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整个京都城街头尽显熙熙攘攘,靳月从马车上下来,进了珍宝阁,霜枝转身去对面的炒货店买花生,便由明珠陪着自家少夫人。
“少夫人,您是想买首饰?”明珠对这些一窍不通。
之前在燕王府的时候,大人从不佩戴什么首饰,一则出任务的时候太过鲜艳,容易惹人注目,二则……也没有首饰可以佩戴,唯一戴在大人发髻上的,唯有那枚极尽讽刺蕴意的黑鸦簪子。
得幸飞枝头,依旧是黑鸦!
“年关了,该好好的犒劳自己。”靳月将一枚珠钗捏在手里,低眉瞧着托盘上的其他样式,“这个样式简单,缀有明珠,最适合你不过了!”
明珠愕然,“少夫人……”
“你跟霜枝挑自个喜欢的,记我账上!”靳月转身去了玉翠处,她对这些东西不太懂,左不过是跟着傅九卿久了,稍微能掌掌眼。
从珍宝阁出来,靳月没有再在外头逗留,直接回了医馆。
只是……
医馆内,漠苍冷着脸,咬着后槽牙一顿臭骂,“你这人到底是几层皮,旁人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踏进医馆半步,你倒好,日日来,求神拜佛也没你这么积极吧?怎么着,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告诉你,踏进咱们这医馆啊,你最多是猴子捞月,还得月……近水楼台先得病倒差不多!”
“若然是她的,自然是谁都抢不走。”拓跋熹微还算镇定,“若不是她的,命里注定她会失去!你这般激动作甚,又不是你的相公,何况……”
漠苍冷哼,“路边的阿猫阿狗摔着,我都愿意去扶一把,现在你都找上门来了,我这大男人要是不仗义执言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多脓包。你是北澜使者,有些难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但我告诉你,你但凡有点脸,就不该再踏进医馆,靠近傅九卿半步!”
“你是他们什么人?”拓跋熹微问。
每次她过来,漠苍总要骂一顿,饶是她脾气再好,终究会要生气。
“我是她哥行不行?结义兄弟,那是我妹子!”漠苍呼吸微促。
四海当即端着茶水上前,“漠大夫,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待会继续。
“她还真是有本事。”拓跋熹微坐定,“我就是想碰个巧,若是能遇见元禾公主,就与她说两句。”
然则门外,靳月头也不回的离开。
说两句?
抱歉,姑奶奶没空。
“少夫人?”霜枝不解,“这可不是您的性子。”
靳月穿梭在人潮里,从小贩的手里接过冰糖葫芦,一人一根分给身后二人,顾自捻着一根,美滋滋的啃着,继续往前走,“以前我总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该分得清清楚楚,不能让自己吃冤枉亏,可现在我却不那么想了,有太后娘娘和相公惯着,我便可以为自己活着,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较高低?辩个长短呢?”
“有道理!”霜枝点点头。
明珠问,“少夫人,那咱们就这样走回去吗?”
“马车在后面跟着,你们瞧见什么中意的,咱就带回去,上宜院应该热热闹闹的,得有个过年的样子!”靳月叹口气。
可惜花绪还昏迷着,不然她们这帮好姐妹,可以热热闹闹的凑一起。毕竟,这是她重获新生之后,头一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守岁、过年!
“嗯!”霜枝连连点头。
蓦地,靳月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
“怎么了?”明珠忙问。
靳月摇头,“没事,走!”
身后有尾巴,暂时不知是敌是友。
主仆三人在街上晃荡,站在小摊贩面前,瞧着绣得极好的荷包,靳月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绣荷包……绣得好似有点差强人意。
当时傅九卿怎么说来着?
哦,丑!
奇丑无比!
噗嗤笑出声来,靳月摘下那个绣着木槿花的荷包,“我要这个!”
因着快要过年,京都城的夜里,时不时有爆竹声响起。
靳月领着上宜院的丫鬟们剪窗花,做花灯,贴对联,忙得不亦乐乎。
“她剪的?”傅九卿皱眉,瞧着手里的大红纸,眸色沉沉,“这是什么东西?” 君山犹豫了半晌,低低道了一句,“老虎!”
“老虎?”傅九卿还真没瞧出来,手里的剪纸是老虎,瞧着就是一幅四不像,哪里像老虎?是眼睛鼻子像?还是这条尖细长的猴子尾巴?
靳月猛地窜出来,趴在书房门口往内瞅,笑嘻嘻的问,“相公,我剪的老虎好不好?像不像?他们都不愿教我,我偷偷学会的。”
瞧着门口笑靥如花的娇妻,傅九卿违心的点头,极是肯定的道了两个字,“甚好!”
然后这张四不像的“老虎”窗花,就这么贴在了书房的窗户上。
君山揉着眉心,瞧着面不改色的公子,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有客人进来,瞧着窗户上贴着这么个东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拿来辟邪的……
“我让你买的东西,可都买好了?”傅九卿忽然问。
君山愕然回神,慌忙行礼,“都已经备下,请公子放心。”
闻言,傅九卿沉默。
君山偷偷瞄了自家公子一眼,却见着公子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轻轻浅浅,极是浅淡。
直到除夕那一日,拓跋熹微都没等到靳月,自从知道她在那里等着,靳月便再也没从医馆正门进去过,自家的地盘,要避开那么一人还不容易吗?
整个傅家都在忙碌,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少夫人!”明珠从门外进来,“娘家来消息,说是……”
好在屋内没人,只有霜枝一人在陪着靳月插花。
手中的剪子“咔擦”一声响,靳月剪去多余的花枝,将红梅轻轻插在白瓷瓶里,“说吧,是不是她又作妖了?我没杀她,是不想沾着血过年,她倒是不乐意了?”
“她想见您!”明珠说。
又是“咔擦”一声,靳月手上微滞,叹口气将花枝拨弄得更美观一些,可不管她怎么弄,始终做不到如太后娘娘这般漂亮,临了临了的,只能就此作罢。
室内,安静如斯。
好半晌,靳月才站起身,“走吧!让人跟相公说一声,备车。”
她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多年的恩恩怨怨,也该了了!
靳月出门的时候,傅九卿正抚着桌案上的那块鸳鸯交颈的大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