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知道是我,对不对?”
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不仅夏初七没有听懂,似乎连赵樽都没有听懂。他冷峻的唇紧紧一抿,视线淡然的转了开。
“娘娘若有吩咐,请直言。”
阿木尔轻轻一笑,看他的视线越发波光潋滟,唇似樱桃,眸含秋水,“从京师到漠北,蓟州客栈,建平郊外,锡林郭勒……她屡次遇险,都与我有关。”
咦?夏初七微微一诧。
难不成今儿太阳果然是打西边出来的?
阿木尔这般老实坦承,是要做嘛?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与赵樽的方向,不知她意欲何为,好奇心却被提到了老高。
赵樽不辩解,只淡淡看着她。
“太后的话,臣听不懂。”
阿木尔轻呵一声,笑着逼近他一步,那一张美得令人心颤的脸蛋儿,在阳光下似是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不,你懂。你明知道是我做的,但是你舍不得生我气,舍不得对我动手,对不对?你明知道是我要害的她,你依然容忍我,是不是?”
赵樽眉目一沉,夏初七亦是心下一紧。
原来不是挑衅,而是在要求“表明心迹”?
实际上,从蓟州客栈那一回开始,她就隐隐觉得赵樽知道幕后之人。再加上建平郊外东方青玄为她挡的那箭,也极是诡异。那个时候,她就猜测,东方青玄不仅仅为了救她,也是在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如今想来,她还真不知赵十九是为了还东方青玄的人情,还是下意识的在袒护东方阿木尔了。她这个人,有时候心胸很广,心比天还大,凡事都不在乎。可有时候,也会犯天下女人都有的毛病——在男人的问题上,看不开。
她勾了勾唇,缓缓看去,只想听赵十九要怎样说。
可赵樽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眉梢扬起,不温不火的看着东方阿木尔,目光满是凝重。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本王都记不得了。若娘娘真的犯有杀人这等重罪,还是不要轻易出口才是,小心隔墙有耳。要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怕娘娘也不好例外。”说到这里,他淡漠的眸瞄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都督,只怕也不好姑息吧?”
东方青玄惯有的笑容早已收敛,俊秀的眉头难得的蹙成一团。再一次,他低声示意阿木尔。
“娘娘,时辰到了!”
“哥,你不必阻止。我早就想问他了。”东方阿木尔大概真是憋得太久,那一张艳美的面孔上,表情有太多的压抑与执拗。
她又一次望向赵樽,眸底添了一丝凉意。
“你不要说你忘记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忘。呵!你若是真的忘了,又怎会避我如斯?你回京这些日子,我多少次在你上朝的路上守着,你都避而不见……这叫忘了?”
赵樽目光微眯,似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
“娘娘所说,臣委实不懂。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可阿木尔好似真是堵了他许久才有这样与他近距离说话的机会,竟然不顾身份的上前,伸手拽住他的袍角。
“赵樽……”
赵樽低头看一眼她拽着袍角的手,缓缓抽袖。
“娘娘自重。”
轻呵一声,阿木尔苦笑着,缩回了手,面上却并无太大的难堪。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性子,他永远都是这般,无论什么时候都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
缓缓的,她笑了。
可笑声里的凄苦,却比哭还重。
“我以为我早晚都要嫁给你的。”
“我以为这世上除了我,再无人堪配晋王。”
“我以为晋王妃的头衔,将会成为我一生的光环……”
“我以为你终究会为了我,做一些抗争。”
“我以为只要我守住了清白……乖乖的在原地等着你,你便会回来娶我,我将会成为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与你白头偕老……”
“我以为你救我的那个雪夜,在杀掉那匹狼时说的那番话……便是这世间最美的诺言……我以为你与我一样,不会改变……”
竖着耳朵倾诉的夏初七,真的被感动了。
这般如歌似泣的控诉,完全就是一个被爱人抛弃的苦情女嘛。而赵十九在她的嘴里,俨然就是一个抛妻绝情的负心汉。什么杀狼,什么诺言,这些东西……她竟然都是不知道的?
她朝赵樽投过去深深的一瞥。
赵樽却没有什么表情,“太后说完了?”
阿木尔面色微变,苦笑,“你还敢说你忘了?”
赵樽眉头蹙得有些紧,“我不记得与娘娘说过些什么。若是让娘娘误会了,抱歉。”
阿木尔笑了,“你说,狼是世上最专情的动物,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如果有一天,它的伴侣没了,它定然会选择孤独终老。”
“我说的?”赵樽眉梢一扬,若有似无的瞄了夏初七一眼,语气迟疑道:“那么……若是他有另外的选择,那一定是他不爱,或许那不是他的伴侣。”
“咳!”
夏初七咳嗽一声,不怎么想听下去了。
“诸位,你们慢慢唠着……小公主还在我的车上。我就先走了,不陪。”
她这性子是怎样的,赵樽又岂会不明白?聪明起来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可在有些方面一旦钻起牛角尖,比世上最蠢的妇人还要愚钝。
见她要走,他有些急眼儿。可他的脚步刚迈出去,却被东方青玄横在了面前,他的掌心搭在了赵樽的肩膀上。
“晋王殿下!”
赵樽唇角冷冷抿紧,收住了脚步。东方青玄放开手,缓缓一笑,挑了挑眉,突地吸了一下鼻子。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夏初七看他一眼,唇角微抽,“闻到了,妖精味儿。”
赵樽面色一黑,东方青玄却是笑了。
“不,好酸的味道,你们都没有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