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冷冷看着儿子和儿媳,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但是,南宫氏既然犯了错,就必须得受罚,否则我镇南王府规矩何在?”说着,他看向两人,厉声道,“南宫氏,你对公婆忤逆不孝,逞口舌之快,对小姑没有爱护之心……这种种劣迹,本王可以作主休了你,可念在你进门不久,也是初犯,本王可以网开一面。本王就罚你在祠堂跪上十日,抄写家规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上族谱。”
从镇南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萧奕的脸便一直阴沉着,待到他终于把话说完,萧奕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镇南王皱了皱眉,也不理会他,直接向南宫玥冷声问道:“南宫氏,你服不服?!”
南宫玥声音温婉,却又字字有力地说道:“儿媳不服。儿媳自嫁进镇南王府后,从无过错。”
“你!”
“父王。”萧奕气极反笑,“世子妃温柔贤惠,在王都人人称颂,您这般冤枉她,可是欺儿子的世子妃远嫁,无娘家给她撑腰?若父王真如此瞧不上儿子和儿媳,那碧霄堂从此与王府划清界线,渭泾分明。”
这是想分家?自己这个镇南王还没死呢!
镇南王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骂道:“你这个逆子!”
“王爷息怒。”族长和萧六太爷赶紧劝着,前者又对萧奕说道,“阿奕,你太不懂事,快点和你媳妇跪下,向你父王赔罪!”
萧奕冷笑一声,背脊挺得笔直,傲然而立。
南宫玥自然站在他的身边,无论现在与镇南王闹到如此地步是否明智,但南宫玥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认下这种种的罪名,这不仅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还辱没了南宫家的世代清明!
“阿奕媳妇。”六老太爷见劝不到萧奕,就转向了南宫玥,想她是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一定脸皮薄,便板着脸说道,“你也是的,怎么能顶撞你公公呢。赶紧跪下来认错!”
南宫玥的目光不偏不倚,一脸正气地说道:“古语有云: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我与世子理当孝顺双亲,哪怕因此被父王责骂,也没有怨言。”
六老太爷哽了一下,他与老镇南王是同辈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银子去学堂。自然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后来虽然随着老镇南王得封藩王,萧氏一族跟着“鸡犬升天”,可那个时候,他年纪也不小了,就想着能享受几年是几年,虽然也让人教着认了几个字,可到底没读过什么书,其实根本没听懂南宫玥在说什么。只觉得……唔,好像说得挺对的样子!
他没听懂,镇南王却是听懂了,气得说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履次顶撞自己还说这是孝顺,这世间岂有这种颠倒黑白之事!
萧奕懒得与他们多说,直言道:“父王若没有别的事的话,儿子和儿媳就告辞了。”
镇南王扬手指着门口,怒道:“滚!你们俩都给本王滚!开祠堂之事,从此以后谁也别再提!”
父王还真是觉得掐住了他的软肋吗?
萧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南宫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们看!你们看看他们俩,这世上会有儿子儿媳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镇南王气急败坏道,“萧奕小时候就顽劣,现在更加变本加厉,照本王看,他根本担不起这世子之责!以后南疆若是交给了他,我们萧家指不定就被他给败了!”
这话说得就重了……
“王爷。”族长一脸严肃的说道,“阿奕只是年纪小,还不太懂事,您日后带在身边好好教就是。废世子可就重了……”
镇南王不言不语,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股怒火徘徊不去。
他就知道,皇帝不会那么好心真给萧奕指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这南宫玥就是一个搅事精,皇帝根本就是想让他们镇南王府不得安宁!
族长不禁叹息,本来还以为萧奕终于长大懂事了,没想到,还是那么顽劣。那南宫氏也是,若真贤惠,就应该好好劝着,而不是撺掇着阿奕和他父王吵闹不休!……哎,俗话说得好,“娶妻不贤祸三代”,为了萧家的子孙后代,得想个法子才是。
……
萧奕和南宫玥此时已出了福瑞堂,沿着抄手走廊往前走去。
南宫玥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刚刚被镇南王责难而有丝毫的愠色,对于镇南王的本性,她或许比萧奕更要了解几分。
若非被逼到极致,萧奕在上一世又岂会弑父杀弟呢,背上千古骂名呢。
原本她是打算来了南疆以后,徐徐图之,只可惜,这才不到一个月就闹成了这样。
现如今还不是与镇南王府决裂的时候,萧奕才刚回南疆,虽然势头如立中天,但到底还没有站稳脚跟,他还需要时间。
以镇南王的性情,他们继续留在府里,一连番的碰撞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届时,时人不会去管镇南王对萧奕如何,只会觉得萧奕这个做儿子的不孝。她不想再让镇南王府的这些腌脏事影响到萧奕的名声!
暂时避开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南宫玥开口提议道:“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如带我去见见方家的外祖父吧。”
原本以萧奕的打算是想等完成了她上族谱的大事后再去的,但是,既然短时间里上不了族谱,不如就早些去拜访一下吧。
南宫玥也很想知道,方家老太爷一直以来为何会对萧奕不闻不问。
萧奕微微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心下一暖,点点头,说道:“好。我们明日就去。”
南宫玥笑了,但随后,神色中不禁又露出一些担忧,“我只担心霏姐儿……”
虽说方世磊的事很快就会闹出去,小方氏但凡有点脑子暂时也不会应下方家的婚事,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会让暗卫看着的。”萧奕轻笑一声,说道,“别的不说,要是方家还敢来提亲,把方家三夫人打一顿还是能办得到的。”
挨了一顿打,需要休养,自然就不能上门提亲了。
说着,他便一脸得意地望着南宫玥,桃花眼中眼波流转,求夸奖。
南宫玥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夸道:“阿奕,你真聪明!”
萧奕的笑容一直弥漫到了眼底,方才在福瑞堂中的不快仿佛已是一扫而光。
回了碧霄堂后,南宫玥又匆匆去了一趟月碧居,告诉萧霏他们要出去一趟的事,并也说萧奕的安排,绝不会让她的婚事被胡乱定下。萧霏猜到兄嫂会匆匆离开骆越城定然是有原因的,想必是被自己牵连,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依然惦记着她的事,还安排的妥妥当当。
萧霏的心中一阵复杂,就连她母亲也从没有如此细致的为她着想过。
从月碧居回来后,南宫玥便带着丫鬟们草草地收拾了一番,第二日清晨便出发了。
没有了萧霏的打扰,萧奕理直气壮的弃马就车,与南宫玥同乘一辆马车,往方家所在的和宇城而去。
和宇城距离骆越城约莫一日半的距离。
当晚在驿站住了一夜,一直到次日近午时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才终于抵达了和宇城。
和宇城虽然不如骆越城繁华,但也是南疆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一进城门就可以看到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时不时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来来去去地吆喝着,甚是热闹。
因着时辰还早,萧奕干脆就吩咐车夫慢些来,也好一边随意地看看这和宇城的状况。
萧奕稍稍挑开了帘子一些,与南宫玥介绍着他所知道的和宇城,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抬手指着右前方的一间铺子道:“臭丫头,你看,那家方家当铺就是方家的产业,但凡是方家的产业,上面都挂了一面锦旗,写着一个‘方’字。”
南宫玥点了点头,接下来细细观察着,便注意到这和宇城中挂着方家锦旗的铺子还真是不少。
看来这方家果然不愧是这和宇城中的大族。
马车从繁华的大街右拐到一条小街,又行了几十丈,却发现前面围了不少路人,以致那马车变得难以通行。坐在车夫身旁的竹子立刻机灵地跳下了马车,与随行的周大成前去驱赶人群。
人流被疏散开一些后,车夫便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往前而去,四周的路人与他们如此接近,人们唏嘘不已的议论声纷乱地传入马车中:
“那个年轻人也太傻了吧!?”
“是啊。就算是要卖身葬父,也没必要卖给方家啊。”
“那个年轻人的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否则又怎么会傻得对方家感恩戴德呢!”
“哎,可怜的,估计是要被带去矿山上了吧。”
“肯定啊!……这下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
路人交谈着远去,马车里的百卉和画眉面面相觑,都是心道:他们所说的方家,不会就是那个方家吧?
一时间,两个丫鬟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萧奕,、萧奕微垂眼眸,沉思着摸了摸下巴。虽然他久未回南疆,可是据他所知,方家是大善人家,在南疆一向风评不错。
待马车穿过这段路,竹子便又上了马车,钻进车厢把刚才发生的事禀告了一遍。
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南宫玥他们从路人的交谈中已经听了个大概:一个年轻人本来是在前年战乱时和老父从一起府中城逃来和宇城投亲,谁知道亲戚早就搬走了,父子俩也没有盘缠再去别处,就在和宇城住了下来。谁知道几个月前,老父突然病重,以致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现在老父病逝,年轻人没钱安葬老父,只好卖身葬父,却被那方家的人给买走了。
说完了这段“卖身葬父”的故事后,竹子看了看萧奕的脸色,迟疑地又道:“世子爷,听那些路人的话里话外说,方家的矿场是出名的黑……”
马车在竹子的话语间继续前进,又拐过一个弯以后,车夫在外禀告道:“世子爷,方府就在前面了。”
说着,车夫已经开始降下了车速,谁知道下一瞬竟然听到里面的萧奕突然道:“我们先不去方家了。”
车夫怔了怔,赶忙应了一声,又挥了一鞭子,让马儿加速从方府前奔驰而过……
马车里的萧奕微微眯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南宫玥道:“臭丫头,左右我们也不着急,不如先在城中找间客栈先住下,你觉得如何?”
“阿奕,你说的是。”南宫玥点了点头,“我们也好趁机打听一下方家的情况,免得两眼一抹黑的。”若是要打探情况,那住驿站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挑间客栈的好。
一炷香后,他们的车马就到了距离方府不过两条街的展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