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先生。”那人微眯起眼看着他,“您在内的位置怎么来的,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他手里的人就是消失几年的薛音,那么,他不但和旧派为敌,更是挑衅英方。
“但凡您坐实这个罪名,就不再只是内事务,而是国际问题,哪怕闹到联合署,也是我在理,哪怕将内中所有新宿扯了沐寒声都不能说二话,您想清楚了?”
宫池奕眉峰轻轻挑着,看起来那么的漫不经心。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在挑战的是荣京与英方多年的国际友谊,倘若这事捂不好,他就是实实在在的政治罪人。
可他嘴角略微勾了勾,“说完了?”
次辅抬眼,看着他这副模样直拧眉。
宫池奕从座位起身,“既然说完了,我该走了。”
男人挪了一步挡在他面前,“禁令马上就下来,您恐怕是走不出去了。”
男人整理好袖口,双手放进兜里,“你也说了马上下来,那就是还没下。”
语调冷了冷,“在此之前,你还无权干涉我的人生自由。”
继而薄唇勾了勾,“我还没用晚餐,还是次辅想要陪同?过了这一茬,也不定你这个位置还坐得稳,珍惜机会,我做东?”
哼,男人双手叉腰,看着他闲适迈步离开。
转手拨了电话,“弄个禁令非要拖到他出境么?”
“只能禁他二十四小时,动作都给我麻利点!”
二十四小时,其实也不短了,但凡宫池奕被禁足,总有办法将证据挖出来。
*
宫池奕出了内政厅,接了一通薛老的电话。
这段时间,薛老只是安静坐观这一切的起起落落,似乎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电话里也并没有听说她可能活着的喜悦,淡淡的语调,“处理顾启东之后,我见过她的笔迹。”
所以,当初他跟外孙女视频,看了那本笔记,此后便没了后文。
整件事宫池奕没打算扯上薛老,毕竟他属于皇家,这么多年,因为女儿反叛事件的罪恶帽子到现在没完全摘掉,没必要让一个老人再卷进来一次。
沉吟片刻,他才开口:“其余的事您不必担心,只是要麻烦您这段时间拒绝配合任何调查。”
薛老不张口,别人不能把他怎么样。
薄唇略微抿着,“事后,她也不会再跟您有任何关系,您应该能理解?”
已经没了的人,忽然再回薛家,就是他不打自招。
薛老点了点头,终于能理解宫池奕为什么对顾启东和古瑛都赶尽杀绝,就因为背后的人是她。
那件事也不难理解了,顿了会儿,道:“你要是怀疑顾启东的事没处理妥当,倒是不妨问问她。”
当初薛老见到那个笔迹就知道有蹊跷,却保守得没吐过半个字,要怎么折腾,只能由着年轻人了。
心里却安定多了,“抽时间让小安回来住一久吧。”
宫池奕薄唇微抿,“您放心,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安会住在伦敦。”
但目前是走不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宫池奕蹙了蹙眉,她知道顾启东在哪?
难道手术前她说还有事要离开,就是因为这个?难怪他一直都没能觉察到。
挂掉电话。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这不多的时间里,不出意外的,需要回去应付家里的老爷子。
车上,宫池奕拨通余歌的电话,“她什么时候能醒?”
余歌皱了皱眉,“我没法跟她一起走的,但至少不可能是几天能醒过来的。”
说着才略微纳闷,“怎么了吗?”
抬手略微按了眉间,声音很沉,“没什么。”又道:“等她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论我在哪。”
余歌眉头轻轻蹙着,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听起来很重要,“我知道。”
挂掉电话,宫池奕浓眉微捻。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漏算了她手里可能还控制着别人,为了防止她的激烈情绪,猝不及防的将她送上了手术台,也间接打断了她的所有计划。
如果不出事,自然是好的。
而他要找到她藏人的地方本就不容易,尤其,现在他自己就在风口浪尖,人手没那么好派。
车子在大院外停了会儿,他才迈步往里走。
不出意外的,老爷子在客厅,老大也在。
宫池中渊见了他回来,目光投过来,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家里,现在的状态大概是诡异的。
谁都知道他宫池奕的身份存疑,偏偏拿不出证据,不得不包容他的存在,甚至家族企业就在他手里。
而他可以把一家人赶尽杀绝,偏偏没有改变任何相处状态。
当然,这一切都是表面,谁心里放了怎样的心思,自己才最清楚。
“你来书房一趟。”老爷子悠悠的从沙发起身,转而往楼上走。
宫池奕点了一下头,也先进了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泡好着的热茶,轻吹着抿了一口。
听到一旁的宫池枭略微挑眉,问:“传闻都是真的?”
男人嘴角略微勾了一下,“都叫做传闻了,还能真到哪儿去?”
说着又抿了热茶,看了看他,“不过,就算哪天我位置不保,这不还有家族实业么?”
略微思量,看了他,“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更不用操心是否能从这件事钻个空子,就算真的丢了首辅,我也丢不了家族里这把交椅,所以您还是省省心,别插一竿子,内不是你能利用的对象。”
这种话,放在谁身上也不会爱听,宫池枭皱了眉。
他已然放下茶盏,转眸看过去,略微笑意,“如果您没有类似的心思,只当我没说过就是,不必往心里去。”
堵得宫池枭没法接话。
他已经转身往楼上走。
老爷子一手拄着手杖,一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前。
宫池奕进了书房,顺手关门,道:“身子不好,您还是坐着吧。”
老爷子转过身来,看了他和以往二十几年没多大差别的态度,大概是他心里唯一的安慰了。
缓缓一句:“无碍”之后继续站在原地,声音略微凝重,“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处理了这么多人,确确实实是因为背后站了个薛音?”
面对老爷子,宫池奕并没打算做什么隐瞒。
看着他的默认,老爷子蹙了一下眉,一口气变得有些悠长。
他处事的态度,宫池中渊挑不出毛病,只得看了他良久,终于道:“我已经老了,就算再怎样,也知道没办法拧过你,但是有一点。”
他沉沉的嗓音带着沉重而历经世事的沧桑,“不论是当初帮寒声建立军事基地,培养一批心腹,或是这么多年辛苦把你扶上首辅之位,都是我的心血,哪怕当年的家族争斗中手段卑鄙,至少这两件事,没人能将我否定了去。”
宫池奕站在书桌边,深眸微垂,指尖不经意的抚在桌沿。
只听老爷子继续道:“所以,别的我都能不作计较,但你若想为了谁扔掉首辅之位,我绝不会点头。”
书桌边的人眉峰微动。
这才跟着缓缓走到窗户边,看了他,“我明白您的心思。”
老爷子转头看了他,两秒后又看向窗外,“可如果这件事属实,被旧派抓了把柄,你是绝对坐不稳了。”
宫池奕立在床边,沉吟稍顷。
“顶多折腾一段时间接受调查,下不了台。”他低低的语调,听起来很有把握。
老爷子看了他,“把薛音转移了?”
他没说话。
父子俩也沉默了好久。
最后还是老爷子问了句:“你这是为了顾吻安?”
从碰到顾吻安开始,他的位置几次三番受到威胁,但他看起来是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一次必然也不例外。
宫池奕依旧是默认的。
许久,他才道:“我这个位子,到最后当然还是我的,要说谁还合适,说薛音,或者顾吻安,都说得过去。”
毕竟,新宿入驻,他登顶首辅的强力剂就是当初薛音的牺牲。
老爷子明白这一点,所以更是拧了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两个女流之辈能担什么大任!”
他薄唇略微弯了弯,“别这么激动,有些事顺应自然就好,您的功勋依旧在,不会因为我做什么选择而埋没。”
宫池中渊总管听出了点什么,脸色沉了沉,“倘若真让薛音出来,你后一半路就真的全毁了。”
他压根不会往顾吻安身上想,毕竟也只是个混娱乐圈的女导演。
宫池奕并不多话,薄唇略微抿着,眉峰沉敛。
老爷子沉着脸过了会儿,道:“看来,因为家族的位置上我没有为难你,这件事,你似乎也不担心我插手?”
他侧首看了老爷子,眼角几不可闻的意味,“你想把老四扶上去?”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老四是最合适的。
老爷子转过脸,反问:“你觉得可行么?”
宫池奕似是笑了,“您比我清楚是否可行。”又道:“您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作风,否则您一把年纪冲在前边,家里这边恐怕就要乱了。”
老爷子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把家族接力棒接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并没有亏待了谁,倘若这件事他老爷子真插手了,家里所有事他一手做主,最坏的事也做得出来。
宫池中渊不再说话。
安静了好久,宫池奕才道:“这只是最坏打算,没有实质证据,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内也不会有插曲。”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他只能静观其变。
宫池奕从书房出去,他在大院呆的时间不算久,禁令已经下来了,那边的人已经找了过来。
站在大院门口,态度倒还算客气,也没有给他上铐,甚至是“请”的态度,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听起来就好像只是请他过去喝杯茶。
而这么大一件事,的确进行得没有多大风浪,并非仅仅是因为在夜里,更因为政界习惯了这样的处事风格:真出结果之前明智的对外封闭消息,免得最后砸了自己的脚。
市面上闹得厉害的,依旧只是对顾吻安电影的质疑。
四少听闻风声,匆匆赶回大院时,正好和宫池奕擦肩而过,皱了眉,“怎么回事?”
宫池奕看了他,“你做你的项目,不用操心。”
什么叫不用操心,这事在圈内已经是轩然大波,他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
但也只能看着他就那么被带走了,四少根本没搞明白怎么弄出来的这么多事。
回到家里,一眼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老头子,皱起眉,“你不管三哥?”
老爷子看了四子,似是嘴角扯了扯,“我管他?”
这是什么语气?
宫池彧舔了舔嘴唇,略微闭目,“爸,不是我说,企业里那帮人闹了这么久质疑这个质疑那个,但三哥对您怎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不会就因为这一件事,您还真不管他?”
老爷子终究是冷哼一下,“怎么管?他非要扯出来的事,我还能给按回去?岂不是跟他过不去。”
让你又看了他,“你终究是太嫩了。”
宫池彧拧眉,“您在说什么?”
老爷子挑了挑眉,“你三哥为什么忽然把你支配到一个项目去了?让你远离这些旋涡?”
宫池彧没说话。
老爷子叹息一声,“他是不想让你看到他最阴的那一面。”笑了笑,“倒也算疼爱你。”
可宫池奕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怕老爷子他把四子扶上去吧?想来他竟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如此深远的谋虑,又哪是宫池彧能比的?
老爷子摆摆手,“你继续做你的项目去吧,你三哥让你做什么就去做,他害谁也不会害你。”
四少扯了扯嘴皮子,这不是废话么?
*
宫池奕被秘密带走,外界是不知晓,可该知道的却一个也不少。
封闭的房间里,宫池奕一进去便见到了远道而来的黄老邪。
次辅瞥了一眼黄老,又看了宫池奕,笑着,“你们见过?”
宫池奕淡然落座,略微倚着,看了一眼黄老,干脆连张口都懒得了。
黄老也只是坐着,但他这人脾气不好,看了次辅,“黄某耐心有限,你要么光明正大把我提到证人席去,这算什么地方,暗地里审问?”
次辅早知道黄老脾气差,倒也只是笑了笑,“不着急,汤岸明天被送过来,让他开个口,简单得很。”
说罢,又道:“考虑到两位的身份特殊,正式上庭之前,做个秘密调查,明天一天足够了。”
他指节敲了敲桌面,“……今晚,两位就凑合凑合吧,稍后会有人来做记录。”
次辅出去,宫池奕闭目养神,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完全陌生状态。
伦敦市区外,聿峥满身疲惫而凝重,情况才刚刚摸清楚。
“黄老背带过来了?”他问。
身后的靳南点头,“据仓城那边的消息,汤岸和他女儿也已经被秘密接走。”
正说着话,靳南的手机又接到消息。
眉头皱得紧了紧。
聿峥看过去,“怎么了?”
靳南有些担心,这段时间他负责梁冰那边的事,是展北跟着三少,具体内幕靳南不是很清楚。
也就拧着眉道:“看起来,旧派下了很大的心思,这一次必定要把三少拉下来,但凡能找的证人,全部找齐了。”
就连三少和汤岸接触时请来活跃的那些女人都不放过。
聿峥拧眉,“他既然敢给她做手术,就知道消息捂得再严实也会被旧派挖到,他竟然连这些都没安排好?”
这不是找死么?
到现在他和汤乔的绯闻还能翻到,要说他和汤岸没关系,谁信?
而一旦汤岸顶不住,铁铁的人证了。
靳南也很纳闷,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就算现在截机也来不及了,天不亮汤岸就能被送到这里。”
聿峥冷冰冰的扯了一下嘴角,“也许就等着你截机送上门去呢。”
反倒成了他们的把柄。
靳南拧眉,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聿峥沉默许久,忽然才想起来问:“顾吻安在干什么?”
靳南低声:“在荣京,沐先生手下,不见外人,也对她封闭了消息。”
聿峥冷眉微挑,“宫池奕的意思?”
不用想,当然是宫池奕的意思。
他的女人封爵,这会儿又送到了荣京,他要干什么?
“调人手做万全准备,看明天的情况。”聿峥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天灰灰亮的时候,伦敦已经开始慢慢苏醒。
押送汤岸的飞机抵达后,在机舱口便直接被人接走,全程封了视线。
进了车厢,汤岸才拧着眉,“你们到底什么人?”
这句话已经问了不下十几遍,但始终没有得来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这些人不会伤他。
车子从机场急速离开。
汤岸试着挣了挣,便宜秒就被人按了回去。
与此同时,汤乔也已经抵达伦敦,只是父子俩分开路线。
一直到早晨五点四十,旧派费尽心思找齐了所有对宫池奕不利的人证。
宫池奕还在暗室闭目养神,灯被按亮。
看着三拨人前前后后而来,他一脸平静。
旧派的确是花了心思,人证都分开运送,要谈什么,他们根本无从得知,也便谈不上做准备,一会儿说什么自然都是真话。
次辅走来看了一圈,吩咐门口的人,“今儿审讯任务重,去给首辅先生备个早餐,指不定以后吃不到了。”
宫池奕只薄唇略微扯了一下,“免了。”
次辅笑了笑,挑眉,“那就去请几个法务过来。”
虽然不是正规开庭,但该到的人都到了,看起来挺公正,气氛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黄老沉默的坐着。
根本不理会汤岸的视线。
法务将整件事理了一遍,转向正愣神的汤岸,“汤先生,你听明白了?宫池奕找黄老办的事违背了对英方友好的原则,这是国际大事,你一旦有半句虚言,后果很严重,顾家惹了事被封,你应该清楚?”
汤岸拧着眉,看了宫池奕,很显然,就这么一句就已经没了主意。
“宫池奕有没有让你找黄老先生帮忙做事?”法务问。
汤岸握了握拳。
顾家的事,仓城的人都清楚,一夜之间覆灭,如果真是这么严重,他汤岸怎么能犯糊涂?
入会的事,宫池奕也没给过准信,其实就是在利用他?
心里一横,“有。”
然后看向黄老,“他最清楚,我亲自找了他两次,还送过宫池奕让送的文件!”
而后急着撇清关系,“你们要相信我,宫池奕做这档子事,我汤某根本不清楚!”
法务皱了皱眉,这人也太好审了。
看向黄老,“黄先生,这事是否属实?”
黄老常年的顽固脸,瞥了汤岸一眼,“我认识你么?”
汤岸猛地就愣了。
然后笑起来,“黄老邪,你再老眼珠还在吧?我刚找过你,你不认账?”
黄老看向法务,“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这审问是否太撇脚?”
法务、包括次辅,当然不知道汤岸是黄老恨之入骨的人,既然帮了宫池奕,又怎么可能接这个茬?
汤岸急了,“黄老邪,你狠,当年我娶了你大女儿,转头又娶你小女儿,你不认女儿,现在会认这事,你巴不得看我汤岸就此破产!”
黄老淡淡的一眼,“汤先生是么?我一共就一个女儿全天下都知道,你这是在辱灭我黄老邪的名声?”
“你!”
旁边的汤乔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根本反应不过来。
汤岸又指向那几个这期间他用来讨好宫池奕的女人,“他们最清楚,三少找过我……对,他就是利用我急于入会的心里,利用了我!”
法务挑了挑眉,看向那几个女人,“说说吧。”
商人玩玩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其中一个女人小心翼翼的抬了抬眼,“我们是被请去陪了三少几次,但都是汤先生出面来请,每一次,我们也都不知道他们谈什么。”
每次三少都会要求把气氛搞起来,那么吵,鬼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又道:“三少左拥右抱之际,倒是听过几次汤先生求三少拉他入会的话……”
话到这里,汤岸忽然站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这要说行贿也是可以的。
女人立刻不说话了。
法务听得有点头疼,怎么听着都不像跟这件事有关的。
宫池奕一直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好一会儿才略微挑眉,看了次辅,“你只有二十四小时。”
次辅扯了扯嘴角,转过头,“汤小姐?”
汤乔猛地转头,乖巧之下有点紧张,又看了宫池奕。
“你和宫池奕的绯闻,当真?”次辅问。
汤乔点了点头,“我在三少的别墅住过,还去过他的公司,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和我爸有交易。”
宫池奕淡淡的挑眉,“看来我今天得把这事解决了?”
法务不明所以,该不会是要自己招?
男人看向次辅,“原本是我的个人私事,被你提上了明面。”
依旧是别人听不懂的话。
而后,宫池奕看向法务,“可以的话,接通我公司秘书,黄淼。”
思量了会儿,最终同意了他的要求。
黄淼接到电话时,正好在他的办公室,而一旁候着的就是公司法务团队。
“黄秘书。”宫池奕沉沉的开口,“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黄淼总算听到他的声音,装作不知道他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松了口气,又拧眉,有些焦急,“总裁,法务就在现场,您的目录确实被人动了手脚,搜集的指纹除了您,就是汤小姐汤乔的。”
宫池奕微微眯起眼,看向汤乔。
汤乔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
她只想起自己被带去公司那天,不可思议的看了宫池奕,“是三少说我什么都可以碰的。”
这话在次辅等人听来就是废话。
黄淼接着开口,听起来满是诚谏,“总裁,汤乔当初给您送的文件还在香堤岸,我看过了,汤岸把隐含交易条件都写清楚了,让您拉他入会,女儿给你做礼物之外,还要您承诺如若踢掉汤乔,必须把香堤岸赐给她,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您让汤乔住那儿了?”
然后黄淼笑了笑,“现在看来,这父女俩根本是奔着SUK机密来的,您怎么也糊涂了一次?”
宫池奕淡淡的听完,启唇,“公司机密目录被动过一事,不要和董事们声张,免得吓到他们,我有事晚点回去,公司事宜你主持好。”
黄淼皱眉,“不对汤岸父女提起讼诉?”
宫池奕薄唇勾了勾,“毕竟是玩了人家女儿,我还没给他入会资格,也不亏,做人不能太过。”
听起来说得满是仁慈。
挂掉电话,一圈人早就听懵了。
汤岸率先反应过来,作势冲到宫池奕跟前,“宫池奕,你玩我?!”
被按了回去,吭哧吭哧的反抗着,又看了法务,“我没有给他送过什么载明交易条款的文件!”
不对!
汤岸猛地反应过来,他让女儿送过一个信封,可那是宫池奕自己让他找人送的东西!连汤岸根本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只窃喜着找到了把女儿送过去的理由!
甚至让汤乔在那儿住了两晚,以期生米煮成熟饭,入会就铁板钉钉,可他居然唱这一出?
宫池奕神色淡淡,“汤先生,你送女儿,我照拂你入会,本是说得过去的,可你觊觎我SUK私密目录就不应该了吧?”
说罢,他挑眉看向次辅,“你没听明白么?汤岸和我有交易,且是不正当交易,原本我也没打算进行下去,只想着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好歹做点什么,给点补偿,送一套房作为回报,打算把这事埋下来,毕竟我宫池奕的名声不能臭,倒是被你揪出来了?”
这一切都是理得通的。
汤乔坐在那儿,看着宫池奕,“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窃取你的公司机密!我去的那天,你秘书进来很多次,她可以作证!”
呵呵,别说黄淼恨汤岸一家恨得牙痒痒,就说她是宫池奕的秘书这一点,她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己的老板?
可在座的没人知道汤岸和黄家的渊源,只觉得黄老和黄淼直接否认合情合理。
甚至再次拨通黄淼时,黄淼皱着眉,“汤先生竟然计划得这么周密,一边用入会事宜,拿女儿晃总裁,一边让女儿来公司窃取机密?看来我的丑闻被爆,也是汤先生的杰作了?怕我揭发你女儿当天的行径?毕竟那天总裁一直开会,只有我进过办公室。”
这件事,公司走道监控就能证明,出去开会之后,宫池奕再也没踏进过办公室一步,每次拿文件都要通过黄淼。
而偏偏,黄淼出了丑闻。
汤岸这会儿是想骂,骂不出来,甚至,他觉得好笑。
“我汤岸要是有那个脑子,还用坐在这里?”
他现在就像个提线木偶,从染缸里走了一遭,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却所有颜色都把他染了个遍,实实在在,辩驳都不可能。
宫池奕把一切都安排极致完美。
法务听得头疼,看了次辅,“先生,关于SUK是否存在不正当商业行为这是,我政府法庭是不负责的。”
言外之意,他折腾了这么一通,竟然让他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证词?
末了,宫池奕看向汤岸,“汤先生的智慧的确令人佩服,盗走我的公司机密,下一步就是引出我在背后支持什么薛音的舆论,逼我不得不把这个瘪咽下去?”
“真是高招。”男人薄唇轻扯,看向次辅,“我得感谢你,否则还真着了汤岸的道。”
汤岸只摇头,他来之前,没人跟他打过招呼今天到底审的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是关于旧派重犯的事,也不认识薛音。
连说话都无从说起。
可所有罪,已经扣实了他。
次辅眯起眼,看着宫池奕,忽然笑了笑,满是讥讽,“所以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是帮你解决了难题?”
多好的移花接木,连个痕迹都找不出来。
如此重大的案件,他竟然就这样混到了商人之间的私事上?
男人眉峰微动,“至于你说的什么薛音,我敬重她是前辈,若真能碰上,倒愿意支持,不妨你帮我找找?”
又忽然想起来,看了黄老,“听闻,打听人这种事,问黄老先生最准?”
薄唇微微勾了一下,“等你们找出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拘留没到二十四小时,再聊聊?”
次辅眯了眯眼,略微紧着下颚,声音很沉,在他耳边几不可闻,“不用得意!没有不透风的墙,封了东墙,不还有西墙么?”
宫池奕扯了扯嘴角,“那就等你找到那面墙再让人铐我?”
他站起来,“没吃早餐,胃受不了,失陪了。”
走到门口,他转过来看了汤岸,“汤先生,能算计我的人极少,你算一个,不过这次我不打算计较,毕竟你窃取未遂,好自为之。”
汤岸原本是拧眉咋呼的主,他竟然说不计较了?
可他还能怎么样?
非要抓着宫池奕说清楚这件事,他汤岸绝对讨不到好处,汤乔的指纹已经被采取,这几个陪酒女也在,至少贿赂的罪实实在在。
宫池奕就这样迈步出了暗室,身形停阔,外套勾在手上。
法务看了次辅,“看这样,是没法正式开庭了吧?”
又指了指在座的人,“你得负责把他们送回去。”
*
后门,聿峥听人说他出来,车子绕了过去,戛然停在宫池奕脚边。
宫池奕低眉扫了一眼,自然的上了车,闭目靠着。
聿峥从后视镜看了他的疲惫,“你怎么出来的?”
男人深眸阖着,薄唇低沉,“走出来的。”
在宫池奕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做的安排也就那么几样,简单得很,只是旧派太想闹大,搞得热烈而复杂了些。
聿峥冷眉微凝,“就这么结了?”
宫池奕深眸开启,“当然不。”
他和展北被跟踪,手术室实实在在曝光了。
片刻,才道:“一个手术室也够他们做文章了,正好转移注意力让她做术后恢复,这段时间的攻击力都会在我身上。”
所以,他这个首辅之位,还是危险的。
但聿峥根本没看出他的半点焦急。
“你到底都在打什么算盘?”以往的事就算了,这次的事,他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
宫池奕薄唇略微抿着,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才道:“有件事必须你去办。”
聿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等着后文。
“她手里极可能握着顾启东,我事先不清楚,她现在昏迷,没人知道顾启东在哪、什么情况,如果再让顾启东出来坏事,她醒来得把我毙了,尽快找到他。”宫池奕道。
聿峥冷唇微扯,“擅作主张给她做手术的时候没想后果?”
宫池奕看了她,“我知道北云晚在哪。”
聿峥猛地看了他。
他却只勾了勾嘴角,“等她醒来,帮我分担点压力,我再告诉你?”
车子停了下来,宫池奕下车,双手别进兜里。
展北估计也被控制了,没有车真是不方便。
转身缓步往最近的餐厅走。
餐厅里播着最热新闻。
没有一条是关于内的,拿出手机翻了翻,他和汤乔的绯闻偶尔能见,最多的莫过于对顾吻安电影的争论。
放下手机,慢条斯理的用餐,似乎是在等什么。
直到手边的电话响起。
动作够快,他嘴角扯了扯。
转手接通。
“我说过,不用得意太早。”次辅淡淡的音调。
宫池奕略微倚向身后,问:“展北在哪儿?”
那人笑了笑,“总算想起来了?……放心,他很好,不过,你私自让人研制禁药,这罪名恐怕也小不了?”
宫池奕擦了擦嘴角,缓缓步出餐厅,“再大也顶多留职彻查。”而后笑了笑,“我倒是想清闲几天。”
这么说着,他也没打算乘车,指尖勾着外套,原路步行,回到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
他见到战备时,微微蹙了眉。
展北直了直腰,声音很低,“我没事。”
宫池奕拍了一下他的肩,没说什么。
内执政总长似乎刚到,皱着眉看了宫池奕,示意他进去。
两个人私密谈话。
“宫先生,我知道你对内贡献颇大,但这件事闹得太过了。”总长皱着眉,“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必须给英国一个交代的。”
宫池奕把外套搭在一旁椅背上,落座。
“不为难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道。
总长看不明白他,眉头更是紧,“你可想清楚,整件事严格下来,你必须暂时离开这个职位不得干政?旧派如果固执,拖着时间,极有可能有新的首辅代替你。”
宫池奕薄唇微抿,点头。
“我敬重宫池老先生,所以要劝你三思。”总长意味深重。
宫池奕只笑了笑,“按规矩办。”也加了一句:“不过,如果真有暂代我职位的选举,多听听荣京沐先生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