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服且不说,这三日下来,大家都差不多,科考原本也是一件遭罪的事儿,出来后像遭了大罪的也不在少数,还有极个别的甚至直接瘫倒在地。
陈正敏的状态与所有人都不同,黑沉的脸色,赤红的眼,看着就像是这三日下来都未曾合眼,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的边缘,这会儿似是越发的压制不住。
认识陈正敏的人无不侧目,就算是没考好,便是嚎啕大哭,似乎也不该是他这样?更何况他还有着那样一个未婚妻,不知道有多少人酸他好运,如果不是早早的定下,那轮得到他。“陈贤弟,你这是……”
陈正敏顿了顿脚,随后狠狠的揉了一把脸,对几个有人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抱歉,诸位,家里出了点事儿,待处理好了,再与诸位同叙。”
众人恍悟,就说以他们对陈正敏的了解,就算是没考好,也不至于失态至此,不过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在入场前就出事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正常发挥。几个人忙叫他赶紧回去,其他诸事皆可押后再说。
陈正敏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先一步离开,脚步匆忙不说,跨出的每一步都很大。他也已经发现了迎向他的陈家众人。陈正敏看他们的神情,就明白,他们都知道了,双拳紧握,别说是手背,就连脖颈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李如玉是不是找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去骆家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也像是野兽的嘶鸣低吼。
他老娘心疼的要命,“我的儿,这几天你辛苦了,咱们先回家,啊?”
“娘,你回答我,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
众人见他坚持,如果得不到答案,他只怕会就此僵持下去。陈母只得艰难点了点头。
“婚约呢,我与婉表妹的婚约呢,也解除了吗?”陈正敏问得急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还有那微颤抖的声音与身躯,都在向人昭示着他在害怕。
陈家人这才明白,靖婉是对的,如果没有她的叮嘱,直接将婚约退了的事儿告诉他,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众人的身体都僵了僵,嘴唇颤动。
“解除了?是不是解除了?啊?娘,你回答我啊。”陈正敏死死的拽着他娘胳膊。
“没有,没有,还没有,你婉表妹说,等你殿试之后再说,她说让你好好考,如果考不好,她会,她会不理你的。”显然,陈母这话,是意识到了靖婉在陈正敏心中的分量有多高,有误导陈正敏的嫌疑。
果然,陈正敏转怒为喜,“她真这么说,这真么说?”是不是说明,这事儿可能还有转机?或许是太高兴了没注意到,或许是他压根就不想去承认自己的害怕,自欺欺人的不想去注意,去注意陈家人的忧色与忐忑。
陈正敏放开陈母的胳膊,大步的准备离开。
“我儿这是要去哪儿?”陈母下意识的拽住他。
“当然是去找表妹,我自认为考得还不错,自然要去与她分享这好消息。”
陈家人虽然看着他在笑,可是他比起刚才似乎更加的不对劲儿。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影响发挥,在这一点上,他向来不说大话,
“你现在这个样子,好意思去?再说了,她这会儿多半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见你?”该说陈三老爷不愧是混过官场多年的人,相比事发时的崩溃状态,现在已经调整了过来,变得冷静,甚至有几分冷硬。
“那,那如何是好?”陈正敏又变得有些无措。
陈三老爷突然意识到,这门婚事退得好,一个男人想要有一番大作为,怎可如此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姐姐那孙女对自家孙子的影响太大,真要嫁入了陈家,还不得让儿子沉溺在温柔乡,那他们陈家还指望什么。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训斥他的时候,最紧要的是安抚住孙子,让他好好准备殿试,这才是头等大事。“自然是回家去,好好梳洗一番,休息好,准备殿试,拿了好名次再去找她。”
“对对,祖父你说的对,回家,现在就回家。”
走路像没头苍蝇的儿子孙子,让陈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没办法,他现在肯回家就不错了。
回去后的陈正敏倒是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着似乎是恢复了常态。事实也只是似乎而已。
要说这两日,一切看着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骆沛山说过要找承郡王说道说道,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而骆沛山这个人,因为处于中立的关系,除了公事,私下里除了那几个同好的人,甚少与其他人有接触,这突然间找上承郡王,可不得引起众人的关注,尤其是他这些天本就被人盯得紧。
这不注意还好,这一注意,李如玉做的事儿可不就给彻底的捅了出来。
李如玉回家之后,可就再没有做“送上门给人睡”的胆气,这会儿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蠢事,再想起靖婉的那些话,越想越后怕,再说,平日里再如何跋扈,也只是个被娇惯的小姑娘,几项相加,一时间承受不住,竟然就那么发起了高热。
迷迷糊糊中,只嚷着“疼”,嚷着“骆靖婉打我”,一个皇家郡主被官家女子打,这还得了,承郡王妃愤怒非常,可是在下人给李如玉擦身的时候,承郡王妃却发现自家女儿身上的“伤”并不正常,可不像是被打的,想到了某些可能,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将丫鬟们都轰了出去,留下亲信嬷嬷,承郡王妃浑身都在抖,一时间竟然不敢让嬷嬷给李如玉验身,那嬷嬷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主子,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
承郡王妃眼一闭,“嬷嬷你瞧瞧吧。”
那嬷嬷褪下李如玉的裤子,只是瞧了一眼,就确定这郡主已经破身了,肯定在昨晚,而且,对方下手狠,没对郡主有半点怜惜。如果靖婉要知道李如玉这状况,只怕是不知道该赞她意志力超强,在她面前没露端倪,还是该骂她蠢得无药可救。
“主子,郡主……”
不用嬷嬷多说,承郡王妃已经看到了,眼前一黑,险些晕厥了过去,若不是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她,直接跌地上去了。承郡王妃哭得不能自抑,连呼“孽障孽障啊”。
“主子,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对郡主做出这种事情。”
承郡王妃这才醒过神,“将那两个跟着郡主出门的小贱蹄子带过来。”还有,不是说她去了定国公府,晚上宿在定国公府吗?
两个丫鬟脸上都有伤,可见,在回来的路上,两人又被抽了鞭子,这个时候,抖抖索索的跪在承郡王妃跟前,不用问,就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承郡王妃险些被气死,她养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等蠢事。给男人下药让人家睡她不算,还敢理直气壮的找到人家未婚妻家里去,让人家退亲,这么个东西,打她是轻的,打死她都活该。而且,在承郡王妃看来,靖婉就一小姑娘,下手能有多重,李如玉身上可没挨打的伤痕。“将这两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郡王妃,郡王妃娘娘饶命啊……唔……”
自家主子出了这等丑事,两个丫鬟焉有活命的可能。“那车夫呢?”
很快,下来来报,车夫不见了踪影,什么时候不见的,如何不见的,都无人知晓。细察之下,才知道,那是个孤身一人的鳏夫,重要的是,是个不识字的哑巴,多半是害怕被灭口,偷偷跑了。好在不识字还哑,跑了也不会将这事儿抖出去,承郡王妃也就懒得再费心思去找他。而且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下人,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承郡王府出事了吗。
归家的承郡王只知道自己的闺女被人打了,那还得了,进门就喊着是谁欺负了他闺女,他要去给女儿讨回公道。承郡王那也是个随时都喊打喊杀脾气暴躁的人,李如玉那鞭子还是他给的,李如玉这性子,承郡王也负一大半的责任。他看着似乎多在意李如玉似的,其实不然,他只是在用这方式维持承郡王府的威严,却不知道,越是这样,其他人就越不待见他,如此恶性循环,让承郡王府的地位越发的岌岌可危。
承郡王妃头痛不已,承郡王府的人口其实是比较简单的,可遇到这么些糟心货,也不见得就能活得痛快。“小姑娘拌拌嘴,郡王爷您还是消停点吧。”现在这样的丑事她掩盖都来不及,还敢打上门去,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承郡王只得悻悻的罢手,可是等骆沛山找上门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炸了。
骆沛山自然也怒了,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冷笑一声,“打她?老夫家里若是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直接打死她。”
“老匹夫,你说什么?”
“你那好女儿算计我孙女未婚夫,送上门给人谁,睡花楼的姑娘还要钱呢,你家这个,呵……”骆沛山这嘴,该说靖婉还真跟她祖父如出一辙呢。
承郡王先是一懵,随后怒不可遏,“老匹夫,你个老不死的老东西,一把年纪的老不修,竟然编排我闺女,今儿老子就打死你。”
骆沛山明知道承郡王是这么个东西,自然不会只身前往,更何况还有不相干的人,这时候自然是要出来阻拦,伤着骆大人怎么办?
这事儿大闹的结果自然是直接到了乐成帝面前。
乐成帝听完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也是一脸懵,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关系到皇家的名声,皇家那么多公主郡主甚至县主,一个弄不好,这些姑娘都要跟着遭殃。第一时间就下了封口令,可即便如此,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因为事关郡主,还得需要皇后出面,于是,乐成帝直接带人去了坤翊宫。
皇后听了之后,脑仁一阵一阵的抽疼,这李如玉要是跟她没关系还好,偏偏那是她嫡亲妹妹的闺女,一个不好,受影响的不仅仅是皇室诸女,还有定国公府甚至孙家的一干姑娘们,说不得还要将她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别的不说,苏贵妃等人肯定会借机欲图从她身上扒下一层。也好在,李如玉一向臭名在外,没几个人跟她往来。
皇后立马下懿旨,让承郡王妃带着李如玉进宫,另外还有陈正敏,至于骆家人,……
“皇后娘娘,臣那孙女,何其无辜,如玉郡主这般羞辱她,就不要让她再面对这事情了吧。您不知道,臣那孙女,乖巧听话孝顺,心肠又好,很多人都喜欢,她那性子,怎么可能去得罪如玉郡主,说不得就是如玉郡主什么地方看她不顺眼,竟想出如此阴损的法子折辱她,让她日后可怎么见人。”骆沛山说得那叫情真意切,眼眶红红,甚有几分老泪纵横的趋势。
弄得皇后跟乐成帝面面相觑。尤其是乐成帝,平日的骆沛山是什么样儿,那可是儒雅端方,身为礼部尚书,他还真算得上是“礼”的表率,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
“皇后,朕看骆爱卿说得也没错,这事儿主要还是在如玉身上,把她叫来,将事情问清楚了,然后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皇上说得是,只是骆大人你那准孙女婿,是哪家男儿,就算是被如玉算计,若他真跟如玉……他怎么也得出面。”
“娘娘,您有所不知……”
盛怒的承郡王,熄了怒火之后,得知事情真相,整个人也是懵的,这会儿脑袋清醒了点,猛地打断骆沛山的话,“皇上,娘娘,骆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如玉算计他准孙女婿,怎么就不是那小子见色起辱了我家如玉?”
骆沛山冷笑一声,“如玉郡主是什么天香国色,值得他在会试前夕出门,专门对她行不轨之事?还是你承郡王府权势滔天,值得他甘愿冒着前程不要的风险也要巴上去?皇上,您是不知道,那孩子也是可怜,他本是臣妻弟的长孙,三代就指望他一个人,昨儿,就差一点点,他就错过了会试,听说他急匆匆赶到贡院的时候,一身狼狈,那样子,就连地方的落魄举子都比他强些,那孩子的学问臣是知道的,此次会试必然十拿九稳,您说,要是因为这事儿影响了他正常发挥,没考上,该如何是好?臣妻弟一家子还不得哭死?”
乐成帝轻咳两声,“爱卿啊,男人嘛,一个晚上的事儿,没那么严重。”
“可是那孩子之前为了专心读书,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还根本就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突然遭了如玉郡主算计,万一吓到了怎么办?”
这听着就像是李如玉算计在先,强了人家民男在后。乐成帝被骆沛山说得想要骂娘,可是吧,你也不能说就没这个可能,要说,他曾经一兄弟就出过这种事儿,很是被笑话了一段时间,可是弄得他在这事儿上很是抗拒了,甚至险些萎了,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一年之后才有好转。
承郡王气得跳脚,“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一查便知。”
“够了。只是听骆爱卿的意思,这人现在还在贡院,这事儿要解决,还得再等两日。只是这承郡王妃跟李如玉已经被宣召了,皇后,你看……”
“那就先问问如玉吧。”只是现在皇后很纠结,到底是要偏向李如玉呢,还是偏向骆家?李如玉这边关系到自己名声,如果能将她从这事儿摘出来,成为苦主,于自己自然有利,可是骆家这边现在也非常重要,等等,皇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骆大人,你那孙女,是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府上一曲惊人的那位吗?”
骆沛山暗道要糟!不过,只要三丫头跟陈正敏的婚约解除的事情一捅出来,三丫头同样会被很多人盯上,只是这第一个人就是皇后,就有那么点难办了。
“回娘娘,是的。”
“原来如此。”皇后笑着点点头,“本宫也听说了,那的确是个好姑娘。”那么现在不用想了,偏向谁一目了然,要说从搅黄了这姑娘的亲事这一点上来说,李如玉做得还真不错,只要彻底的贬了她,就能维持住自己的名声,而骆家的这姑娘还能想办法完全的掌控在手中,之前知道她定了亲,还挺惋惜,现在嘛,看来都是天意。
“就是那个很得皇妹喜欢的姑娘?皇妹也与朕说过了,那丫头赔给羽瑶的十八学士,可是天天被将驸马给霸占着,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不错眼的盯着,羽瑶跟他抢都抢不过,惹哭了好几回。”乐成帝说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丫头没什么别的喜好,就喜欢些花花草草。”
“要说,宜霖那孩子也喜欢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皇后笑道。
骆沛山暗骂,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多了,提谁不好,偏偏是孙宜霖那么个未婚的公子,要说皇后没深意的话,骆沛山将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怎么着,骆靖博将娶孙宜霖的妹妹,还想让孙宜霖将骆靖博的妹妹给娶回去?这是那贫苦百姓换亲呢?坚决不能!
乐成帝可不关心靖婉的婚事,因此倒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上去。“皇妹说,那丫头也拿了一份奖赏走,是送给她那未婚夫了?”
“那荷包三丫头直接交给了臣,臣倒是将其给过那小子,只是,那小子说,有人比他更需要那份奖赏,就没有接受。”
乐成帝点点头,“倒是个有骨气的。”
在大长公主生辰后两日,乐成帝宣布,将接见十个领赏的人,放在殿试同一天。
很快,承郡王妃带着还有些晕乎的李如玉进了宫。承郡王妃原本想着,等李如玉好了,再私下里找骆家,将这事儿私下里了结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闹到了圣上面前,她也庆幸如玉这会儿还病着,至少可以装装可怜,别的不说,至少不能让自己女儿担全责,不然,等嫁到陈家去,她还如何立足,不过承郡王妃也后悔,不该那么快就杖杀了两个丫鬟,那不是摆明了心虚吗?而且,皇后怎么都是自己的亲姐姐,总不至于一点都不偏帮自己?在进坤翊宫之前,承郡王妃定定神,然后,泪珠子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承郡王妃也不是个蠢的,并没有嚎啕大哭,要知道那种哭法容易招人恨不说,在圣上面前,万一给你扣个失仪的帽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行了礼。李如玉晕晕乎乎的跟在承郡王妃身边,安安静静的。
皇后挑眉,“如玉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如玉昨儿回去就一直高热,人这会儿都还迷糊着。”
骆沛山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会跟一个妇道人家掰扯什么,而且他之前也没想到李如玉会病了,不过这个病了,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人为的病了,就值得推敲了。
“皇上,娘娘,臣那孙女原意是想等他表兄会试成绩出来之后再说,若能得以考中,那就再缓两日,等他考完殿试,一来是不想影响他考试,二来是不想影响他名声,现在瞧着如玉郡主情况也不太好,也说不清楚,不如等几日,到时候,将人叫到一起,是非曲直一一问明白便是,想来那时如玉郡主也该好利索了。”
骆沛山原本也打算依着靖婉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快就找上承郡王,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他对此事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承郡王的脾气比传言中更暴躁。
“也好。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乐成帝说道。
承郡王妃心中一哽,她这是刚进来,就被撵回去,想要借着李如玉现在这样博取同情都不行,因为如果她坚持,就会被认为是不顾惜女儿的身体。承郡王妃朝着自己姐姐,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看去,可皇后低着头喝茶,根本就没看她。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的女儿这是被彻底的厌弃了。承郡王妃擦擦眼泪,带着女儿见礼告退。
至于承郡王,呵,承郡王妃基本上当没看见他。
早些年,承郡王也是个惧内的,没办法啊,妻子是权势滔天的定国公府嫡女,多少人盯着的香饽饽,要说嫁一个亲王都可以,却嫁给了上一辈亲王的世子,现在的承郡王,无权无势,众人都说,这是乐成帝为了消弱定国公府的权势,可是定国公府摆在那里啊,更何况还有个皇后姨姐,他想要做点什么,也要掂量掂量,可就算如此,承郡王府也还是风光了几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显现颓败之象的?他还真说不清楚……
此事就这般暂时的拖了下来,但是,知道这事儿的人还是越来越多,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靖婉身上。别人碗里的香饽饽,在最初的惋惜之后,自然不再盯着,可是现在这香饽饽又完好无损的重新摆回了桌上,一群人还不得的虎视眈眈,暗搓搓的谋划着如何将这香饽饽扒拉到自己碗里来。
孙宜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直接砸了手里的茶杯。兴奋得有些难以自已,这是老天怜他,再次给了他机会,如果不好好的把握,再让人抢走了,他干脆一辈子都别娶了。
至于说什么,妹妹即将嫁入骆家,自己一般情况不会再娶骆家的姑娘,那都是什么玩意,又不是律法不允许,他自然就能娶。
要说,在官家尤其是高门大户,基本不存在“换亲”这种事,主要还是因为,每个家族都需要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而姻亲在里面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两家之间,一条纽带就够了,如果再来第二条纽带,一般都是时间长了,需要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就靠下一辈联姻,当然,也有那关系好的,因为对方家里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放心,这就不属于联姻范围,同辈中,第二条纽带,那是资源浪费。
越是出色的儿女,越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除了骆陈两家以及李如玉,其实都不知道他们两其实已经退了婚,他们都在等,等会试结束,等会试结果。
于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很多人都在关注陈正敏的会试成绩,放榜的时候,那是比陈家人还积极的来看结果。
贡生取三百名,共三张红榜,先是后一百名,看到或听到自己名字的,即便是对成绩不满意,也还是喜笑颜开,而没有名字的,无不是焦急的等待,或者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准,绝对入不了前两百,自然就露出绝望的神情,然而眼底也还有一丝丝的希冀之火。
“少爷,不去看看?”
“看什么?骆尚书看中的人,会落到两百名之后?”
“万一发挥失常呢?”
“嗯,有道理,去,去瞧瞧。”
“是,小的这就去。”
这种情况还不在少数,于是,看榜的人多了一大堆,有不少还是相互认识的,看到对方后,先是一愣,他来干嘛,他们家主子又没有(不能,不会)参加科考,然后很有默契的别开头,原来大家的目的都一样。
很好,第一张张贴出来的红榜上没有陈正敏的名字。
一柱香之后,第二张红榜被贴了出来,嗯,还是没有。
那么,如此看来,要么就是发挥彻底失常,落到三百名之外去了,要么就是没有失常,在第一张红榜上,可以直接从前面开始找。
再一炷香,第三张红榜出来了,然后,“陈正敏,第五名。”
嗓门之大,让场面都瞬时间静了静,然后,这六个字此起彼伏的想起。
让一干看榜单的举子或者其他人都莫名,这陈正敏是什么人物,第一名的会元都没被人这么关注。
“哦,看来这发挥倒是没失常啊,那就还得再等两日,走,回府。”
于是,周围不少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的公子少爷们离开,遇到熟悉的,还打声招呼。
这场景更是弄得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话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咦,这不是陈正敏的书童吗,你家公子没来?这是要去看榜?不用看了,你们家公子第五名,赶紧回去报喜讨赏吧。”
那书童自然是早就听到自家公子的名次了,只是怎么就这么多人关注呢?还有,在有人说出自己是公子的书童之后,自己的关注度也瞬间拔高,仿佛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谁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书童只感觉头皮发麻,然后落荒而逃。
陈家人都等他的消息,看到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当他急着回来报信。
“怎么样,考上了没有,第几名?”急切的问道。
“考,考,考……”
“你倒是快说啊。”恨不得动手捶他。
“考,上了,五名。”说完这几个字,书童被放过了,这才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陈家人欢天喜地,万幸,万幸他考试的时候没有受到影响。
门外的鞭炮噼里啪啦的放起来,一早就准备好的铜钱也抬了出来。
要说,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陈家大房帮着置办的三进小院,不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但也是相当不多的地段,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员混杂,虽然他们搬来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周围的邻里也知道他们家有个读书厉害的后生,这鞭炮一响,众人都知道,十有*是考中了,纷纷从家里出来,沾沾喜气。而陈家,那准备好的铜钱就可劲儿的往外撒,与此同时,忙派人到陈家大房,还有……骆家去报喜。
所有的热闹喜庆,似乎唯独影响不到一个人,那就是最应该高兴开怀的那一个。
书童将气息喘匀了,才跑到自家少爷的书房,还是像他离开之前一样,端坐在那里看书,他在看,手下也也在反动,但是,跟了他很多年的书童表示,少爷现在很有问题。“少爷,你考了第五名。”
“哦。”一页书刚好看完,往下翻。
“少爷,全家人都很高兴。”
“哦。”
书童咽咽口水,“少爷,今儿有很多不是举子的人看榜,他们似乎在看……”
“什么?”
“……你。”
陈正敏看着书面,依旧没有动,可是,书童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么说,都传得满城风雨了?”然后,突然将手中的书砸了出去,甚至掀翻了书桌,在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变得格外的暴躁,“他们都在看,都在等,等着我跟表妹退婚。当我不知道,那些混蛋一个个都狼子野心,就因为表妹身上有利可图,都巴不得我早点跟表妹退婚了,他们就好有机可趁。混蛋,混蛋……”陈正敏就像疯了一样一边砸一边咒骂。
平日里,陈正敏一向爱惜的东西,这会儿全被他砸了撕了。
“李如玉,李如玉那个贱人,也一定是他们安排的,故意破坏我跟表妹的婚事,他们好歹毒的手段,好险恶的用意,他们都该死,该死,都该死……”
“少爷,少爷,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书童被吓得要死。
外面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屋里的反应,也都吓得不轻,赶快说跑去禀报陈三老爷他们。
听到陈正敏这里出了事,一家人都急忙赶了过来,自小就温和好脾气的一个人,现在却闹得快要将房子给拆了,天大的喜悦,也给瞬间弄没了。
陈正敏的祖母跟娘,都啪啪的掉眼泪,冤孽啊,冤孽啊……
“我去一趟骆家。”陈三老爷突然开口道。
“老爷,你去骆家做什么?”陈三太太抹着眼泪问道。
“做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去请那丫头来劝劝他,不然就他这样,明日如何入宫去面圣,参加殿试?”陈三老爷平静的说道。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那丫头会来吗?姑姐会让她来吗?”
“不来,不来我就跪下求她们。”
“老爷——”别说是陈三太太,其他人都惊得不轻。
“行了,让人给我备马车。”陈三老爷再看了陈正敏一眼,转身离去。
而到了骆家的陈三老爷,还真是说到做到,见到骆老夫人,说明来意被拒之后,骆老直接跪下。
骆老夫人一下子就拉下脸,“三弟,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姐,我们全家都指望敏哥儿了。你知道我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有多不甘心吗?如果看不到敏哥儿走入仕途,爬上高位,我会死不瞑目的,姐,我都半截埋入土里的人了,最后也就这点奢望了,姐,你成全我吧。”
骆老夫人冷眼瞧着,“既然都知道自己埋入土里半截了,就算敏哥儿殿试后步入仕途,你以为你又能看到他爬上多高的位置?”
陈三老爷身体一僵,片刻之后,“姐,你当真不肯成全我吗?”
“成全你,怎么成全你?让我们家三丫头劝劝敏哥儿就完了?还是你想我们直接把三丫头填到你们家里去?怎么着,敏哥儿睡了郡主,还能就这么完了?郡主不能为妾,你就想着让三丫头给你孙子做妾呢?”
“姐,我没这么想……”
“砰”的一声,骆老夫人直接将茶杯砸了过去,“之前是没这么想,你孙子发疯的时候,这么想了吧?你是什么德性,就算是一二十年不见,我也知道一清二楚。原本我还以为,上了年岁,你这德性就改了,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姐,你不肯成全我,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直接让我吊死在骆家大门上吧。”
“混账——”骆老夫人怒急,起身疾步上前,一巴掌扇过去。
陈三老爷的身体被打得歪了歪,又重新跪好,“姐,你成全我吧。”
“来人,将他给我乱棍打出去!”
“姐,你这是宁愿看着亲弟弟死,宁愿不要骆家的名声,也舍不得一个孙女?”
靖婉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屋里的谈话,她基本都听在了耳里,怎么说,她还真没想到这个三舅祖固执,决绝,而自私的人,之前见到的几次,都觉得他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儿,就算是退亲那天,都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原来那只是没触及到他的底线吗?只要陈正敏好,他们这一房有起复的希望,他就什么都可以忍,或者不在意;但如果触及到这一点,他就可以六亲不认的?
简直就像是人格分裂,突然冒出另一个人格来。
“人都死哪儿去了,将他给我打出去。”
“姐……”
“祖母。”靖婉跨进屋里,“你别生气,我去陈家走一趟就是了。”
陈三老爷抬头看着靖婉,额头上还有血,却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看着格外诡异,“三丫头,还是你深明大义。”
靖婉看着他,突然偏了偏头,露出小姑娘的天真,“三舅祖,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跟你走一趟,就是答应给敏表哥做妾吧?他多大脸,你又多大脸?在他跟骆家之间,我选择骆家,在他跟我自己之间,我选择自己。”
“他是你未婚夫,女人就该以夫为天,你的三从四德呢,都学到哪儿去了?”然后回头怒视骆老夫人,“骆家就教出这种姑娘?”
“前未婚夫,我跟他已经退婚了。”靖婉冷漠的开口。
“跟他定了亲,那就是他的人,退了婚也是,你难道还想嫁给别人?不知廉耻!”
“呵,是啊,你即将过门的孙媳妇知廉耻。”
“你……”
“如何?”靖婉笑容依旧。
“顶撞长辈,你的规矩体统呢?”
“哦,那种东西啊,面对人的时候自然有,面对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是什么,本姑娘还真不知道呢。”
大概是就没遇到过靖婉这样的姑娘,说不过她,就又对准骆老夫人,“姐,你就教出这样的孙女,太让人失望了。”
骆老夫人冷笑不已,她就没想到她这弟弟会变成这样,之前看着多正常的一个人,以前那些毛病半点不见。要是知道他实际上已经变成了这鬼德性,即便是担心婉婉的婚事不顺,也绝对不会将婉婉定给陈正敏。
“祖母,我先去瞧瞧敏表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三舅祖这里,祖母您就委屈一下,多招待他一会儿,等我回来,如果他真的想吊死在骆家,孙女亲手给他找绳子,亲手把绳子栓大门上去,到时候他如果不上去,我让人将他挂上去。”靖婉对陈三老爷轻轻的笑着。
陈三老爷却突然间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