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能,不能。
捋了捋头发,她看着他笑了。
这笑容,仿佛隔了九重天,有些飘忽,遥远。
“赵樽,你非得要理由吗?”
“是。”赵樽低哑的嗓子,如同缺水,“我要理由。”
夏初七笑着,带了嘲弄,“我受够了与你在一起,行不行?”
赵樽眯了眯眸子,定定看住她,“我哪里不好?”
夏初七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阿木尔,剥皮抽筋般的疼意再次入心,搅裹得她压抑、难受,却吐不出来,只能笑,一次比一次更开怀的笑。
“哪里不好?好吧,是你非要我说的。在我心里,你哪里都不好。我喜欢吃面条,你喜欢吃米饭,我喜欢吃酸的,你喜欢吃辣的,我喜欢穿得少,你却非把我捂得严,我喜欢到处游玩,你却喜欢闷在家里……太多太多的不合适了。我们两个就没有一个地方合适,你难道没有发现?”
静静看她片刻,赵樽像是用足了力气,又上前一步。
“你说的……我都改,可好?”
“不好。”夏初七轻笑,瞥他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没听过?再说了,你的爱好如何,性子如何?我都已经不感兴趣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欢这样的倾轧纷争,太累心了。赵樽,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不好?你有的是红颜知己,故交美人,今后你还会有三宫六院,会有无数的女人围上来捧着你,以你为天,她们不会背你之意,不会逆你之行。像我这样的女人,受不了拘束,脾气还不好,也不好伺候。你便放我离开吧,大家都能得个解脱。”
轻“呵”一声,赵樽看着他,目光很亮。
“阿七,你又紧张了。你不舍得我的,对不对?”
她紧张的时候,为了迫使自己镇定,便会说很多话。
这一点,赵樽是清楚她的。
夏初七微愣,却是一笑,“紧张又如何?不是紧张你,只是紧张如何才能摆脱你。”说罢她微微侧目,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东方青玄,“青玄,我乏了,我们走吧。粮草不要也罢。”
东方青玄看着她,目光微动,“不说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夏初七淡淡一笑,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冲赵樽嘲弄一笑,“晋王殿下,灵璧离京师也就几步路了,你都打不过去,你还谈什么亘古,谈什么执着?人的性子都是从事情上体现的,你对事如此,对人又如何不是?”
赵樽目光仿佛生了根,定在她的脸上。看着数月不见却变得有些不敢相认的她,脑子里有一种放空的无奈。说不出为什么,此时的她,仿佛刻意在他们之间砌上一堵厚厚的墙,生生隔断了他们的过往与情感,就好像那些亲密的往事,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叹口气,他问,“那我问你,你来灵璧,劫了南军官粮,不是为了我吗?”
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夏初七愣了愣,“嗤”地笑出了声,然后指了指立在边上的杨雪舞与如风,“晋王殿下,你眼拙吗?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你劫的不是南军的军粮,而是我与青玄的。呵,若不是你半路杀出来,我们就赚大钱了。算了算了,反正财来财去,就那么回事。军粮归你便是。往后你做了皇帝,莫要与我们为难就好。”
“阿七!”赵樽看着马车里东方青玄若隐若现的面孔,语气又冷硬了几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何苦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即便你不念我的情,难道就不能念在宝音的份上,给我个机会?”
宝音。两个字重重敲在心上。
看着他努力隐忍情绪的面容,夏初七迟疑了许久。
夜风袅袅在吹,赵樽看着沉思的她,满怀希望。可最终,她不轻不重的笑着,却给了他一道极为冷漠的嘲讽。
“你错了!何来一日夫妻百日恩?赵樽,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妻。”
“阿七!”他心窝抽搐得痛,“在我心里,你是。”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夏初七眸子凉凉地上下扫着他,一角唇角微微翘起,像是不屑,又像是嘲弄,“还有我说你啊,身为晋军主帅,干系着数十万人的生死,这般作践自己是给谁看呢?让所有人都来恨我么?晋王殿下,你大概真的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的心底,男人就得像个男人。她们崇拜英雄,崇拜有力量的男人,而不是那种只会醉生梦死的懦夫,更不是为了一点小事就消沉颓废的男人。这种男人,向来只会让女人瞧不上。”
赵樽面色沉沉,艰难地开口,“阿七,只要你回来……”
“晋王殿下!”夏初七像是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浅浅一笑,“还有一个忠告。男人,因为权力才会光芒万丈,也因为无上的权力才会受女人喜欢,才能得到她们的忠诚。你呀,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转头催促,“青玄,我们走吧,我肚子饿了。”
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待,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那个怀抱太温柔,那个肩膀太诱人,让她无时无刻不想靠过去,免她颠沛流离之苦,免她独自怀孕之累,免她夜深人静噩梦缠绕的酸……
码头上火把闪动,人群越围越近,却无声无息。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赵樽没有动弹,大鸟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不安地刨着前蹄。夏初七怔了怔,她知道,大鸟是有灵性的动物,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它往往比他们提前知道。
这一次偷偷往泗县劫粮,原是秘密行动,但南军也不全都是傻瓜,接粮之人在灵璧码头久候不到,自然会有所警觉,夏初七不想耽搁时间,引来了南军的围剿,看赵樽还横在那里,东方青玄也不下离开的命令,不由有些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