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雨一般密集的箭从城墙俯射下来,如蚂蚁一般的将士沿着梯子往城墙上攀爬,一个又一个人被投石机击落在地。有的人爬上了墙头,有的人从城墙上跌落,有的人在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喊叫,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跟着又扑了上去,一轮接一轮的猛烈攻击,像一场一场呼啸而至的海浪,海浪里冲刷着的是血水,整个天地都在火光、阳光和血光里颤抖……
“哐啷!”
一道沉闷的声音鼓舞了大晏军队的士气。
坚固厚重的大门被撞开了,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卢龙塞终于破防了。城门一开,就像坚固的核桃被锤子砸开了一道裂口,只要破了口,要吃掉核桃仁,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将士们,杀啊!”
“杀啊!杀!”
“杀!冲!往前冲!”
与北狄骑马冲击不同,大晏军攻城掠地,火器开道也是威力无穷。一声巨大的炮响,泥土齐刷刷喷向了了天空,一阵阵的浓烟中,旗幡飞舞,铁骑堕入了尘土。人喊声,马嘶声,冲锋的号角声,刀光剑影,枪戟弓弩,震得人热血沸腾。
火光,血光,漫天的惨叫——那就是战场。
战争是人类最为残酷的践踏。
人人都是血肉之躯,也不知成就的是谁的天下。
一路攻入大营,大晏军队气都没有散一口,卢龙塞就拿下了。
“大将军,怎么回事?北狄鞑子疯了,跑了?”
赵樽勒住战马,看向火光冲天处,心急如焚。
“追!务必活擒哈萨尔。”
“是!”
命令刚刚下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北狄来使,不杀!”
在千军万马之中,一个骑马的北狄兵士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高声呐喊着,朝赵樽的方向冲了过来。两名兵士飞快地截住了他,将他双手反剪着押了过来,他却不肯跪下去,只是怒视着赵樽身上染了暗红血色的盔甲,朗声大喊。
“奉北狄太子之命,呈书于南晏神武大将军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时下人奉行的不成文规矩。
赵樽心里一凉,直觉夏初七落在了哈萨尔的手中,脸色难看了几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只略略点了点头,让兵士将书信呈了上来。
拆开了封口,他抖了抖信笺,目光微微一眯。
被风鼓动的玄黑色披风猎猎翻飞着,他脸上情绪琢磨不透。
“怎么了?”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地问。
赵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张冷硬的面孔无波无澜。在他的面前,大晏军队已经占据了整个卢龙塞,就像滚滚向前的潮流,还在往北推进,刀枪铿铿,战马嘶嘶,铠甲叮叮……
目光微微一眯,他考虑了一下,看向经历官周文责。
“速度传令定安侯,务必在喀喇沁截住哈萨尔。”
“是!”
周文责急快地退下去了,赵樽身披战甲,一双眸子如同染上了鲜血,盯着前面潮水般的兵士一动不动。卢龙塞尸横遍野,哪个人是谁,都快要分辨不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千军万马之中,飞奔出来几骑人马。
几个人不是大晏军的打扮,也不是北狄军的打扮。
打头的是一个蒙族姑娘。
“不要杀——是我——”
她背后滚滚的火光未灭,身影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娇小。
“殿下,是北狄公主,杀了她……”
听了这声音,一群大晏兵士飞快地扑了过去。
赵樽脸上仍有冷意,却立在马上怒吼了一声。
“不要杀她!”
一群手握钢刀的兵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骑飞快地奔向了赵樽的方向。她头上的面纱飘然而动,露出一角白皙的肌肤来,看上去像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越来越近,她越来越近。
然后她下了马,飞奔向赵樽。
“殿下——”有人惊呼。
“殿下小心,她是北狄公主……”有人喊叫。
赵樽冷冷抿着唇,没有办法解释,更不能当众曝光她的身份,看着那个人影儿跑过来,他喉结狠狠滑动着,飞快的下了马,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小小的人儿。然后在众人纷纷的猜测和议论中,紧紧地拥住了她。
“赵十九,我想死你了。”
夏初七扑在他的怀里,死死揪住他腰上的硬甲,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在狂烈的跳动。
“阿七,你太不听话!”
他双臂紧了紧,又缓缓拉开她一点,低下头来骂她。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近两个月的想念,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心房,什么也来不及说,她勒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啃上了他的下巴。
她本想吻他的唇,却不够高。
下巴上,她啃了一嘴男人味的汗意。
没有亲上,她略略有点失望,眼睛暗了一下。
他却突地勒紧了她,低下头来,紧紧噙住她的唇。
天地间,喊杀没有了,收拾残局的大晏军队也没有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紧紧拥抱接吻,失而复得的吻来得激烈也投入,情不自禁的火热攀爬上了心尖,主宰了意识,忘记了周围有十五万大军在窥视,津沫激烈的交流中,烈火骄阳之下,仿佛一场梦,两个人醉在梦里,无声无息的疯狂。
“赵十九,你还撵不撵我走?”
“不撵了。”
“真的呀?太好了……”
他扣紧了她,“从今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
“啊哈哈,真的,说话算话?”一连好几个开心的笑声儿里,夏初七紧紧地搂住他,又捶又打。他只是由着她,高大的身躯裹着她,就像抱了一个小人儿似的,在呼吸交错的眼波交流中,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她觉得四周好安静。
不是战场,不是烽火,只有千树万树的鲜花在盛放。
他在吻她,在她的眼中,一切静静的,只有他的唇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