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了耸肩膀,夏初七扒光了身上的湿衣服,套上了贴身儿的里衣,见李邈还没有出来,打了个呵欠。
“我躺一会儿啊,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她得趁这个时候,好好在床上与周公琢磨琢磨,怎么样才能挑起夏巡与夏常,夏问秋与赵绵泽,夏廷德与东宫之间的矛盾……京师的水啊,得越浑越好。
而最主要的,她的青霉素,该如何与赵樽说?
注意力放在那些事情上,她心不在焉的撩开了被子。
下一瞬,她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儿。
只见被窝里,爬满了长相各异的大小蜘蛛。
丑陋的蜇毛,八条腿像要结网似的,打着翻儿的在被子里蠕动……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晋王府的苍穹。
昨日下得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悠悠的风绕在府中竹林芭蕉之上,颇有一些缠绵的滋味儿。可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却又愣是在缠绵中添出一丝丝阴冷来。
很快,府中灯火大亮。
那尖叫声,是从梓月公主暂住的青棠院里传来的。
“楚七,快醒醒——”
夏初七正睡得迷迷糊糊,那李邈就在推她的胳膊。可她起床气儿特重,懒洋洋地拨开她的手,又将被子往头上一盖,转瞬间,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儿。
“楚儿!十九殿下叫你赶紧的过去。”
被子又一次被李邈不客气的拉开了。
“做什么啊?天儿都还没有亮。”
打了个大哈欠,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夏初七不高兴地半眯着一双眼看李邈紧张的面色。
“出事了。”她说。
“出啥事儿了?天塌了呀?”夏初七不高兴地嘀咕。
“依我看啊,这天儿是真要塌了。”
轻哦了一声,夏初七又闭上了眼,“那赵十九不还活着吗?放心,他个头高,天塌下来,第一个砸死他,放心吧啊。”
李邈哭笑不得。
迟疑了下,她看着面前懒得连手指头都爱动弹的小丫头,心下不由又多了一些疑惑,“楚七,那梓月公主的身上,竟然也生了你与阿娇说的那种红疹子。不仅脸上,就连身上都有,这会子在青棠院里哭得不行了,疼得死去活来的,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嘁”一声,夏初七仍是闭着眼。
“不关我事。”
“你昨日大半夜溜出去,当我不晓得?”
揉了揉眼睛,夏初七睁开一只眼,嘿嘿一乐,“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的表姐啊,昨儿那些蜘蛛你没有瞧到吗?谁让那个小丫头整我的?我不过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行了!”李邈拍拍她,“就一小丫头,不懂事儿,打也打过了,收拾也收拾过了。现在十九殿下都已经过青棠院去了,差了郑二宝过来,说让你一刻也不要耽误,赶紧去。”
“叫我去有什么用?良医所不是还有孙太医么?”
又打了一个哈欠,夏初七不合作的继续躺尸。
李邈心知她也是一个心性重的,为了那些蜘蛛,昨儿晚上都没有吃饭,哪里能轻易饶了那个赵梓月?
“楚七,再怎么说,你也得给十九殿下的面子,那梓月公主是他的亲妹子,这会子哭得都快岔气儿了,殿下一个大男人,拿她也没有法子呀?即便唤了孙太医去,那也不方便,梓月公主是一个姑娘,身子怎么能让个男人看?”
“好了好了,罗嗦婆。”
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夏初七瞄她一眼,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再故意磨蹭,穿好衣裳拎了医箱与李邈一同往青棠院赶。
那里灯火通明。
一盏盏琉璃灯,将整个青棠院给妆装点得金尊玉贵,却也是乱成了一团,外室有十几名丫头正在候召,走来走去有些紧张,而内室里头,在一殿熏香的温暖气息之中,小丫头们则是静静垂立,不敢吭声儿。只有那赵梓月一个人缩在棉被里,连头到脚的捂在里面,不敢出来见人,哭得呜呜作响。
“我没脸见人了,呜,没脸见人了。”
赵樽坐在一张雕花大椅上,面色还算平静。见到夏初七与李邈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来了?”
“爷。”
放下医箱,她屏气凝神地走过去,乖巧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昨儿从东宫回来之后,她还没有见过他。
只隔了一天,男人依旧是那个男人,尊华高贵,俊气无双。像是过来得匆忙,肩膀上披着的外袍浅浅搭着,慵懒从容得仿佛身上自带一种惑人的莹光,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去。
“愣着做甚?还不快去瞧瞧梓月?”
他的声音不算温煦,却也没有常见的冷漠。他没有称公主,只说了赵梓月的名字。那语气给人的感觉,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却像是平常丈夫对妻子轻轻的呵斥,带着一种莫名的,让人心动的撩拔。
“是。”
轻应了声儿,夏初七心下有如小鹿乱撞。
差那么一点点,她都想为了他,饶了那赵梓月算了。
可是,小丫头太欠收拾了。佛曰:不可饶!
坐到榻前的凳子上,她语气温和的笑。
“梓月公主,下官奉殿下之命前来为您诊治,麻烦您先把被子给拿开,让下官观颜请脉可好?”
“呜,我不要……都怪你,肯定就是你这个鸡肠狗肚的小人害我的,你是坏人,你的心比蛇的手还辣……”她呜呜咽咽的说完,候在她床边儿的小丫头青藤忍不住了,习惯地补充一句,小心提醒她。
“公主,是心狠手辣……”
“对,你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十九哥哥,快给我把她赶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我讨厌他,讨厌他……”赵梓月的声音,被被子一蒙,听上去格外憋闷,隐隐传来的哭声儿,实在是肝肠寸断,让人不免怜惜。
赵樽的眉头皱得更紧。
一张清峻尊华的面上,情绪莫名,只那双黑若点漆的眸子,闪着一点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