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句话, 拓拔罡酉只在心里想想, 却没有说出来:为何刘芳不是他蛮人部落之人啊!
他终于理解凌国新皇为何会愿意拿出皇位来拉拢刘芳了, 这样的绝世天才, 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得到她一人, 天下皆可得!
这一次, 他们是真正地败了,彻彻底底,毫无翻身的可能。
拓拔罡酉终于是死心了, 他颓丧着脸,叹气道:“去吧,与鸿胪寺的人商定时间, 咱们正式和谈, 跟他们说,我们要与长公主亲自谈。”
“是。”
…………
刘芳今日约了慕容越在城外的皇国寺见面, 应该说, 皇后传了消息给碧颜, 碧颜告诉了刘芳之后, 刘芳就让她递了消息给皇后:今日, 她会带人去皇国寺游玩。
大冬天的, 京都这儿也是寒风凛雪的季节,刘芳却带着陈方等人都来了这儿踏雪赏梅,也是够奇葩了。
不过, 这也好, 没人,就清净,说话,也方便。
刘芳在亭中喝茶,碧颜跪在一旁伺候,整个亭子只有中间的一个煮茶的小炉子,四面透风,可谓寒风凛冽。
刘芳看着碧颜有些白的脸,道:“我记得我的内库中是有几匹不错的皮草,你回去找出来,给自己做套暖和些的衣服,免得以后还这般受冻,要是冻病了,那就难受了。要知道,西疆,可是要比京都冷的多。”
碧颜顿时脸上一喜,看着刘芳道:“殿下,您打算带奴婢去西疆?”
刘芳微微颔首,放下茶杯,伸出右手来握着她的手,传了些内力过去,碧颜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暖和许多。
“到了西疆,日子可比京中苦许多,若你不愿……”
碧颜连忙打断了刘芳的话,“殿下,奴婢愿意的。只要殿下不嫌弃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刘芳笑笑,收回手,道,“好。”
“长公主对自己人还真是好啊!”
刘芳转头,只见慕容越穿着一身青色锦缎大氅,容颜俊郎,嘴角含笑地站在亭外,身后还跟着不少随从侍监以及护卫。
“倒是巧了,竟然遇到了二皇子殿下。”
刘芳抬手行了一礼,并未起身,含笑看着二皇子走进亭中。
慕容越抬手给刘芳也行了一礼,悠然坐在她的对面,笑着道:“不是长公主特意传了消息给母后,让我来的吗?”
刘芳笑笑,“是,的确是我特意传消息给皇后娘娘的。”
碧颜机灵地给慕容越奉了茶,然后就跪坐在一旁,安静如鸡了。
慕容越看了看她,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刘芳道:“长公主倒是信任这丫头。”
刘芳淡淡道:“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就不怕他人谋算。”
这是第一个任务世界,嫡母告诉她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若有一天,自己被信任之人背叛,只需反省自己的错误,不要纠结在背叛之上。
因为,这只会让你丧失了信任他人的能力,从此万劫不复,绝不可能得到他人真心拥护,也无法让你反败为胜。
输了就是输了,就要认,只有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才能从中真正获得教训,以及经验,以后才能打败对手,击败敌人。
纠缠在他人为何背叛之上,只会让自己陷入迷障,再也无法看清自己,也无法看清他人,这是极其愚蠢的。
所以,刘芳一直都是,自己看准了的人,就敢相信,也敢用她。
若有一天,她背叛了自己,那她也会坦然接受,承认自己的识人不明。
但她不会纠缠在她为何背叛之上,只会检讨自己行事的错误,而不是把一切都推给了他人背叛之上。
这个世上,有人忠心不二,就一定有人会见利忘义,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何必纠结过多?
刘芳只相信自己,也只相信她自己的判断,若真是她的判断错了,那也是她自找的,与人无尤。
胜败都是自己,不必牵扯他人。
这才是一个决策者该有的胸襟,与正常的脑子。
如若不然,只会一直重复相同的失败,不会有胜出的可能,也不会有强大的可能,直至一败涂地为止,直至众叛亲离为止。
历史上很多帝皇的失败,其实也是因此。
刘芳一直都十分警惕,也懂得自省,绝不会让自己也陷入那种境地,变成那样愚蠢的人。
二皇子慕容越听了她的话,倒是挑眉,道:“长公主的胸襟果然非同一般,我甚是敬佩。只是,不知长公主今日是为何约我来此?”
刘芳却转头看向亭外侍立着的随从侍监以及护卫们,道:“殿下难道打算让他们一直站在寒风之中?今天的天气可是很冷呢,冻的时间长了,恐怕会生病的。”
慕容越笑笑,抬手示意,让他的人全都去旁边的屋子内避风。
“现在,长公主可放心了?”
刘芳回头一笑,对他道:“其实我真的只是担心他们会生病而已。”
慕容越含笑不语,端起茶杯喝茶。
刘芳也喝了口茶,才道:“其实,殿下想要活命,并不需要真的与太子为敌。相信,太子,也并没有把你当成生死仇敌的意思。”
慕容越嗤笑,“看来,长公主是被太子打动了?”
刘芳摇头道:“其实,你并不想当皇帝,不是吗?”
慕容越收起笑容,眼光冷厉地看着她,“长公主果然手段了得!”
刘芳笑笑,并不在意他的话,与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悠然说道:“殿下与太子,幼年时曾一直在先皇后膝下抚养,你们的感情直到先皇后薨逝前,一直是很好的。对吗?”
慕容越冷笑,“是又如何?”
刘芳接着道,“可是,后来,先皇后薨逝,贵妃娘娘成了皇后,你也一跃而成了嫡子,与太子的身份相当。”
这一次慕容越只冷着脸听,并未言语。
刘芳也不在意,她笑着继续道:“其实,那时候的你,还是想着能与太子和睦共处。可是,陛下是不会允许的。所以,他故意拆散了你与韩家姑娘的婚约,还把韩家姑娘赐婚给了太子,让她成了太子妃。
你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太子的错,所以,你即使伤心痛苦,也只是暗自忍耐,并没有真正从心里对太子产生怒火。
然而,当你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时,年轻莽撞的太子却无法接受自己抢了你的妻子。
所以他拼了命地反抗,却最终,让韩家姑娘被陛下亲自赐死,还连累亲族一同被抄家问斩。对吗?”
慕容越冷着脸,“是,你说的没错。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他不知道?他不清楚吗?呵!”
刘芳摇头道:“不。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韩家姑娘之死,与韩家一族之死,都是太子的错,也是陛下的错。”
慕容越把茶杯重重地放在矮桌上,冷冷道:“所以,我要把他们都斗下去,我要争,这不对吗?”
刘芳摇头,“不。你错了。”
慕容越冷冷看着她,“哦?是吗?我错在哪里?”
刘芳定定地看着他道,“你错在把天下当作筹码,你错在把皇位当成了一个胜利品。你可知,那一个位置,所要承担的责任?你可知,做了皇帝的你,需要承担的就是千千万万个韩家姑娘,韩家一族!这才是那个位置的真正意义!而不是你所谓的复仇的工具!它代表的是天下百姓的性命!你知道吗?你懂吗?”
慕容越听了她的话,顿时一愣,无言以对。
刘芳继续淡淡说道:“太子曾经到过西疆,他问我,为何西疆会败?
我告诉他,因为西疆军民,常年无法吃饱,所以面对凶狠的蛮人,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拼命。但哪怕是拼命,他们也无法胜利,还常年被打败,这就是西疆的现实。
二皇子,请问,若有一天,你当上了皇上,你成了大延国的一国之君,你能让西疆军民吃饱饭吗?能让我们西疆军士打败凶狠的蛮人,还我西疆百姓一片安宁的天地吗?”
慕容越怔怔听着,却无法开口,也无法承诺。
刘芳微微红了眼眶,道:“殿下,您可以复仇。您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但你不能拿天下百姓的性命来做赌注。他们,才是最无辜的。”
慕容越握紧了茶杯,也握紧了左手,好一会,他才沉沉开口道,“所以,你是来逼着我向他低头的吗?”
刘芳却笑了,“不。殿下,您无需向任何人低头。相信我,终有一天,你的仇会报的。韩家,韩家姑娘,也会得到他们应得的公道!”
慕容越看着她,好一会才叹息道:“长公主,你真是名不虚传啊!果然厉害!”
字字句句都击中人心,他真的无法再坦然地去争,去斗了。
刘芳笑着道:“殿下。无论你与太子如何相争,只要谨记,把天下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这就无妨了。”
目的是一致的,那么方式可以多种多样,无所谓谁输谁赢了。
慕容越笑了,“呵,长公主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您过奖了。”刘芳笑笑,坦然接受了他的赞赏。
慕容越笑容越发大了,“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长公主都愿意为他折腰。”
刘芳收起了笑容,认真道:“他有一颗爱民之心。”
慕容越愣住,恍惚想起当年他们还年少,那个永远挡在他身前的身影。
是啊,他真的是让人很难恨得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慕容越转头,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思绪越飞越远。
刘芳见此,沉默起身,带着碧颜走了。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被逼着去恨,因为有些痛,只有用恨,才能忘记。
而也只有恨,才能证明,你是有多爱这个人。
刘芳坐在马车上,看着车外的飞雪:所以,她才说,延庆帝是个神经病啊!
逼着自己的亲儿子反目成仇,简直就是个变态!
她眼光一冷:不用急,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这个皇帝,不过是如此。
有人捧着,他自然高高在上,若没有人捧着,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肉/体凡胎,成不了仙,更成不了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