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是王妃让带着的,与儿臣无关。儿臣原想着,这么多御医,搞不定瑜哥儿的伤情就算了,不至于还连皇后的病情都素手无策,只王妃说,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不需要自是最好,若是需要也免得耽误了时间。现在瞧着,还真让她说对了……”李鸿渊淡声说道,然而,其中的讽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乐成帝嘴角微抽,要不要这么实诚?不过,转念一想,这孽障还真不是系细心会关怀人的,除了贵妃,包括他这个老子,能让他第一时间来瞧瞧就不错了,不过,说到底,这德性也自己给惯出来的,怨得了谁?“老六媳妇儿你有心了,遇到这个混账东西,你大概是没少操心,凡事多担待着点。”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儿子,乐成帝都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实在是这儿子不让人省心,他老脸厚归厚,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赞一声“玉树兰芝”,通常情况下,这话还真不好意思挂在嘴边。
“父皇过誉了,王爷很好。”靖婉低着头,这话可实打实的真心话。
抽的不仅仅是乐成帝,也有靖婉,某人的某些形象,还真的是相当的深入人心,让这世上与他血缘最近的人都一直认为他是不着调的,那混的程度,已经突破了天际好吧,如果让乐成帝知道他儿子真实的模样,不知道会是何种感想,何种表情,被欺骗的愤怒多一点,还是老怀甚慰多一点?
还有,带着龚九,她是有那个意思,但是,还没说出口,某人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好吧,将一切都扣在她头上,她会不好意思的,虽然也不会脸红啦。倒是给她在乐成帝面前刷了好感度,不过,大概也会刷了其他人的恶感度,毕竟吧,这事儿如果是李鸿渊做的,他们估计都不会有反应,因为他做什么都不能用常理推断,是她就不一样了,说不得就会被认为是用心险恶,尤其是苏贵妃心里,对皇后那么“孝顺”,对她那么不孝……
想想这些,靖婉心里边就有那么点凌乱,好吧,无所谓啦,兵来夫君挡,水来夫君掩!现在,靖婉已经相当自觉。
“你也不必为他说好话,这孽障是什么德性,朕比你清楚。”乐成帝大手一挥。
——你还真是半点都不清楚。靖婉嘴上倒也不辩解了,反正,这对某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半点关系都没有。
龚九被宣进殿中,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就是在这礼仪上差了点。
靖婉看在眼中,心中微讶,按理说,龚九的礼仪也是绝对过关的,不过既然是从外面带回来的,礼仪完美就是破绽,若是让人注意到,还指不定会引来怎样的怀疑,到时候可能就真的被认为是居心叵测了。
只不知是阿渊提醒的他,还是龚九自己注意到这一点,至少靖婉自己,在见到龚九行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所以,不管是他二人谁的原因,都只能说明自己还远远的不够。
乐成帝已经知晓晋亲王府新进的府医年轻,只是在见到本人之后,还是稍稍有些意外。
虽说达者为先,但是在某些行业,年轻,还是会被人轻视,不是康亲王世子之故,龚九绝对不能轻易的站在这里。
乐成帝让人带人进去,他自己倒是在外殿坐了下来。
除了康亲王,乐成帝的所有儿女,儿媳,女婿,分位足够的小老婆都在,至于孙辈的,只要能走的也在场,嫡出庶出的,这数量也不在少数,所以看上去有那么有些拥挤。
之后,估计是跟乐成帝一辈儿的公主驸马,以及李氏宗族有身份地位的人也会进宫,这人数,看着就能叫人头疼,乐成帝挥手让所有后妃都回自己宫里去,顺便将自己的小辈都悉数带走。
不是没人想要表一表担心或孝心,却被乐成帝一个冷眼扫过去,一个个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僵住了,然后悻悻然离开。
靖婉随着李鸿渊一起去了苏贵妃的玉粹宫,除了他们二人,自然还有睿亲王睿亲王妃跟两个孩子,以及敏襄公主跟她的驸马。
敏襄公主是苏贵妃的爱女,自然是备受宠爱,选的驸马身份地位自然也是跟其他公主差不多,不一样的是,敏襄公主很霸道,姨娘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而面对自己的驸马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姿态,仿佛那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养的男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五驸马也是唯唯诺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敏襄公主自从成婚,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公主府,公爹婆母,一众驸马的叔伯长辈,别说是尽孝道,见了她每次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行大礼,她有事找人家,也还要让人来见她,同样是颐指气使,趾高气昂。
其实这些都还没什么,最过分的是,敏襄公主现在还不想生孩子,怀上了,一剂药下去就打掉了,甚至没瞒着她的驸马,药喝了,孩子没了,瞧着赤红了脸,好似怒发冲冠的驸马,她还一脸冷笑,骂他是废物,窝囊废,没用的男人。
世人都讲究传承,讲究子嗣,可以想象,敏襄公主所作所为是何等的让人愤怒。
当时伺候的丫鬟嬷嬷都有点心惊肉跳,生怕驸马会爆发,毕竟敏襄公主自己不生,也不准驸马碰别人,这与断人子嗣有何区别,就算是公主,这种事情闹出来也是她的错,苏贵妃再如何的宠她,在这等事情上,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偏袒她。
结果却是五驸马忍了下来。
在五驸马跨出敏襄公主的房门时,敏襄公主还与自己的嬷嬷说——看吧,就知道这废物不敢如何。
从那之后,敏襄公主就越发的嚣张,连同她身边的人,也都认五驸马是个窝囊废,不把他当主子看,每次见到,能草草的见礼,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敏襄公主不待见对方,却又喜欢折腾,日日都要将人叫来公主府,就算是而十次里面,至少有六七次都不会见对方,彻夜的让五驸马跪在她房门前的事情都干过,而且,纵容下面的人每每跟驸马索要好处。
敏襄公主将驸马收拾够了,该给他们家的好处倒也不吝啬,或者说,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驸马,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果想要反抗她,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公主府里瞒得严实,除此之外,也就五驸马的父母知道一点情况,却也没有声张,其他的长辈,因此接触极少,印象中也只是敏襄公主大概不太亲近人,不过想到她是公主,金枝玉叶,多半也会是正常的,其中大概不是没有敏襄公主“大方”的原因,所以,这极其不合常理的一对夫妻,在外人眼中,居然还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苏贵妃这么一个可谓是面面俱到的人,如果知道女儿出嫁后,是这模样,可谓是将她端起来的脸面给扯了干净,扔在地上踩两脚,再送进臭水沟里,不知道会似什么表情,偏生,她还认为她女儿好得很,嫁人之后也懂事了。
靖婉发现自家夫君的目光在敏襄公主夫妻二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靖婉也跟着看过去,多瞧了两眼,那什么,好像没啥特殊的地方啊。
靖婉眼中的疑惑,李鸿渊瞧在眼里,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说起来,还当真是世事无常,前世的时候,敏襄公主的驸马是陈正敏,毁了陈正敏的前程,敏襄公主却被陈正敏捏在手心,要多乖有多乖,便是陈正敏对她不好,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她娘知道。现在,这五驸马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然而,再窝囊的男人,在有些事情上也是不会隐忍让步的,一旦忍了,让了,那么就势必有忍让的原因,可惜,敏襄公主不知道这一点,她一面觉得自己嫁了这么个男人异常的委屈,一面又享受着完全掌控这个男人的成就感。
敏襄公主从骨子里畏惧李鸿渊,因此,在对上李鸿渊的视线时,就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这一点,五驸马看在眼里,他从来就不知道,这嚣张跋扈的,在圣上面前都能自如的讨巧卖乖的敏襄公主,居然也有畏惧害怕的人,还当真是稀罕事。说起来,活阎王的名声整个京城都很盛,但是,他跟苏贵妃的母子关系一向很不错,虽然跟睿亲王似乎不太和睦,却没听说过跟敏襄公主之间有什么龃龉。思及自身,五驸马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不为人知的事情,然而,这却不是他敢去探究的,也没那个能耐。
女儿莫名的害怕养子,苏贵妃也很无奈,不是没想办法让他们亲近。亲近,却没什么效果。
苏贵妃在主位上坐下来,笑容颇为欢喜,“难得你们能聚在一起,现在在玉粹宫,倒也不必拘着自己。”
下面的人都前前后后的应诺。
有些事情不想提,有些事情不好提,大家都说一些不会惹人不快,遭人忌讳的事情,如此,场面倒是颇为和乐,也挺随意。靖婉对天真可爱的孩子都挺喜欢,即便是熊孩子,不熊的时候也挺招人喜欢的,而睿亲王的两个孩子,其实被睿亲王妃教导得很不错,就是可能稍微的安静了一些,少了孩子该有的活泼。靖婉知道苏贵妃不待见自己,也懒得去讨嫌,那些虚伪的客套,她也会觉得烦,于是委实不客气的将两孩子叫到自己身边,让某人去应付苏贵妃,反正,苏贵妃估计也只想拉着她这个儿子说话而已。
靖婉再叫玉粹宫的宫人拿来一些小物件,大大小小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珠子,两孩子都已经过了随便拿着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年龄,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就那么带着两孩子玩。
刚开始的时候,两孩子还有些拘谨,还偶尔的拿眼睛瞥瞥自家母妃,看着靖婉手里的花样多,渐渐的也就忘了,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哇,六婶婶你好厉害”之类的童言童语,脸上笑得异常的灿烂。
靖婉轻轻的刮刮她们的小鼻子,手下很快的又用珠子给串出来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再不然就用各种碎布,拼拼剪剪,凑凑缝缝,一个可爱的玩偶就出现了——靖婉的绣艺虽然惨不忍睹,但是基本的缝补却也全然不在话下;再不然就是很简单的画画,带上点卡通形态,满纸的小猫小狗,却是千姿百态,憨态可掬,再是简单的背景布局,看上去趣味横生,小孩子再喜欢不过……自己动手是一回事,还教两孩子一起,却也并不是死板规定,而是各自的发挥,即便是做坏了,她也能秒秒钟“变废为宝”……
睿亲王妃看着笑得非常开心的两个女儿,眼神不止一次的变得幽暗,她真的很少见到女儿这样的笑容,要说靖婉做的那些东西都非常的简单,大多数丫鬟都能做到,在王府的时候,丫鬟也带着她们玩过,只是比起靖婉,多了板正,少了童趣,花样也就那么些,并不多变,而且,丫鬟带着的时候,从来不敢让她们亲自拿剪刀上手,只能旁观,这乐趣自然是再降一等。
靖婉耐心又细心……
不仅睿亲王妃注意到了,其他人也渐渐的停止了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她们身上。
“六嫂瞧着倒是童心未泯呢,等以后有了孩子,正好可以一起玩儿不是。”敏襄公主抿唇而笑。
然而,在场的人就没一个是听不懂“委婉”说辞的人,嫁了人,生了孩子,还跟孩子玩到一块儿,那叫什么,说得好听点是童心未泯,说得难听点就是没长大,如此这般,如何能伺候好丈夫,如何能孝顺公婆,带着天真烂漫的儿媳,通常情况下,没有哪个长辈会喜欢。
然而,敏襄公主没当娘,并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一面,更不知道不管是睿亲王妃还是苏贵妃,在看到两孩子的笑容时,心中是何等的难言,没见苏贵妃心里那般的不待见靖婉,这时候也一个字没说吗?她更不知道,她这句话,让她最惧怕的活阎王又给她记了一笔。李鸿渊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在对待靖婉的问题上更是如此,哪怕是说靖婉一个“不”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报复。
说起来,敏襄公主对靖婉也没什么好感,主要还是前些日子,苏贵妃在她面前说了几句,其实,依照苏贵妃的为人,也不是那种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人,就算是在乐成帝跟前给对手上眼药,也相当的有技巧,所以,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奈何就是被敏襄公主听歪了。
李鸿渊目光微凉的扫过去,“敏襄嫁了人,想来也是长大了,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照顾小姑小叔想来是不在话下。正如你所言,你六嫂还没长大呢,所以,很多事情也不用太过计较。”
敏襄公主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而李鸿渊后面的话,更是让她不自在,她嫁人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再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可以说,李鸿渊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戳她的软肋,让她心虚气短,甚至不敢反驳一句。
苏贵妃也知道,自己这个养子对他的媳妇挺维护,平日对她怕是也挺好,虽然不知道女儿嫁人之后到底如何,却也能听得出他对女儿的挤兑,甚至觉得后面的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然而现在,苏贵妃面对李鸿渊也是气短。“你六嫂那是喜欢孩子,日后等你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
孩子,在敏襄公主那里,更是不能提得存在,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于是,更不敢接话。
如此,敏襄公主的异样自然是被察觉到了,不止似苏贵妃。
“敏襄,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妃?”
敏襄公主在宫中有大靠山,基本上不会收敛,也不会看人脸色,相比那些没娘的,没宠的公主,简直就是一傻白甜,当然,是绝对贬义的那种,所以,她根本上就藏不了事,被苏贵妃这么一问,就显得手足无措,而后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驸马,脸色都有点惨白了,眼神中却带着警告,还有她没意识到的哀求。
因为角度的问题,除了五驸马,倒是只有靖婉在无意中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这下,百分百的确定,这夫妻二人之间有问题,这问题还不小。大公主那里是夫强妻弱,这对夫妻之间,大概是正好相反,就不知道达到何种程度。
五驸马倒也没让敏襄公主失望,温柔的对敏襄公主笑了笑,看向苏贵妃,“贵妃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在两个多月前,公主怀上了孩子,只是当时还没发觉,公主不小心滑了一下,孩子就没了,公主对这事儿很伤心,也很自责,一直不敢告诉贵妃娘娘。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公主,因此,也分外胆怯,不敢向娘娘请罪。”说着,露出伤怀又自责的表情。
敏襄公主闻言,也一个劲儿的点头,跟着“伤心”起来,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过,倒是是演技不过关,在某些人眼里,简直就是拙劣。苏贵妃何等心思,自然明白这里面只怕是另有问题,顾及现在的场合,没继续追问,还开口安抚了几句,现在还年轻,养好身子,孩子肯定会有的,日后要多注意些才是,云云。
再得到坤翊宫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据说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虽然依旧晕晕沉沉,有些不知事,然则,这次的病情来得突然,又太过迅猛,只怕是没那么快好起来,而且在短时间里,只怕是下地都难,不过万幸,并无性命之忧,好生将养,不至于影响寿数,只是最好不要太过劳神,尤其是养病期间,最好是什么事都别操心。
得知这情况,所有人基本上都松了一口气,而对于苏贵妃他们来说,这样的局面可谓是相当的有利,皇后活着,就不用担心乐成帝另建平衡,而她又躺在床上,不能做什么,苏贵妃等人受到的掣肘就会少很多。
只是病倒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康亲王。
未尽之言,大家都知道,乐成帝气不过,又狠狠的踹了他两脚,然后又是罚跪。
康亲王这一次倒是老实得很,低着头,一声不吭。
确定皇后能好起来,乐成帝也就离开了皇后宫中,回去办自己的正事儿去了。从这一点上来讲,似乎也不算渣得太厉害?可是谁又知道,乐成帝是不是也是在做戏呢。
皇后现在的情况实在事不宜打扰,乐成帝便将留在宫中的人全部的遣了回去。
苏贵妃想留他们在宫中用膳,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询问李鸿渊的意思,其他人,根本就无需过问,她一句话的事情。
李鸿渊点头应了,苏贵妃立马就喜笑颜开。
靖婉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贵妃娘娘,你这样,想过你亲生儿女的想法吗?果然跟圣上一样,被这个儿子“虐”习惯了,紧接着圣上之后,又有受虐倾向了?不承不承认,这都是活阎王的本事,别人学不来的。
吃饭就吃饭呗,一顿饭而已,便是没有李鸿渊在,靖婉也能吃得下去,有他在更是万事不用操心,说话都不用小心谨慎方防人陷阱。李鸿渊在自己府上,对靖婉的某些照顾,那都成了习惯,所以,便是有所收敛,有些时候的言行还是很明显,尤其是有另外两对夫妻作为对比。所以,靖婉不知道的是,她在无意间,喂了某些人很多很多的狗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太明显了,那伤害就大得没边了。
以往,外人都少有见到他们夫妻相处的样子。
睿亲王妃就不说了,她跟睿亲王过的,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日子,努力的做好他的象内助,睿亲王照顾她什么的,温情什么的,那简直就是个笑话。敏襄公主虽然将自家的驸马掌控在手里,身边没有姨娘通房,但那是强权镇压,心里边那是只有恨,敏襄公主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兄长还有这样的一面,对靖婉如何能不羡慕嫉妒。
苏贵妃亦是心塞不已,尤其是看到靖婉那不识愁滋味,全盘接受的模样,分明是习以为常,就越发的不痛快,可是要顾及儿子,顾及儿子,顾及儿子……
到底是了解李鸿渊的为人,不像裴族长那样,认为李鸿渊是在做戏,这个向来我行我素,不屑做戏的男人,又如何会故意在这种事上专程做给人看?所以,这都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情。
谁能想到,那个风流好美色,再美的女子也宠不过七天的晋亲王,会对自己不算绝美的王妃体贴入微,好到没边儿。
用完午膳,消食之后准备午睡,苏贵妃让李鸿渊带着靖婉去他曾经住过的偏殿休息,那是李鸿渊七岁之前住的地方,苏贵妃一直保留到现在,当然,睿亲王的也留着,不过睿亲王倒是婉拒了,他还有事情要做,让睿亲王妃带着两个孩子去休息休息,至于敏襄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似女孩,出嫁之前,都一直在玉粹宫,这会儿都不将自己当出嫁女。
靖婉进了偏殿,看到里面的布局,无一不精细,而且比较锐利的东西都没有,而有棱角的地方也都进行过仔细的处理。
“贵妃娘娘对王爷还真的是很不错啊。”靖婉感慨,偏生这感慨不纯然。
李鸿渊眼底的复杂一闪而逝。
这个地方,是他七岁以前住的地方,而他“回来”的时间是十岁,也就意味着,他与这个地方诀别的真实时间“前后”加起来接近五十年的样子,原本早就该没有印象了,然而在走进来之后,有些东西还是在记忆中隐隐的浮现,可见,那段记忆对他来说,何其的深刻,苏氏却将它毁了。前世的时候,李鸿渊不是不怨恨,只是时间长了,也就淡了,而现在,他身边有他唯一在意的人。
李鸿渊伸手拉过靖婉的手,靖婉先是疑惑,随即笑起来。“王爷有没有在这里藏着什么小秘密?”
“即便是有,这么多年,也早忘了。”
“我可以找找看吗?”靖婉颇为期待的说道。对于自己夫君小时候的“事情”,靖婉很有几分期待。
李鸿渊轻笑,“行啊。”
然后,靖婉就高高兴兴的“寻宝”去了。
这偏殿足够大,靖婉几乎花费了整个的午休时间来“寻宝”,别说,还真找出来了些东西,其中有一个不算大的箱子,是锁着的,瞧着很多年都没打开过了,因此,这个箱子,就算是知道它存在,苏贵妃以及打扫这寝殿的宫女,都可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李鸿渊仔细的想了想,根据那点模模糊糊的记忆,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了钥匙。
“没看出来,阿渊你还挺会藏东西。”靖婉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完全的呈现出来。
都是些小东西,多数都是玩具,不过,想也知道,在小孩子眼中,这些东西都是宝贝。
李鸿渊基本上都不记得这些东西的来历,倒是其中有一个红色福包,被他拎了出来。
“怎么啦,对这东西有印象?”
李鸿渊摇头,已经感觉到里面有东西,打开,是一块玉,然而,看到它的一瞬间,李鸿渊的表情就出现异常。
很特殊的一块玉,晶莹剔透,颜色微黄,里面却散布着像裂纹一样呈现散射状的血红色纹理,看上去不像是交融,而是裂纹完全的嵌入其中,然而表面又光滑无比,依照当下的工艺,人工造不出这样的东西。
靖婉觉得奇特,但也没不可思议,毕竟天下之下无奇不有。“看上去倒是挺漂亮的,阿渊……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李鸿渊敛了脸上的情绪,“没什么,只是想起来,这是皇贵妃留下的东西,她留下的,唯一在我手里的东西。”
如果只是这样,李鸿渊自是不会如何,而是,他前世临终前,这块玉在他身上,原本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然而,自他七岁从这里搬出去之后,除了头一年偶尔进来一下,之后就没进来过。前世,他登基之后,是派宫人收拾这里,自己根本就没沾手,至于这个箱子有没有到他手上,他给忘了,却百分百的肯定,这玉没到他身上,临终前几年,这块玉却莫名的出现在他身边,他还时时带着,然而现在回想,这块玉是怎么出现的,他如何都想不起来,让他在意到每时每刻不离身,没道理会忘记来历,越想越可疑,就如同凭空出现,而他自己半点没怀疑,而且那时他似乎完全忘了这是生母留下的东西,现在,看到的瞬间,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它的来历。
这块玉有问题!
李鸿渊将玉握入手心,决定日后也带着,至于处理什么的,压根没想过,毕竟,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身边一次,也可能会有第二次,如此,还不如直接留着,当然,不明不白的东西,他不会让靖婉沾手。
皇贵妃唯一的遗物,靖婉自然也不会伸手。
“既然是宝贝,当初从这里搬出去的时候,怎么没带走呢?”靖婉一边说,一边重新将箱子锁起来,到了现在,肯定是不会带走的,最好是归于远处,至于最后会如何,也不用去计较。
“忘了,或许是更小的时候藏的,搬出去那会儿也没想起来。”
靖婉点头,“可能,小孩子忘性本来就大,还好贵妃娘娘一直都保留着,不然可能就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嗯。”李鸿渊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时不时的看看手中的玉。
今晚自然没生气,见到母亲唯一的遗物,稍微有些异常,也是人之常情。
李鸿渊几番查看之下,还是发现了一些差异,他记得,前世时,里面的红纹是“活的”,那种感觉上是真的在流动的,而现在,里面的水头依旧不死板,但却是正常的好玉该有的特性。不正常的,好像只是前世。
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携手离开偏殿。
李鸿渊不欲在玉粹宫就留,就提出了告辞。
苏贵妃这会儿面色又有些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并没有挽留。
之后靖婉才知道,敏襄公主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离宫,看来,十有八九是这母女两闹了矛盾。
离了玉粹宫,靖婉才突然想起,或许该去看看秦淑妃,在皇后宫中的时候,似乎没注意对方的存在,于是向李鸿渊提起。
李鸿渊点头。
于是转道甘露宫。
秦淑妃依旧保持着不亲近,也不疏离的态度,笑容温和,“倒不想你二人竟来了本宫这里。”
讲真,秦淑妃这态度,若不是某人告知,她半点不会怀疑这位淑妃娘娘竟是与某人是一伙儿的。而且,说让皇宫后病倒就病倒,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要太厉害啊。“上次进宫就该拜见淑妃娘娘的,只是因为点小意外,先行出宫了,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就来见见娘娘,倒是娘娘莫怪才是。”
秦淑妃失笑,“你这孩子倒是实诚。……”
随后又说了些闲话,而李鸿渊就在一边喝茶,看上去倒是闲适自在,只是,除了最开始请安,就一言不发,怎么看都有点……
“行了,本宫也不留你们了,再等下去,老六该视脾气了。”秦淑妃微微调侃的说道。
靖婉正要说什么,外面乐成帝身边的内侍却来传圣旨了。
不得已,李鸿渊跟靖婉一起迎接圣旨。
所谓圣旨,倒也只有口谕,然而带来的东西……
秦淑妃双手接了凤印,无奈的一声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可不是,贵德淑贤四妃,以贵妃为首,乐成帝后宫只有两妃,皇后凤体沉珂,即便是不将宫务交给皇后身边的人处理,凤印也该交给贵妃,打理公务,再由淑妃协助,现在却绕过贵妃,凤印落到淑妃手里,说到底,大概还平衡二字。
几乎可以想到,在之后,康亲王的势力收缩,而恭亲王的势力膨胀;一向宁和的甘露宫也会变得热闹起来,而有些事情,秦淑妃便是不想掺和,事情也会主动与她牵扯上,总有人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尤其是恭亲王,还不知道会如何的上蹿下跳。
如果秦淑妃真的是个喜欢现在日子的人,那么,接下来的日子,真的会让她不舒服。
“淑妃娘娘……”靖婉有点愧疚,因为她是罪魁祸首。不是因为她,自家夫君不会让皇后病倒,皇后不病倒,淑妃就不必接着烫手的山芋,依旧舒舒坦坦的过日子。
秦淑妃看出了靖婉的担心,心中微暖,真是个好孩子呢。轻笑,“没事,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能应付。我这里怕是很快就会来人了,你们出宫去吧。”
他们留下帮不了忙,反而还可能添乱,所以还是乖乖出宫最好。
离了皇宫,登上王府的马车,靖婉叹息一声,“接下来又该不安宁了。”
“婉婉觉得何时安宁过?”
“也对,这夺嫡之战,一日不结束,就一日不得安宁,就算是结束了,都可能还要再混乱一段时间。”
“不会影响到婉婉的。”他所做的,就是为了给靖婉撑起一片天,还让她跟着操心受累,他还混什么。
“我知道。”靖婉懒洋洋的趴李鸿渊膝盖上。“对了,阿渊,敏襄公主跟她驸马好像不太好?”
“无外乎就是敏襄刁蛮跋扈,具体的我不知道,你有兴趣,可以找暗一问一问。”
在靖婉看来,暗一就是这活阎王手下的特务头子,既要干明面上的工作,还要做暗地里的事情,就连各种八卦都要管,还真是难为他了。“……阿渊该多给他点月钱才是。”靖婉调侃道。
“这些不是婉婉在管吗?再说,也只是将一些消息进行汇总,能有多辛苦?”
靖婉静默片刻,那什么,好像吃穿用度都不用管,全是走王府的公账,然后每个月还有至少千两月钱,如果出任务,还有额外的补助,普通的高门大员,作为护院,能有十两的月钱似乎就不错了,便是王府,还是有权有势的王府,百两的月钱都非常不错了,这么一算,晋亲王府简直就是高薪中的高薪了,似乎应该不算亏待他们。靖婉心安理得了。
仪仗停了下来,“主子,贺将军家的小公子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