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与她,都是一样。
经过了这样多的事情,如何还能保初心?夏初七静静的想着,看着他笼上一层阴影的冷冽面孔,突地慢慢伸手过去,扳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自己。
“赵十九……”
她低低的唤,他却没有回答,眉心冷蹙。
她轻轻一笑,似是不以为意,目光柔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抬起,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唇……猛地,她用力一把钩住他的脖子拉过来,“哧”了一声“王八蛋!”,便迅速地搂住他推出去,像一个欺男霸女的女土匪似的,直接把他推靠在巨石上。
“小心!”他压着嗓子,语气有恼意。
她咬着的牙松开,微微一怔。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不仅没有抗拒她的推搡,还在她踩到裙裾差一点绊倒时,慌忙地拉扯了她一把,稳稳掌住了她。
他是担心她的。
她凉下去的心脏,又燃起熊熊的烈火。
她能理解,这件事很难怪他。毕竟在时下的男人来看,她这样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赵十九一时半会,恐怕真的消化不了,很难原谅她。
她莞尔一笑,就势欺近,攀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闻了闻,嗅着他一身淡淡的幽香,掌心轻轻放在他的心脏处,像一只调皮的小野猫似的,吐气如兰。
“好吧,不认识就不认识。可是,王爷,你说我不是你的心头好。但你却是我的心头好,这怎么办?”
媚媚一笑,她见他黑了脸,又是轻轻问:“这样好了。要么你让我也成为你的心头好,要么,你就容许我帮你回忆一下,如何?”
“不要闹!”他抓开她的手,语气冷淡,一双幽暗的眸子,掩在暗夜里,沉得她分辨不出怒气的真假。
外面时不时有禁军的脚步声,夏初七却像是不太在意,笑了笑,更加靠近了他,几乎整个身子都倚在了他的身上。
“我哪有在闹?你不是忘记我了吗?我只是要帮你好好回忆——”
“你……”她的身子温热如火,他的心跳如同雷击,原本想要加重的语气,终是说不出口。软下了嗓子,他的声音游离一般,似是想要换一个话题。
“本王当真欠过你银子?”
“……”夏初七看着他的眼,双眼倏地一红,“是。”
“多少?”
“很多,很多。”
“很多是多少?”
“是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么多。”
“……”
他一双深幽的眸子沉了又沉,忍不住叹息一声,像是无奈,“回头你开个数给我。我会还你。”
“不!谈钱,多伤情啦?”她笑嘻嘻的说着,贴住他的身子,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猫儿似的轻轻蹭他,“放心,我会让你自己想起来的,想起你到底欠我多少。”说罢她一只软柔的手探入他的衣袍。
他如遭雷击,身子顿时僵住。
那一只手,蛇一样缠住他。而她的嘴唇,却是蛇的信子,低低吐出一串幽浅的呼吸,踮着一只脚尖攀在他的身上,另一只脚的膝盖抬起,一点一点蹭他。手则从他的腰,一路向上,到了他的肩膀,往下一压,嘴就凑过来,落在他的喉结。
“怎样?王爷,想起来没有?”
他目光沉沉,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一动也不会动,呼吸急促,声音发哑。
“放手……”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她朝他一笑。
赵樽呼吸重了重,目光深深地盯住她,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咬死她。可他想要避开,想要挣扎,却又挣扎不了。他拿她向来是没有法子的,身体被她掌制住,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无法再清醒,接下来的每一口呼吸,似乎都由着她来决定。
“赵十九,我是谁?”
她笑问,声音很低,像一只妖精。
“本王说了,不识得你。”他凝视她,有些恼意,一双深邃的锐眸,像是赤红的火焰在烧。
“还不识得?那行,再来。我一定会让你认识我的。”她低低的笑,看着他强自镇定的样子,心脏亦是跳得飞快。
她想,她是疯了,外面的人到处在搜查,想要找到他二人“有染”的证据,她却与他躲在这巨石背后这般。
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越是害怕,越是亢奋。
因为,比起他“不认识”她的结果来,死真的不可怕。
赵樽狠狠蹙着眉头。
“你再放肆,我……”
“你怎样?”夏初七挑眉,“宰了我?”
“……”
“不要生气了,好好爱我。”
他目光暗灼,看不清她的脸,可大脑里却可以清晰的描摹她的模样。她调皮时,她搞怪时,她生气时,她怒吼时,她动情时,她喊出他的名字时……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表情,在他的脑子里回旋,回光返照楼里二人三日,也深深地刻入了骨子里。
他看定她,喉咙像被人堵住。
“嗯?你想对我说什么?”她轻轻的笑着,温热的呼吸几乎与他融在一起,一张脸儿就搁在他肩窝里,就是不吻他的唇。就像是在存心戏弄一般,在这一片假山巨石的阴影里,在这一个火光照不见的地方,她耐心极好。
“现在呢?想起来没有?”
他的呼吸很重,开不了口。
“这里,还有这里,都没有想起来?”
一双点燃了暗火的眼,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喑哑的声音里,略略有一丝叹息。
“你不要命了?”
“我不怕死的。”她听得来他的语气,心里一酸,在一阵阵禁军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里,一双手死死地搂紧他的脖子,将额头紧抵在他的下巴上,声音清浅,呼吸却滚烫。
“赵十九,我知你顾惜我,怕我受到伤害。但是,我真的不怕死的。在阴山我没怕过,在这里更不会怕,你等着我,我一定能办法出宫。我们两个,远走高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