道微波。
许琦接着说道:“云瑶妹妹可曾在猎场中见到过钺王殿下?”
“自然是见到过的。”沐云瑶放下茶盏,茶盏中的微波已经消失不见,心中的涟漪却是平静不下来。
许琦含笑打量着沐云瑶,片刻之后,忽然收敛了神色:“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心中挂念长公主殿下,希望来她身边照顾,二来是听说钺王殿下回京了,我想见见他。”
沐云瑶抬起眼眸,睡意彻底的消失,却也没有贸然开口说什么。许琦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低声诉说着她的心思:“我初次见到钺王殿下是在六年前,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翩翩少年公子,身姿挺拔、英气无双,只是面容清清冷冷的,周身萦绕着一股孤寂的气息,让人看了心
中发疼。再次见面是在四年前,他看着我笨拙的上不去马,历来冷硬的唇边竟然带上了笑意,我不知道云瑶妹妹有没有这种感受,越是清冷的人,笑起来越是温暖人心……”
沐云瑶心中打着颤,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变:“我并不了解这些。”“云瑶妹妹被长公主认作外孙女,以后就要称呼钺王殿下一声舅舅了,到时候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了解,钺王殿下面上看着清冷,实际上为人最是热心。当初我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收敛自己的心思,还
连夜制作出了一只荷包送给了他,想来必是惹他笑话的。”
听着许琦的话,沐云瑶不由得陷入沉思,她从钺王手中收到过不少礼物,之前的冰灯、珠钗、布料、摆件,之后的雪狐、猫儿簪……
她也送过钺王的东西,霓云坊的三层利润、不羡楼的出谋划策、之后吞下竟陵城的私盐、帮助钺王赚取银两,不过她送出这些东西的时候,无一不是在为了自己换取好处,多少存在着利用钺王的意思。
“云瑶妹妹,我和你说这些,你不会介意吧?”
沐云瑶摇头:“怎么会。”许琦亲昵的拉着沐云瑶的手,似乎高兴到了极点:“我自小生活在燕州,略微长大一些,便跟在懿德长公主身边,听从她的教导,对京都之中的各家小姐也不熟悉,幸好遇到了你,打从看到云瑶妹妹的第一
眼,我便觉得极为投缘,以后我们两人可要好好的相处。”
“嗯。”
“看我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方才云瑶妹妹回来是想休息吧,我们两人一起歇一会儿如何?”
“好。”禅房之中的床铺极为宽敞,沐云瑶和许琦睡着也不显拥挤,不多时,许琦的呼吸声平稳下来,而沐云瑶却是侧身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以为钺王对自己的温和是独一份,如今却从另外一个女子的口中听到了他温柔的一面,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发颤,哪怕身边放着滚烫的汤婆子,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依旧止不住背后袭来的阵阵冷意。
前一世,她可以对着晋王的那些侍妾们言笑晏晏,可以为了表达善解人意而将晋王推到其他人的床上,而如今,哪怕只是听到钺王对其他的女子略微温和一些,竟然感觉心中像是有虫子咬一样。房间中极为安静,沐云瑶躺了许久依旧睡不着,不由得起身穿好衣衫,拿了一柄油纸伞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