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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皇回京没两天便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他身为祖父,自然也要出席,便回宫住了两天,郡主也随行,就住在上阳宫偏殿。
  太子大婚场面热闹非常,甚至不逊色于年前新帝登基。新帝登基时上皇还在,顾忌着上皇心情,便没太大张旗鼓,场面倒比历代帝王登基要低调些。新帝过年才改的年号天启,今年便是天启元年。
  四月初八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巳时三刻太子领着迎亲队伍从宣武门出宫,绕着京城街道走了一圈。路上皆已肃清障碍,也没人在这日办喜事和天家争风头,百姓们都被御林军拦在路边看热闹,迎亲队伍边走边撒喜钱喜糖。赢得百姓们交口称赞。
  首辅薛家也是宾客盈门,太子妃生的端丽秀雅,正坐在新房里接受大家的祝福。太子少年君子,有颜有钱有家世,薛家姑娘从京里众多姑娘里脱颖而出,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紧张。
  太子大婚之后不久便是选秀,听说会给太子选几个妾室,就算是等太子妃进门满一年之后才让她们进门,太子妃心里也够煎熬了,只能祈祷自己早日生下皇长孙。
  太子进薛家迎亲时并没受到什么阻碍,与太子妃一道聆听了薛家长辈教导便出了门,太子妃由薛家长公子背着上了花轿。
  郡主是在宫里参加宴席,看着宫宴上不少新面孔,郡主只在一旁端坐着吃点心。今时不同往日,郡主以前是京中最得意的贵女,众人巴结的对象,如今新帝登基,自有几个公主领风骚,她这个巴着太上皇雨露的过气郡主,谁还管她呢。
  郡主倒是乐得清净,她本就不喜欢这些应酬,偏有些人不想让她清净。
  “郡主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也不和姐妹们亲热?也是,郡主高傲惯了,怕是不屑于和我们说话呢。”
  朝阳县主两姐妹以前巴着丹阳县主肖丽荣,如今肖家落魄了,她们便成了萧蕊的狗腿子,知道郡主和几个公主关系不好,便上赶着挑刺来了。
  郡主眼皮都不抬,自顾自用锦帕擦了擦手:“哪里来的苍蝇,忒没眼色了,扰人食欲。”
  田玲面色涨红,到底迫于郡主淫威不敢回嘴,萧蕊却是早想收拾郡主一番,一脸高傲把郡主跟前的点心端走道:“惠国郡主好大的气性,姐妹们跟你说话,正眼都不给一个,还当自己是以前呼风唤雨的郡主吗?”
  “我倒没这样大的本事,可以呼风唤雨,不过大公主这话我倒是不懂了,我以前是郡主,现在也是,难道舅舅登基了,我便不如从前了?”太上皇还没死呢,这群人就敢爬到她头上来,她现在不立起来,以后怕是站脚的地都没了。
  萧蕊没料到郡主这样大胆,张口闭口就是新帝登基上皇退位的,这种事哪里是她们闺阁女儿家该说的,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姑娘已经悄悄退开了,就怕惹祸上身。
  萧蕊不敢在这事上作文章,却还想找回场子:“我没这意思,只是见不得你这样张狂罢了,见了本公主,竟然都不行礼?”
  郡主面上讥笑:“向你行礼?我是从一品郡主,敢问公主是何品级?”
  萧蕊虽然是皇长女,大家给她面子便叫大公主,其实皇帝压根就没给她封号爵位,她的公主只是个称呼,叫帝姬也是一样,哪里比得上郡主有封号有品级。
  萧蕊满面阴骘,她每每在郡主身上讨不到便宜,这次更是当着这么多人丢脸,心里更加记恨郡主,遂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跟前。”
  郡主不屑一笑,心里却是不痛快,嚣张了这么多年,以后真要夹起尾巴来做人?想想都觉得难受,向皇帝皇后下跪她不觉得有什么,他们既是长辈也是强者,自己跪得心服口服。可是对萧蕊这样的小人,自己向来是俯视的,向她下跪也太憋屈了。
  现在想想人都是欺善怕恶的,为了以后过的快活些,她少不得要再努力些,她和新帝亲情淡薄,以后怕是要靠才华吃饭了。想想萧蕊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万一皇帝给她面子让她做国公主,自己岂不是要向她卑躬屈膝?不行,她一定要再进一步,爬上正一品才行。
  宁国长公主也注意到这边风云暗涌,她倒不担心女儿会吃亏,只是女儿行事也太张扬了些,太上皇已经退位了,还能护她多久,萧蕊是今上的女儿,她不想着打好关系还和她交恶,这样处处不愿低头的性子,以后怕是有的苦头吃。
  太子大婚后太上皇又住回了公主府,皇帝百般挽留也不得。这样更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宫里怎么能有两个皇帝呢,太上皇是个聪明人,既然决定放手就不会眷恋权势,安心修身养性是正经。
  季太傅身子越发不好了,夏日里生了场大病,正卧床休养着,郡主便也停课了。太傅儿孙众多,倒不用郡主侍疾,不过郡主还是每日去看望,心里也有些自责,太傅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自己授课。即使郡主省心,太傅也看似随心所欲,其实郡主要学的都教了,平日里肯定没少花心思。
  也因此太傅府上对郡主有些怨言,太傅是家里的顶梁柱,太上皇又退了位,太傅再倒了,季家立刻就退居二线。
  太傅到底没熬过这个夏天,死时把所有儿孙都叫到床前说话,又把自己的体己分了下去,郡主也得了几幅字画,还得了几句教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太骄傲了些,没有谁可以一辈子风光,要懂得能屈能伸。”太傅深知郡主的性子,就怕她以后走了歪路,“我教你这几年,也把你当孙女看待,若是以后季家遭难,你有能力便帮扶一把,也算,全了咱们师徒情分。”
  郡主眼泪直流,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点了点头,这样沉重的氛围,大家都面有郁色。
  太傅说完之后便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了长子在跟前。
  太上皇听说太傅病危也赶了过来,到底师徒一场,见最后一面也是好的。上皇到时郡主和季家子孙都在太傅门外候着,见上皇来了齐齐下跪,太傅在里头听见了动静,便叫长子开门迎上皇进来。
  上皇看着形容枯槁的太傅也是心酸,还记得两人初见时上皇还是垂髫小童,太傅是翩翩君子,几十年过去,两人都子孙满堂将入黄土,一世过的这样快,怎不叫人唏嘘。
  上皇拉着太傅的手叫老师,太傅已是无力说话,只沉重的喘息着。上皇陪他坐了会子,见太傅似是睡着了,便抽回了手,交待季大老爷好生照料着,自己领了郡主回去。
  第二日早上便收到了太傅府的讣告,郡主一家连忙换了素服赶去,郡主以孙女之礼向太傅上香。
  太傅的葬礼极尽哀荣,因上皇去参加了,皇帝便也去上了香,如此京中各家都去了,皇帝更是下旨追封太傅为文清公,虽然不世袭,却也够季家荣耀了。
  太傅仙逝后郡主和上皇很是低沉了一番,郡主是以孙女身份去参加葬礼,便也在家为太傅守了一年孝。虽不是每日素食布裙,却也打扮素淡在家潜心学习,一应游戏宴会都推了,只在上皇膝下承欢。太傅的仙逝让她更加珍惜上皇,就怕什么时候上皇也离去了,因此每日变着法儿逗上皇开心,希望外公能多活几年。
  即便如此,入冬时上皇还是病了一场,还没来得及去庄子上避寒,便病倒在了公主府。皇帝把上皇接回宫里养病,上皇虽不乐意,却也知道自己若是死在公主府只怕宁国母女两个要受不少诘难,便被下人抬回了宫里。
  公主母女自然是跟着去侍疾,白霆留守家中。
  上皇回了上阳宫,太后太妃们立刻就有了主心骨,齐齐涌上来表达思念体贴之情,皇帝也常来看望,儿孙们都围上来侍疾,上皇没心思应付这些人,只留了宁国长公主母女在身边。
  别人挡得住,太后却是名正言顺的。永慈长公主还在禁足,连新帝登基太子大婚都没放她出来,太后心急如焚,若是上皇就这么归西了,永慈长公主真得等禁足满三年才能出来,到时是皇帝做主,她们母女俩还能得什么好。
  如今后宫是皇后做主,太后空有名分,新帝对她只是面子情,对永慈更是淡漠,太后需得趁上皇还在博些情分,若是能让永慈长公主恢复原来的爵位便好,还有一对外孙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是上皇能给他们赐婚就更好。
  上皇知道太后的心思,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其他子女都安排好了后路,便下旨把永慈长公主放了出来。
  太后看着憔悴暗淡的女儿很是心疼,女儿打一出生便荣宠万千,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心里恨极了那对母女。
  永慈长公主倒似真的悔改,向上皇表达了忏悔之意,又诚挚的向宁国长公主母女道歉,宁国长公主笑着接受。郡主嘛,压根就不相信,就算对方真心悔改,难道做过的事就可以抹掉吗?以后走着瞧吧!