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安知道自己醉了,但她还知道避嫌,听到卧室的门关上才彻底放松下来,又往卫生间冲。
胃里一阵阵的抽搐,每一次呕吐身体都绷得很紧,从胃里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难受。
可吐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胆汁都往外噎。
苦、涩、酸,让人觉得恶心,可远远不如那些事来得苦涩。
如果第一次、第二次她不断的说服自己,他没那么可恶,她成功了;第三次接着说服自己,就算家族恩怨他没办法才利用了她的便利引出顾启东,至少他待她的感情不假,他们曾经的相遇是缘分。
可吧台上,梁冰笑着凑到他耳边,对着她说:“早前,他就找过我,帮他把你弄到手,好方便行事,知道么?”
连最后一点借口都被拍碎了。
一开始,从一开始,她还跟柯锦严在一起,他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至少这件事上,他和顾启东真是默契是不是?谁都不想让她跟柯锦严在一起,也偏偏,都选了梁冰这个工具来拆散他们,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身体软下来,直接坐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
好凉,但是小脑被酒精控制了,她一点都不想动,干脆盖上马桶直接坐在那儿安静下来,反正也没人看到她的狼狈。
吻安不想去想这些东西,但是脑子里怎么都忍不住,一件一件像在就酒精里发酵似的往外膨胀,挤满她的神经,挥之不去。
她在那儿从十一点坐到凌晨。
勉强起身回到了床上,摸到了手机,眯着眼费力的拨了号码。
前台接到她又叫酒,皱了眉,但是顾客至上,不给也不行,只好送了她所定一半的量上去。
酒送进去,刚关上门,柯锦严从对面开门,浓眉略微拧着,“做什么的?”
送酒的指了指房间,有些无奈,“顾小姐又要了酒。”
柯锦严眉头越是紧,她都那样还喝?
侍者刚走,柯锦严去敲了门,“吻安?开门。”
她既然能把酒叫来,开个门也不是问题。
但里边始终没有动静,柯锦严这次去要了钥匙就没再还回去,进了房间,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手里的酒夺了过来。
“跟我分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颓废,你越活越倒退了?”柯锦严低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满,把酒都放在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如果你打算继续喝,我今晚就在这儿陪你。要么就一口也别动,我出去。你选。”
吻安听完他的话,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莫名的笑了一下,“我为你哭到肝肠寸断你怎么没看见?……柯锦严,你做我男朋友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管过我。”
柯锦严这个人随时都是温温和和的绅士,体贴周到,照顾人像照顾小孩一样仔细。
唯一的,就是他不够专一,他这份温柔体贴不是谁的独有。
她刚要去拿酒,柯锦严干脆把她扔回了床上,低头盯着她,“是跟宫池奕分手了?”
哦不对,他忘了,他们应该是结婚了,见过她戴婚戒的。
离婚了?
他皱起眉。
心里似乎也有某种情绪在涌动,定了定神,看着她,确认似的问:“是吗?”
吻安不说话,也不再倔着去拿东西,目光垂下去。
如果能干干净净的分开倒是好。
柯锦严的声音响在头顶,很沉,带了点讽刺,“看你这副样子,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跟他感情深到极致了?”
他当然知道之前纷纷扬扬的丑闻,还以为她变得冷情了,对谁也不会一门心思,否则也不会不在意的让那样的新闻飘那么几天。
见她依旧只是沉默,柯锦严唇线紧了紧,又看了她一次,“觉得亏欠于你,今晚才会过来,对梁冰我应该比你了解,所以你最好别再碰这些酒,醉过去了什么事都会发生。”
吻安想,有时候世界真是奇特,觉得该对她好的人在伤她,根本记不起来的人却会反过来伸个手。
像寡情一世的顾启东劝她,像现在的柯锦严劝她。
她笑了笑,不喝就不喝吧,嘴里模糊着音调,“我要休息,你出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打算喝了,喝多了还得吐,脑子喝晕了可以不去想,可受罪的还是自己。
柯锦严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睡了才从房间出去。
酒吧的房间设计比较简单,如果开着门,对面的房间情况躺在床上也能看个大概。
这种地方说乱也乱,但它有它的规矩,底下的客人不会随便到楼上的房间来。
柯锦严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把门关上,反而敞开了,自顾倚到床头。
他这段时间的工作量很大,只要他想,通宵一整晚处理公务都处理不完。
房间的笔记本搬到了床上,靠在床头查看堆积了不少的未读邮件。
起初是可以看进去的,一封一封的回复,可逐渐没了心思,目光越过电脑屏幕往门口看去。
能看到她的房间门。
想起上一次一起喝酒说话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他也曾想,如果当初不是他失足,他们是不是早就成家了?
遗憾是有的,甚至想过挽回。但他却也不恨梁冰的利用和设计,一个教训看清一种女人,也是他的财富。
几不可闻的叹息,抬手捏了捏眉间,微仰头靠了会儿。
这一靠似乎是睡了会儿,醒来是因为对门的动静。
柯锦严眯起眼,皱眉,待看清她门口立着的几个人影时猛然坐了起来,那边的人似乎已经把门弄开了。
他的步伐很快,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手边没东西,只顺手从自己床头柜捏了个烟灰缸。
推了她的门进去,厉声:“你们干什么!”
不待人反应过来,柯锦严一个烟灰缸就抡了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男人哀嚎一声,随即骂了句“妈的”,捂着后脑勺气势汹汹的朝柯锦严转身,不知从腰间掏着什么。
柯锦严曾经因为太温柔让人讽刺太娘,甚至怀疑取向,这会儿却半点没有要退的意思,只紧了紧手里的东西。
而刚刚的那几声动静早已惊醒了床上的人。
几个小时的休息没法完全拂去酒精的麻醉,一双眸子迷蒙的眯着坐起来,盯着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以及外围站着的柯锦严。
大概也反应过来了,只是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应。
房间里不会有武器,她现在要说打架,估计四肢也不听使唤。
竟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头,模糊而显得慵懒的语调,“又是梁冰让你们来的?”
真是没完没了!
梁冰想把她和宫池奕挑拨开也成功了,还费什么力气?
哦,不对,她才想起,遗产丢失的锅梁冰要背着,那么大一笔资产,够她进去蹲几年,这辈子也就毁得差不多了,不急才怪。
“愣着干什么?!”捂着后脑的汉子冲另外两人吼了句:“让你们过来操还不抓紧时间,操!”
一口一个粗话。
吻安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这几个人办不成事回去也是挨揍,还不如把她办了。
柯锦严听完那人的话眉头皱在一起,果然是梁冰的手段,三个男人若真的都糟蹋吻安,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吻安从床上趴下来,笑了笑,“能让我先脱件衣服么?”
男人一听愣了一下,然后骂了句什么直接冲了上去。
柯锦严也没闲着,冲她吼了句:“跑啊!”
她是想跑,可这个时候没什么意义。
她纤瘦,从床边俯低身子一下子从男人手边钻了过去,动作还算灵活,想都没想,直接摸起自己没喝的酒,反手就往追过来的男人砸上去。
用尽了力气。
“砰”的伴随着清脆和男人闷哼,酒瓶一碎,洒了整瓶酒。
房间里一下混乱起来,吻安另一手又抄了一个瓶子,一点也没指望柯锦严能帮她,因为他对付那一个已经被打得很惨。
她一个手腕被男人死死捏住,夺走了那个碎掉的瓶颈。
吻安头一次要感激顾启东当年让她在顾家护卫里边鬼混,混了一段还不错的身手。
借着男人的力道,索性整个人跃起,纤长双腿挂在男人脖子上,腰间出力仰卧朝上,那一手被拧得扭曲也顾不上,另一手上完好的酒瓶却直接砸到他命门上,一点余地都没留。
连着两下,男人脚底晃了晃,已经松开她的手。
吻安心底骂人,她这个手已经不是第一次遭殃被扭脱臼了。
被扔掉的她在地上前滚了一番,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眼看着另一个男人拿起从她手里掉落的玻璃瓶刺过来。
她现在力道不够,但也长腿扫过去,勉强把人绊倒,余光扫过还在和柯锦严纠缠的男人。
男人不止一次往腰上摸,她身形勉强闪过去,果然精准的从男人腰间摸了十几公分的匕首。
反身又一脚扫在堪堪要起来的男人身上,身子直接压了过去,匕首贴在他脖子上,“图色而已,何必这么卖力?”
被柯锦严缠住的男人死命剁了两脚,听到她的话转过头,伸手一摸,东西没了!
吻安有些喘,刀尖又按了按,对着那头的汉子,“你们再不走,我把他留这儿,明天扔进公安局,顺藤摸瓜,还怕抓不到你们?”
她已经很是好言相劝,看了一眼被砸晕过去的男人,“把他拖走,我知道你们替人办事,懒得计较。”
实则再斗下去,她真的撑不住了。
她拍了拍自己用刀按着大动脉的人,“慢慢起来。”
看着汉子咬牙想了会儿,防着她一边把晕过去的男人往门口拖,吻安也押着人往那边走。
出了门,她才道:“别再让我碰到你们。”
汉子只咬牙不说话,心里已经在骂娘。
妈的!也没告诉他们这娘们不仅没醉,还这么彪悍,还以为过来直接干了完事。
等他们一走,吻安靠在门边,回去拿了手机给楼下打了个电话。
那三人一到楼下就被酒吧保安截了。
吻安扔掉电话,看了还在地上的柯锦严,直接坐在床边地板上,“你怎么了?”
柯锦严缓了好一会儿,吐了几个字:“可能内伤。”
她没忍住,笑了笑,又靠在床边,整个人显得疲累、狼狈,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但声音很淡、又很清晰,“你去医院吧,没必要守着我,真当你欠我的?”
柯锦严没动静。
吻安皱了皱眉,费力的起身把灯开开,看到他那副样子的时候怔了怔。
刚刚屋里昏暗,她也只顾着自己,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那个头子纠缠的,这一看,他的样子有些吓人。
“你没事?”她皱着眉走过去蹲下。
她刚要伸手,柯锦严没让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只缓了缓呼吸,“快天亮了,我就去医院。”
他也不起来,倒是看了她,“她为什么这么对付你?”
提到梁冰,吻安才冷下脸,又不愿多说,“私人恩怨。”
柯锦严笑了笑,不多问了。
吻安坐了会儿,试着动了动左臂,好像又没脱臼,但估计已经青一片一片了。
她也不担心再有人来捣乱,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微怔,挑眉。
原来她也没比柯锦严好哪儿去,一副刚被人强暴了的糟糕样,手腕青了,胸口、腰上几个地方也红着。
随意沾着惹谁拍了拍发的地方,就出来。
柯锦严已经没在房间里,她往门口看了看,没打算出去找,而是倒在床上继续醒酒。
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最近睡得晚起得早,一到点就醒了。
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没了动静。
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给梁冰拨通电话时,她依旧靠在床上,衣衫凌乱,语调却清冷,“就因为我作弄你和郁景庭,你非得死磕在这一个方式上,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给晚晚弄的一夜风流,在她身上干脆想来轮的?本质没变,倒是一次比一次狠。
梁冰知道没成,也不在意的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加点料而已。”
但凡拆不开她和宫池奕,梁冰就不可能把顾吻安怎么样,可惜了昨晚没成。
不过没关系,早就听闻宫池家几个兄弟之间是风起云涌,弱的弱,残的残,现在宫池奕解决了顾、古两家,这会儿不是忙着把家族大权揽到手,就是忙着庆祝,哪有空管她?
然,宫池奕确实回来了。
连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回了一趟香堤岸。
“三少?”白嫂看到他风尘仆仆,一脸冷郁,赶忙道:“太太说是去了……这个地方!”
说着,赶紧把写着地址的便签拿出来。
男人低眉扫了一眼地址,薄唇紧抿,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又离开。
可到了北云晚的公寓,敲了半天也没有人。
往她手机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统统占线。
他把焦灼与愤怒都发泄在了车门上。
“砰”的砸上,手机重重的扔在一旁,仰头靠在座位上,深眸紧闭,隐忍的呼吸显得很重。
手机忽然响起。
他的视线刚从眼睑迸出,指尖早已将手机拿了过来,看到来电又剑眉微蹙,“什么事。”
秘书这会儿很着急,但又尽量放缓语速,“总裁,您必须得来趟公司,出事了,展北刚到。”
挂掉电话,眉峰愈发凝重,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车子才掉头疾驶离开。
他到公司时,展北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进了办公室,他反手褪去外套,疲惫的脸上带着肃穆,嗓音略微低哑,“什么情况?”
展北其实早该猜到的,“有可能是太太那边在攻击内网,她应该知道那股资产流入SUK。”
宫池奕站在窗户边,眉头拧着。
她就是因为知道了才会给他打那个电话?
“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但有些情况您得亲自跟几位高层做个说明。”展北道。
宫池奕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准备开个简短会议。
出门之际才沉声:“找到她带过来。”
展北点了头。
吻安还在酒吧的房间,昨晚叫了几瓶酒砸了两瓶,剩下的也没浪费。
接到郁景庭的电话时,她倚在窗户边。
“你在哪?”那边问。
她微微眯起眼,“有事么?”
郁景庭那边试了这么几个小时,终于有了点眉目,结果追踪一下子被切断,之前她留下的路劲被反销,只有她有办法重建。
吻安听完之后眉头轻轻皱起。
被反销?
宫池奕回来了?
语调放得淡淡的,“我说了不想继续这件事,等陈律来了你再找我。”
郁景庭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淡漠的声音里带了略微的不悦,“你在酒吧?”
一大清早,说话就这副调子,郁景庭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吻安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看来他真的回来了,那她是不是该准备准备面谈?
可是谈什么?
有些事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再多问几遍也是这个结果。
放下没喝完的酒,她准备去洗漱,好歹不那么狼狈,可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也不能化妆,只能洗洗干净,把长发理顺。
展北找了她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宫池奕的电话,直接让他去酒吧。
宫池奕之所以会知道,自然是有人告诉他了。
他还在会议室,刚跟柯锦严通话结束。
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接完电话脸色几度沉下去,风尘仆仆的五官铺满压抑。
但会议才开始,不可能草草了结,只能让展北把她带过来,她自己是不会见他的。
…。
吻安被带到SUK门口时,因为一起来就空腹喝酒,加上坐车,总觉得哪都不舒服,重复着昨天那种全身沉重的状态。
跟着连情绪也不太好。
“别碰我。”展北的人看她下了车不走,想要过去,她冷冷的扫了一眼,又缓了一会儿才走上台阶。
展北在她身后微蹙眉,看起来她都还没醒酒,一身酒味,衣服也并不得体。
但不能逾越说她什么,只把她带去了办公室。
“他人呢?”吻安觉得不舒服,想着尽快谈完离开这儿,眉头轻轻皱着。
展北让秘书替她去倒茶,才道:“三少还在开会,可能还需要一会儿,太太稍等。”
她想起了郁景庭之前说的事,应该是他循着她没做完的踪迹触碰到宫池奕公司的内网了。
所以吻安看了展北,“你们公司被攻击了,是么?”
展北没说话。
她只是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也不会发现,所以当初吞掉资产,合起伙来做得悄无声息?”
展北皱了皱眉。
吻安闭了闭目,有点晕,“你让他要么五分钟内过来,要么别拦着我走。”
展北嘴上是答应着,也出了办公室。
可她在里边等了好久他都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温度不足,总觉得有点冷。
按着犯疼的脑袋来来回回走了几次,越是等,越是心烦,烦得几度拧眉。
又觉得至少情绪掌控上她不该还不没开始谈就输掉,勉强的坐下来。
伸手拿了茶几底下的杂志。
不巧,都是对婚纱的介绍。
她皱起眉,刚翻开就随手扔了回去,太讽刺。
展北其实在外边,并没走,但也不进去,知道她不好敷衍,只能等三少开完会,在那之前,不去招惹为好。
但过了十来分钟,听到办公室里一声响,展北心底紧了一下。
没过多犹豫,侧身推门。
不看不要紧,一眼见到她扶着办公桌摇摇欲坠,地上零落了几样东西,三少的电脑也被她砸了。
展北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他是不敢来见我么?”吻安一手撑着桌沿,情绪起了很大的变化。
展北这才略微将目光转了转,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锦盒,和夺人眼球的钻戒。
如果没记错,那对钻戒三少放在这里好长时间了,不清楚是送给谁,总之也没人敢动,没人多问。
“应该快了。”展北只能这么说。
吻安已经从里边走出去,手心里还握着一枚钻戒,脚步有些晃,眼圈微红,整个人透着一股凌厉和愠怒,“会议室在哪!”
展北微抿唇。
“我问你会议室在哪?”她的脾气似乎是被推到了顶点。
两分钟后。
她蓦然闯进SUK高层会议室,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都惊愕的看着她的模样。
还从没见过顾吻安这么狼狈的。
宫池奕转过头,看到她脸上没有异样,只有一双眼红着,却衣衫不整,裸露的皮肤还青一块一块,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她已然站在他面前,眸子微醺,“他当初劈腿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明明清楚了,非要从头问一遍。
“都出去。”男人薄唇轻启,嗓音带着命令的意味。
一众人这才回过神,陆陆续续皱着眉离开。
会议室里转瞬安静下来。
男人幽眸低垂,眼底漾着危险的气息,目光再一次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定在她胸口的淤青。
她昨晚是和柯锦严在一起的?
“找柯锦严核实过了?”他薄唇几不可闻的动了动,眸底暗了暗,“所以呢,想回头找前任,把我变成前夫了?”
吻安看着他,这就是默认了?
手心里紧了紧,钻戒像直接扎在她心上,很疼。
她以为也不过如此,骗了就骗了,可是终究没忍住心里的恨。
摊开掌心,放在他面前。
钻戒几乎在她掌心里划出血痕。
看到那个东西,宫池奕黑眸几不可闻的眯起,目光却深深的看着她。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讽刺的笑起来,笑得很难看,只剩沁冷,“当初让柯锦严劈腿,把我弄到手,现在利用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不是早就给北云馥备好钻戒了?还要回来跟我谈什么!”
宫池奕看着她,嗓音笃沉,“不是。”
不是?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手撑在桌边,盯着他,“好,你告诉我,当初是不是有预谋的娶我?”
他的薄唇成了一条直线。
却也冷声,“是。”
“是不是要利用我引出顾启东?”
“是。”
“是不是计划好了要把所有宫池家的对手都斩草除根?包括我!”
他沉默。
可是这样的沉默,远远比那一个个“是”都令人心痛,像匕首血淋淋的刺在她心上。
男人浓眉轻蹙,步伐略微朝她的方向。
她却猛然往后退,“你别过来!”
他真的止了步子,眸子低低的凝着她,低低的嗓音里有着疼痛,“你现在不清醒,等你醒酒了……”
“我很清醒!”吻安厉声打断他,“被你蒙了这么久,我绝不会比现在更清醒了!”
她抬手抹掉眼角的冰凉,目光里充满锋利,“宫池奕,你演的真好!你怎么不跟着北云馥当演员呢,你们绝配啊。”
他薄唇抿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她,“我可以解释。”
“解释?”她嘲讽的笑,“你能否认你做过这些吗?!”
他不能,因为这所有事,他都做了。
“我问你,是不是顾氏衰败也是你的杰作?”
他眉峰已然拧起,终究唇片凉薄,“真瞧得起我。”
“论卑鄙阴狠,谁还能比过你?”
吻安扶着桌角的手指几乎泛白,细思极恐。
连声调都变得飘忽,“为了灭掉顾家,你做了多少努力?装作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装作不知道顾启东还活着,装作配合的给我签影视基地?装作殷勤的去看我爷爷?”
“都只是为了让我一步步把顾启东引出来!”她笑着,声音已经有些哑,每一句都不得不用力才说得清。
她不想听他说话,但凡他又开口的趋势便用声音压过去,“你现在可以放了我,回归你之前的计划,去找北云馥了,需要我祝福吗?”
男人眸色暗了暗,“我说了,不是。”
看着她后退将撞到椅子,他朝着她急促迈步,吻安甩手将握着的钻戒砸到了他脸上,“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钻戒从他脸上划过,痛觉几不可闻,立住脚,宫池奕微微侧脸。
下颚绷得紧了紧,目光几度冷热交替。
抬眼,她已经晃着步子往会议室外逃。
半醉半醒,情绪剧烈,导致她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明明努力走得很好了,却接连撞倒了两把椅子。
整个身体往办公桌方向歪去,脑袋直直的冲着桌沿。
宫池奕眼角一凛,身体紧绷的同时已然大步掠了过去,伸手捞住她的身体。
换来她剧烈的不情愿,好像他碰一下她就恨不得去死,“放开我!”
推在他身上的力道却是软绵绵的。
宫池奕眉心陡然拧紧,“你发烧了?”
不顾她的挣扎,打横抱起来疾步出了会议室,声音低哑:“备车!”
她在晚晚公寓那晚,在沙发上冻了一夜,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直都浑浑噩噩,头痛、乏力,竟然是生病了。
没了力气索性闭上眼,他想怎么样都随便吧,反正她无能为力。
车子一路道医院,她几乎无声无息的窝在那儿,和以往一样的娇小,和以往一样的小鸟依人。
只是这样的依靠已经变了味道。
也许是怕她昏死过去,他几次拇指拂过她的脸,若即若离的试她的体温。
可她一路都是滚烫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
车子一到医院门口,他抱着她疾步往医院掠去,吻安只觉得这脚步没有以往那么稳健了,一路颠簸。
闭了眼,连耳边听到的东西也不想去分辨,就想那么浑浑噩噩过去。
她确实是晕过去了。
宫池奕一直在她床边守着,直到再次接到柯锦严的电话才起身出门。
“你把吻安接走了?”柯锦严去了一趟医院回去她就没在了,眉头略微皱着。
“她的事就不老柯少操心了。”宫池奕神色沉了沉,“她昨晚怎么了?”
柯锦严有些好笑,语调不快不慢,“这好像该我问你吧,你和梁冰合伙?你不知道梁冰是什么人?不劳我操心?如果不是我,她昨晚早被人糟蹋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
顿了会儿,柯锦严皱起眉,“别告诉我,昨晚梁冰找人弄吻安,其中也有你的意思?”
不是合伙么?什么都有可能。
可柯锦严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被他挂掉了。
宫池奕站在走廊,眉峰拢起,她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淤青就是那么来的?
握着的手紧了紧,侧首看了展北一眼,“梁冰都在干什么?”
展北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只道:“最近应该是被顾启东遗产的事缠住了,专门有人盯着她。”
所以这个时候动她,显然是不明智的,况且,事有轻重缓急,三少现在也抽不出这个时间。
刚这么想着,果然宫池奕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在他返回仓城才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宫池彧几乎是焦急得连珠带炮,“哥,家里怎么回事?听说大哥今天开了两次会议,我怎么看着都是针对你的?”
更可怕的是爸和二哥竟然半点意见都没表示。
男人抬手按了按眉头,“没事,我会尽快回去,你做你的项目。”
刚进了病房的护士出来看了他,“病人醒了。”
他又简单说了两句,一边挂断一边往病房里走。
习惯了一靠近她就要握她的手,吻安淡淡的躲开放在被子上的手,埋进了被子里。
宫池奕的动作顿了顿,微蹙眉看了她,倒也没有冷脸,声音低低的,“饿不饿?”
她微微撇过脸看着窗外。
今天天气很差,也没什么看透,但她一直那么看着,吵过之后极致的安静。
良久。
她终于无力的开口:“你会对我下手么?”
他伸手,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来,沉声很笃定,“我说过,不会。”
吻安想笑一笑,又作罢,“那你做了那么多,意义呢?”
既然她冷静下来,他终究寻到了她的手,不让挣脱。
“我不否认做了那些事,可这些事跟我的感情无关,就算一开始的计划里有你,从娶了你开始,我就没打算放手。”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调很沉,又透着强势。
吻安还是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你没必要演戏了,能不能说句真话?难道还有什么事要用到我么?……我真的,没力气跟你继续下去了。”
就算她不在乎那些家族恩怨,她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跟他在一起。
宫池奕浓眉深深皱起,看着她,深眸略微低下去,仔细的斟酌着。
说话前把她的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不经意看到了她掌心被钻戒印出的血痕,眉间越是紧了,指尖一下一下的拂过。
“我跟你说过,回来之后想给你一份礼物。”许久,他终于开口,深眸微抬。
眸底映着她冷清的脸,“你所知道的这些,是事实,但只是一部分,这原本该是我掩埋一辈子的秘密,可我不介意告诉你。”
吻安没有反应,只是茫然挑着目光。
他说:“我不是宫池家的人,只是在报答另一个人的恩情,需要把这些事都处理完,最后一件,就是坐上宫池家族的第一把交椅。”
“是,最开始,送走顾启东那一辈,就该是你了,可现在不一样,我不会让你出事,相信那个人也不会。”他紧了紧她的手,“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
见她完全没反应,宫池奕将她的脸扳过来,“不准离开我。”
嗓音低沉,醇如浓墨。
也许是怕她不信,他接着道:“北云晚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曾经在福利院一起待过?北云晚、郁景庭,和我,在同一个福利院待过。”
三个人最先被领走的是郁景庭,那时候宫池奕自然不会去注意郁景庭是谁,去了哪。
他和北云晚被留下,回想起来,那时候沐家似乎也有人去过那个福利院,甚至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先一步被宫池中渊带走。
随后是北云晚。
吻安听完忽然看了他,柔眉略微蹙眉。
既然他知道郁景庭在福利院待过,要查到郁景庭是古瑛的亲生儿子一点也不难吧?
他似是看穿了她,薄唇略微温和,“我知道郁景庭是谁,但一辈子不会让他知道他自己是谁,之所以不动他,是不想吓到你,也永远不会动他。”
他们俩是顾、古两家后代,一旦郁景庭出事,她一定会害怕下一个是自己。
宫池奕的话说完了,没见她质疑,心里略微放松下来,“吃点东西?”
吻安略微抬眼,安静的看着他。
在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时,她却毫无起伏的开口。
“我们分开吧。”
倏然,他握着她的手失了力道,胸口紧了紧,“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深邃的眸底有着微疼,眉峰微捻。
她眉目淡如烟落,“试问,如果我灭了你家,杀了你父亲,你会毫无芥蒂么?”
谁都做不到。
恨不了,何不各自安好?
他的声音猛然沉下去,语调和电话里一样的冷硬,“我说过,不可能。”
她把手抽了回去,也不闹,只是道:“既然要坐上宫池家第一把交椅,你应该时间很紧就要赶去伦敦,正好,就这么了结吧,我会让律师帮我处理离婚的事。”
宫池奕就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落的定在她脸上,“我不准你离开。”
吻安终是皱了眉,“你就不怕把我留着,哪天就要了你的命?”
他竟然定定的望着她,嗓音幽沉,“如果你想,等我办完这件事,我给你。”
她一点一点的紧了眉心,明明觉得他很讽刺,可眼底泛了红。
呵,连命都可以给她么?
挪开视线,轻轻叹息着,“没意义的纠缠不适合你,太低级,我只会觉得你很差劲,没品。”
吻安现在竟然可笑的庆幸自己流产了,否则要怎么才能做到干脆洒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宫池奕薄唇抿着,他清楚她的性子,逼迫没有用。
甚至,她不恨他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好。”他薄唇微动,透着一股淡淡的落寂,声音低低的,“我放你静一静。”
是有些意外的,但吻安心里更是轻松的。
只是,他是谁?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就真的没下文了么?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迫切的需要安静,不想跟她缠在一起。
“我去给你买粥。”他沉声,从床边站起来。
身后是吻安清雅的语调,不带情意,“离婚协议,等我签了会让人送过去给你。”
他的脚步生生顿了数秒,再挪步,尤为沉重。
吻安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背影。
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偏偏全是他的背影,尤其是他每一次进厨房,一边挺阔迈步,一边微卷袖口的动作。
记忆里的背影还那么迷人,现实早已逼得很近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
宫池奕买了热粥,推门进去,病床早已空无一人,空气里也寻不到半点她的气息。
可他还是走了过去,把粥放在床头,眉间沉郁忧揉。
展北找过来时他站在窗户边,笔直的立着,阴暗的天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是落寞。
“三少。”展北不得不出声。
不待说下去,男人已经从窗户边略微侧身,低低的嗓音:“我知道。”
那一眼,也许是展北错觉,能看到他眼角略微泛红的血丝糅杂着可疑的痛楚。
男人已经转过身来,径直往门口走,“订机票。”
沉着声,步伐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沉稳,夹杂着疲惫的整个人都显得城府阴郁。
吻安站在医院一楼的走廊,看着宫池奕的车卷着尘嚣离去,身体靠在了窗沿。
握着的手机上有柯锦严的未接,她没打算拨回去。
倒是让她清醒过来,她哪有时间颓丧?梁冰都嚣张到头上来了。
缓缓走出去,自己吃了午餐,坐在餐桌边,吃得很慢。
感冒没完全好,但打过一针,整个人清爽了许多,语调透着以往的温凉,“搜集证据的事我不管,陈律一到,即刻对梁冰提起诉讼,就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