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一大早,郁墨夜跟青莲就开始捯饬小家伙。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然后还在小家伙眉心的位置点了一点红。听说,百日这天点红于眉心会很吉利,孩子可长命百岁、富贵延绵。
另外还戴上了帝王送的那块紫玉玉佩,以防被有心人看到误会,怕引起什么纠复,郁墨夜将玉佩戴在小家伙的中衣里,没有露在外面。
收拾完小家伙,才开始收拾自己,王府里面,她、顾词初、青莲和奶娘出席,当然,还有六六,这小家伙是主角。
几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只是,开心之余,郁墨夜有些伤感。百日礼,也叫认舅礼,民间这一日都要请家族舅族的亲友参加。只可惜,梁子不在了,她一个舅族的亲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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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早在前两日开始,就被布置一新,特别是举办宫宴的长乐宫更是被装饰得金碧辉煌、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
司乐房的乐师们一大早就进驻在了里面,丝竹声声、瑶琴铮铮,各种喜乐连绵不绝。宫人们忙上忙下,忙进忙出,一个一个也都是一脸喜气。
御膳房里所有的锅灶齐开,所有的大厨都上,忙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后宫的女人们也各个对镜贴花巧梳妆,将自己捯饬得光彩照人。
毕竟,见到帝王的机会太少了,难得有一次;毕竟她们的机会来了,庄妃被端,池轻被冷落,以后说不定好运就落到她们的头上。
龙吟宫里,帝王亦是心情不错,趁百日宴和立冬宴还未开始,在快速地处理着当日的奏折。
其实,让六六太多在公众场合下露面,并不是好事,但是,百日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很重要的日子。
就跟曾经的满月一样,是比生日更重要的日子。生日年年有,满月跟百日,一辈子只有一次,他自己没有经历过,他不希望六六再如此,他希望给他风光地过。
所以,太后提出这个建议,他本可以不同意,但是,想想这些,还是准了,六六是他的儿子,他自是希望百日宴他来办,在宫里办。
忽然想起什么,他抬头问向王德:“朕让司木房做的玩偶还未做好吗?”那可是他今日要送给六六的礼物。
王德躬身上前一步:“奴才方才去问了,司木房的工匠师傅说,已经好了,在最后的烤漆,一会儿就会给皇上送过来。”
“嗯。”帝王点头。那就好,别上次满月的玉佩拖了后来那么久才送,百日的礼物又搞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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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墨夜、顾词初、青莲,奶娘,以及六六一行五人到的时候,长乐宫里已经很多人已经来了。
此次是立冬宴和百日宴同时进行,文武百官和王爷公孙都到齐,各府女眷也一同参加,后宫的女人亦全部出席。
因为六六是主角,所以除了帝王和太后的主座,右下方最前面的位置便是四王府的。
郁墨夜一行落座后,不少人过来打招呼、祝贺,郁墨夜和顾词初都客气回礼。
相对于满月那时,已经满百日的六六明显大了许多,也开始了对外界事物的感应,看到那么多人来逗他,又看到满殿的金碧辉煌,听着喜乐,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咯咯笑着,手舞足蹈。
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郁临旋带着庞淼,进来的时候也过来打招呼。
郁墨夜知道,自京南观许愿红绸那件事之后,郁临旋跟她之间生疏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当然,这样很好,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这样做,也是对庞淼负责。
后宫的女人一个一个盛装盛容,打扮得光鲜亮丽,郁墨夜看到了久未露面的池轻。
不知道是因为太后失势的缘故,还是她本身身体的缘故,整个人明显清瘦了,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深凹,显得整张脸,似乎就剩一双眼睛,而且精神也不济,原本灵动的双目,毫无神采,就像是大病初愈。
快午时的时候,帝王跟太后到了,众人起身行礼。
“平身!”帝王眼梢一掠,扫过全场,最后目光落在郁墨夜这桌。
众人起来,落座,郁墨夜起身的同时,扶了一下边上的青莲,因为青莲抱着六六,小家伙疯玩了半天,玩累了,现在正在青莲的怀里睡得香甜。
帝王优雅扬袖,喜乐止,帝王开始致辞,关于立冬宴,关于百日宴的致辞。
百日宴致辞的时候,甚至示意青莲将六六抱上前去,他接过,抱在怀里。
致辞结束,众人齐贺郁墨夜,并给六六送出祝福,郁墨夜和顾词初起身面朝众人还礼。
帝王将六六还给青莲,见小家伙睡得糍糯,便吩咐青莲和奶娘先带六六去附近的客歇殿休息。
宴席开始。
宫人们手端托盘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给各桌上菜、布菜、斟酒。哦,不是酒,是果茶。
在帝王的带领下,宫里早已不饮酒了,都改喝果茶了,听说,在民间也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潮,都以喝果茶为阳春白雪的尊贵品味。
宫女将太后和帝王的杯盏斟满。王德示意边上的太监,太监拿着银针,蘸入帝王杯盏中的果茶。
银针无任何反应,表示无毒,太监颔首退后。
太后看着这一切,垂眸弯了弯唇,按照规矩,原本送入长乐宫的一切吃食,内务府已经先进行过了试毒,也就是都是安全的,才会送过来。以前也不见这个男人如此谨慎,今日当着她的面如此,大概是有两个目的吧。
一,做做样子给她看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对她并不相信的态度。二,是真的担心有毒,真的检测。
无论哪一点,说白,都是基于对她的不信任,毕竟这一次宫宴,是她提出来的,且也是她吩咐人去办的。
其实,这一次他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没有那么傻,前面事情的影响还没抹去,她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跑出来作的。
她之所以提出这样办宴席,其实,只是想缓解一下各方的关系而已。
帝王伸手,纤长的手指将杯盏端起,忽然想起什么,侧首问王德:“宫人侍卫们的果茶都发下去了吗?”
书上记载,几百年来的传统,百日宴那日,百日酒喝的人越多,孩子将来的福源就越多,他见反正宫里花茶多,也难得全员发放一次,而且,是花茶而已,不是酒,误不了做事,所以,他便下旨,所有宫里的宫人,无论大小,无论身份,每人分得一壶花茶,与大家同庆。
“回皇上,已经发下去了。”
帝王举杯,面向众人:“来,大家共同饮这第一杯酒,共庆立冬,祝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祝四王爷之子郁颢琰百日大吉,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众人端起杯盏,并声势震天地将他的话齐齐重复了一遍:“祝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祝四王爷之子郁颢琰百日大吉,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帝王扬脖,一口将杯中果茶饮尽。众人也纷纷将自己的喝光。
池轻亦是,水袖轻拢杯盏之前,掩住口鼻,缓缓饮尽,放下空杯盏的同时,水眸一扫全场众人,末了,又眼梢一掠,瞥了帝王一眼,唇角弧光点点。
庞淼坐于席间,静静饮茶,眼角余光睨了睨身侧男人,又轻抬眼帘,看向坐于一众姹紫嫣红、明艳照人的妃嫔之中的池轻,池轻一身素衣,尤为打眼。
因为六六还在吃奶,郁墨夜在吃喝方面很是注意,前段时间就因为她贪嘴,结果害得六六拉肚子,她非常自责。
自此,她都严格禁嘴,今日她最爱的果茶她也不喝了,就喝白水。
第一杯喝光,宫女们又将众人杯盏满上,帝王再度出了声。
“今日难得双喜临门,诸位无需顾及君臣之礼,吃好喝好,尽管尽兴!”
帝王话落,太后端起杯盏,“临渊,我们母子二人喝一杯。”
帝王唇角一勾:“好,儿臣敬母后。”大手端起杯盏,笑容和煦,面色温润,眸色却极深,似海水,似井潭。
两人各自饮尽。
前有帝王发话,后又见帝王跟太后都如此,众人便都活跃了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置盏,喜乐再次响起,殿中一派热闹景象。
在第三杯果茶被斟满的时候,帝王忽然眸光一敛,怔了怔,似是想起什么,侧首跟王德低语了几句,王德离开。
不少人起身前来敬酒,敬帝王和太后的,也敬郁墨夜和顾词初的。池轻亦是提壶随着众人一起过来凑热闹,只不过,她没敬帝王和太后的,只敬郁墨夜和顾词初。
“恭喜四王爷和四王妃,上次世子满月,我分位低,没能前去道贺,今日这第一杯果茶,就将那日的满月酒补回来,我先干为敬。”
池轻说完,一掩袍袖,将杯中的果茶一饮而尽,喝完,笑着将空杯盏亮给郁墨夜和顾词初看。
“多谢池才人。”郁墨夜和顾词初也双双将各自杯盏里的喝光。
也未等边上的宫人给两人斟,池轻已经提起自己随手携带的那壶果茶,主动将顾词初的空杯盏满上,然后,又作势要给郁墨夜倒,被郁墨夜伸手掩住杯口。
“谢池才人,只是,我耗症痊愈不久,柳太医交代,暂时还不宜喝酒及果茶之类,所以,在喝白开水。”
池轻眼波动了动,“不能喝果茶呀?”
“嗯。”郁墨夜点头,自己提起桌上专门吩咐宫人准备的白水,给自己撞了一杯。
池轻看了她一瞬,垂目将自己手中的空杯盏倒满,再次看向顾词初,开口:“这第二杯,还是我敬两位,贺世子百日,祝锦绣富贵、长命百岁,同样,我先干为敬。”
说完,又是爽快地将自己的那杯喝了。
郁墨夜在想,这池轻可是难得对她们这么客气,想必是表现给某个男人看的,人家既然盛意,她们也只能陪着。
看着顾词初跟她都喝光,池轻似乎甚是满意,颔首,笑着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惊叫声:“站住,站住!拦住她,拦住她!”
郁墨夜呼吸一滞,似乎是青莲的声音,很急切、很尖锐。
与此同时,殿中也有不少人听到了,包括帝王和太后。
帝王敛眸:“怎么回事?”
边说,边起身,举步走出去,太后紧随其后,郁墨夜也跟了出去,众人见状,也都纷纷离席,出了门。
郁墨夜一出来就被入眼的一幕镇住。
一个宫女抱着孩子,正被青莲和几个侍卫拦堵,僵持、对峙,那孩子,那孩子的装扮,那小衣、那帽子、那鞋子,都是她今日亲手穿的,她一眼就识了出来,是六六!
更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往脑门上一冲的是,宫女一手抱着睡着的六六,一手拿着一把匕首抵在六六的颈脖处。
什么情况?
郁墨夜脸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切,根本反应不过来。
全部涌出门口的众人亦是被这一幕骇住,太后也甚是意外,满目震惊。
青莲在语无伦次地跟帝王禀报着事情的经过。
“奴婢......奴婢方才去恭房了,腊梅突然来了客歇殿......跟那里的侍卫和奶娘说,说,皇上让她将世子抱来长乐宫,奶娘不懂这些,侍卫们见是腊梅,是宫中熟人,便让她抱走了世子......奴婢回来惊觉不对,如果皇上需要将世子抱来,也只会派人过来通知......或者,或者让王公公前来,也不会让别的宫的宫女来做这件事,所以,奴婢就追了出来......”
众人惊错。
腊梅?不是秋实宫池轻池才人的宫女吗?大家的目光齐齐转向池轻。
池轻脸色苍白,满目慌乱,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抓了身前的人,同样一把匕首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啊!众人惊呼,郁临旋变了脸色:“庞淼。”
对,池轻突然钳制的人就是五王妃庞淼。
“淼儿……”见自己的女儿被擒,人群中的兵部尚书庞思安亦是吓得不轻。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后眸色转深,大概猜到了几分。
“走!”池轻推着庞淼往前走,庞淼轻咬着唇,看了郁临旋一眼,在池轻匕首的威胁下,往前走着。
因对方有人质在手,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对方只是一介女子,可匕首就架在人家的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动,只需稍微一动,就......
直到走到腊梅面前,主仆二人汇合,池轻才停住。
“才人......”腊梅有些慌乱,其实,原计划是要将孩子抱去秋实宫等池轻,但是,被青莲发现追赶,没办法,她一人应付不来,只能往这里跑。
池轻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主仆二人背靠背,以一个戒备的姿势面对着众人,且一人手中一个人质。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帝王面色冷峻,沉声相问。
池轻冷笑:“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知道皇上曾经对我做过什么?”
帝王眸光微微一敛,睇着她。
池轻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片刻之后,帝王眼底掠过了然。
“放了他们,朕或许可以赐你一个全尸!”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就像是淬了冰,帝王眸中冷色昭然。
池轻轻嗤:“皇上如此自信,大概还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吧?”
帝王睥睨着她,没有做声,抿了薄唇。
池轻声音继续:“事到如今,我就不妨跟皇上明讲了,第一,我在今日的果茶里下了内力散,也就是喝了此茶,有武功的人一个时辰之内,提不起内力。”
众人再次惊错。
内力散?!这个女人竟然给大家下了内力散!送来长乐宫的果茶内务府不是都检查过吗?而且开席的时候,他们也亲眼看到帝王的头杯还单独验过。
哦,不对,内力散不是毒,只是让人暂时提不起内力,无色无味无毒,所以,银针根本检不出来。
众人哗然,不少有功夫之人,暗暗提了提内力试试,果然,不行。
帝王眸中冷色又凌厉了几分,薄唇轻启,腊月飞霜一般的声音逸出:“第二呢?”
他知道果茶里有内力散,只可惜,他是在喝了两杯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当时,他并不知道是何人所下,而且,那时,大家,包括他自己,已然饮下,所以,他干脆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女人。
“第二,我给皇上最爱的女人下了绝子药,解药只有我有,不过,我没有带在身上,所以,皇上不能杀我,否则永远都别想拿到解药。”
全场传来一片抽气声。
绝子药?!有没有搞错?下了内力散不说,还给人下绝子药,断子绝孙,何其狠毒!
只是,皇上最爱的女人?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后宫的那一群姹紫嫣红的女人身上。
帝王也微微变了脸色,青莲跟郁临旋明显白了几分脸,帝王未动,只盯着池轻,后两人却是转眸看向郁墨夜。
郁墨夜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六六在对方的手上,早已慌急到了极致,就一直盯着腊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匕首碰到六六,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
帝王发现,池轻说完转眸,冷瞥了顾词初一眼。
当然,在场的也有不少人捕捉到了这一眼,原本,在他们的眼里,帝王跟四王妃的关系本就扑朔迷离,世子长得像帝王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跟四王爷滴血认亲过,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作假,到底真实情况如何,旁人不得而知。
这一眼当事人顾词初自是也感觉到了,她瞳孔微微一敛,所以......所以,被下绝子药的人,是她?池轻口中,帝王最爱的女人,是她?
是了,肯定是给她下药了,方才,池轻过来敬酒,第二杯给她倒的,就是池轻随手带过来的自己的壶里的果茶。
只是,明明池轻自己也喝了,如果里面有绝子药,池轻自己岂不是也要被绝子了?有谁那么傻,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毁别人?
顾词初不解,只轻轻咬了唇,看着场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帝王显然已经失了耐心。
事到如今,池轻也不惧了,冷声道:“我不想做什么,只想皇上放我离开,安全后,我自是会放了世子跟五王妃,到时,绝子药的解药也会让五王妃带回。”
她原本的计划是,一,给顾词初下绝子药;二,带走这个孩子。
既然这个男人那么狠,给她下避子药、又给她下绝子药,还让别的男人代替他来行房,她就也要还回去,她要让他心爱的女人也断子绝孙,她要带走他们的孩子,让他们永远都没有孩子。
绝子药没有解药,她也不可能放回这个孩子,现在她这样说,只是想稳住这个男人。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她就将他们的孩子养着,再慢慢折磨,将自己所受的屈辱一点一点讨回来。
这是她的计划,计划里,她跟腊梅分开行动,腊梅负责想办法抱走孩子,她负责给顾词初下药,然后两人在秋实宫碰头,再乔装跟着送菜进来的菜贩一起出去。
没想到腊梅那么快就暴露了。
“如果朕不答应呢?”帝王问,扬目,微微眯了眸子。
“那就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手上也有两条人命,两命换两命,不吃亏。”池轻咬牙说完,手中匕首就蓦地朝庞淼颈脖推了一分。
众人惊呼,郁临旋瞳孔缩敛,庞思安差点站立不住。
边上的腊梅如法炮制,也将锋利的匕首朝六六小小的脖子上逼近,郁墨夜吓得失声大叫:“不要乱来!”
郁临旋也出了声:“放了庞淼,我给你做人质。”
池轻理都未理会,只看着帝王,逼问:“答应不答应?”
这厢,郁临旋还在说:“反正我们都中了内力散,我提不起内力,就等于毫无武功,我给你当人质,跟庞淼给你当人质无异。”
池轻还未做出反应,一直沉默不语的庞淼却是骤然先出了声:“不需要!”
笃定坚决的三字让在场的所有人一震,包括郁临旋。
郁临旋眉心微拢,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庞淼应该一直是在他身边的,他们跟池轻明明隔得有些距离,后来怎么她会在池轻边上,池轻随手一抓,便抓到了她做人质?
他生出一种感觉,庞淼是凑上去的。
为何要凑上去?跟池轻一伙的?
不可能啊,她们两个并无任何交集,而且,从她的脸色,从她薄颤的身子,可以看得出来,在池轻的匕首下,她是害怕的,如果是一伙的,又怎么可能会害怕?
可是,既然不是一伙儿的,既然害怕,为何要如此坚决地拒绝他的交换?
“我跟庞淼换。”他坚持,并举步准备上前,却是被两道女声同时喝止:“站住!”
一道是池轻的,一道时庞淼的。
池轻道:“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庞淼道:“王爷若执意如此,我就先死给王爷看!”
郁临旋脚步滞住,皱眉,众人怔了怔,只道是夫妻情深,互为彼此,庞思安微微叹息。
这厢,郁墨夜也是慌乱不堪,她六神无主地看向帝王,她不知道六六在她们手上,这个男人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当然,他向来不是情绪会外露的人,就算泰山崩于面前,也能面不改色,只是,那也应该快点想办法不是吗?
六六在她们手上一刻,就是一刻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遭遇不测。人家郁临旋还知道以身去换庞淼,可他呢,还在那里气定神闲地丝毫不让步。
不行。
她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六六还是个孩子,哭闹起来会很烦人,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只能学郁临旋了,郁墨夜大力撕下自己衣袍的袍角,绑缚住自己的双手,用牙齿咬住打了一个死结。
她举步朝池轻和腊梅走过去:“我不会武功,且我现在还绑了双手,我跟你们走。”
大概是见她没了任何攻击能力,池轻没有像阻止郁临旋那样阻止她。
可是另一个人却出了声:“回来!”
低沉的声音,命令的口气,是帝王。
郁墨夜脚步不停,她没有他那么强大的定力,或许他有了解救方案,但是,他怎么就能那么肯定她们不会伤害到六六?
“郁墨夜,朕让你回来!”帝王怒了,极少极少喊她的名字。
郁墨夜依旧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帝王骤然扬袖,有什么东西脱手而出,掠过她的身边,直直朝腊梅而去。
也是一把匕首,阳光下,锋利的刀尖闪着幽兰的寒芒,破空疾驰,逼向腊梅。
众人惊呼。
郁墨夜脚步滞住。
腊梅脸色大变,眼见着那枚匕首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电光火石之间,她本能地将怀里的六六往上一举去挡,那枚匕首就不偏不倚地刺在六六的背心上。
深深刺入!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甚至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啊!
郁墨夜只觉得眼前煞白,强光、嗡鸣,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目眦欲裂、脸色如纸,忘了动,忘了反应,忘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世界在这一刻戛然安静,天地万物都不见了,嗡鸣声没了,众人的惊呼声也入不了她的耳,她惊惧的眸中,被定格的,死死定格的,只有六六被匕首刺穿的身影。
众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还未回过神来,猛地听到一声痛苦的嚎叫划破所有的声音:“不——”
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如受伤的困兽,咆哮痛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心中一悸。
是郁墨夜。
只见她仰天大叫,两臂一展,手腕上绑缚的布条顿时化成碎片,纷扬。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她蓦地冲向腊梅。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几个男人,手持长剑,护在了池轻跟腊梅的边上。
池轻面色一喜:“你们来了。”
在场的宫女有人识出,这几个男人是今日拉板车送采买的食材进来的菜贩,竟然是池轻的人。
而郁墨夜就像是感觉不到危险一般,还在朝腊梅而去。
帝王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去拉她,“不是六六。”
然,此时的郁墨夜已然疯狂了一般,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个扬臂,就挣脱了他的抓攥,且将他挥出老远。
帝王踉跄后退了很多步,差点摔跤,所幸郁临归和另一个王爷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见郁墨夜不顾死活地冲上来,两个男人眸色一寒,手持长剑砍向她。
动作之快,招式之狠,让众人大骇尖叫,帝王更是瞳孔剧缩,郁临旋亦是变了脸色,两人都飞奔上前。可没有内力的他们靠的是跑,如何能快得过已然落下的长剑?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惨剧就要发生的时候,就在不少人吓得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相看的时候,只见郁墨夜身形敏捷一旋,就轻松避过一人的长剑,然后又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快速避过另一人的长剑。
与此同时,她手一伸,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扼住了腊梅的咽喉。
众人都没发现她是怎样掐住的,只看到,她一手夺下腊梅手中的六六,一手只轻轻一带,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腊梅就被拧断了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