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惊恐至极地尖叫出声,就见那刀起刀落。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一只手臂竟生生被他自己给砍断,就那么落在了地上,那一刻,仿佛他离体的手指还在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巨大的痛楚袭来,官差头目的刀掉落在地,他另一只手死死扒着桌沿,试图稳固住自己的身体,那汨汨流出的鲜血让他脸色迅速苍白,他死咬牙关,阵阵喘息,可还是忍不住低吼出声。
他那妇人被吓得瘫软在地。
官差头目还保持着清醒,对妇人喝道:“还不快去,给我端盆雪来!”
妇人回了回神,眼泪婆娑地强撑起身体,哆哆嗦嗦地跑了出去,很快端进来一盆积雪。那官差头目便将自己的断臂创口处杵进了雪盆里,那冰雪能让他镇痛的同时,还能让他的血液快速降温凝固,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妇人一直坐在地上抹眼泪,她虽对林青薇愤恨不已,可又委实忌惮着她肩上的青斓。
林青薇走过去,将包袱收拾了一下,卷了起来背在肩上,站在妇人的面前。
妇人害怕地往后直缩,身子颤颤。
林青薇微微弯身,再次伸出手,对那妇人道:“拿来。”
妇人抖了抖眼皮,哆哆嗦嗦地将方才进门前才收下的还没来得及捂热的一块银子归还到了林青薇的手上。
林青薇收回了银子,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裙角,对那缓过劲来的官差头目道:“其实我这里有解毒的解药。”
官差头目:“……”他真是想把林青薇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林青薇挑挑眉,继而又道:“不过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没打算给你。”
官差头目听了她的话,不晓得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竟隐约觉得蓦地庆幸了一两分。若是她在自己下刀砍臂之前便说出有解药一事,真要跪下去求了她她却不给,该有多么的伤自尊。不过幸好她没说,幸好自己也没跪。
能这么想,说明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什么真的骨气。
林青薇临走前又道:“留下你一条贱命,你应该感谢我。”
官差头目和哭哭啼啼的妇人双双看着林青薇和萧弈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冷寂清绝。
不过留他一命又何妨,这官差头目断了一臂,总不能继续当衙门的官差而欺凌百姓。那才正是该他还债的时候,往后一辈子还长得很,而他激起民愤,别指望往后能有好果子吃。
等林青薇和萧弈的背影消失以后,妇人又碎碎念了起来:“都是你!把包袱还给他们就是了!什么人不好招惹你非得招惹他们!现在你断了一只手,往后可还怎么往家里挣钱!”
官差头目听得恼羞成怒,当场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个蠢妇,给我住口!”
出了院子,林青薇和萧弈还得临时去找个落脚的地方。萧弈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稀稀疏疏有雪花落了下来,道:“唷,又开始下雪了啊。”
林青薇没有说话。
他便又道:“我现在是明白了,宁可得罪小人,也千万莫要得罪像你这样心如毒蝎的女人。”
林青薇:“多谢。”
他看了看林青薇肩上的青斓,已经无声地缩进她怀里,他也看了出来这蛇颇有灵性,嘴上道:“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林青薇一笑而过,道:“直觉。”自然是青斓给她的直觉。
后来雪越下越大,道路一片雪白,林青薇踩在上面,留下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她走起路来艰难,萧弈几次想要扶她一把,皆被她以无视来拒绝。
这荆州城并不大,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这城里走遍。路上除了他俩,几乎没有行人,或者说有一些人,则是蜷缩在别人屋檐下无家可归的乞丐。林青薇路过之际,眼尖地看见那些乞丐旁边都放着一只空碗,怕是有人给他们送过吃的。可是那又如何,等到了明日天亮,怕是又有不少会被冻死。
后两人在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落脚。没有办法,其他的客栈都已经倒闭不做生意了,唯有这一家尚且还苟延残喘地支撑着。只见大堂内,溢出一点昏黄幽弱的灯火。
萧弈上前去叩门,许久以后才有店小二睡眼朦胧地来开门,外面风雪一吹,店小二抬头看见了两人,登时瞌睡就醒了,精神抖擞地问:“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可能不行,厨子已经回老家了,店里暂时没有厨子。”
萧弈精简道:“住店。”
店小二当即回头朝里面喊道:“掌柜的,来客人啦!”言辞间的兴奋之色不言而喻,这是多久没接到客人了?
客栈的掌柜还亲自下楼来迎接,并给萧弈和林青薇安排了两间上房。虽然厨子没有,后院烧热水还是有伙计的,很快便送来了热水,掌柜的更是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了两碗面条。
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个女子,三十左右的年纪,但想来曾经花容月貌,如今也正风韵犹存,颇有些耐看。
她送来的面条清淡得很,但林青薇尝了一口,兴许是她饿了的缘故,觉得也不差。
这客栈里冷清至极,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客人,掌柜的当然是要热情招待,她自来熟地扶着桌就扭腰坐了下来,眼角含情道:“店里没厨子,两位莫要嫌弃我这白煮面条才好,这权当是我附赠给二位的。明日若两位客官要在店里用饭,不介意的话,便随我和店里伙计们一起吃吧,我不收两位的饭钱。”
这和女人之间的聊天,尤其是漂亮女人,好像没有林青薇什么事,因为萧弈会积极地承包了。
萧弈吃面条也吃得十分优雅,闻言顿了顿筷子笑道:“掌柜的真是客气了,这面煮得不错,很劲道,味道也好。我们打从进了城以后,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好像这一路走了许久,就只遇到这一家客栈还开门迎客。”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咱家客栈想必要不了多久,也会关门大吉了吧。这大家自身都难保,又是这大雪灾的,附近镇子若是得了风声的,是万万不会到这城里来的。”说着就问向萧弈,“两位客官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